西洲这个皮猴子,看着城外身经百战、肃杀整齐的军队,不仅不怵,反而跃跃欲试。
下山直到现在,他这一身的本事还没显露半分呢。
都说神仙不可干涉凡间纷争与王朝更替,这可是写进了神仙典里的!
可……放在如今的世界就是骗人的鬼话。
你看不见整个三清门下无数弟子卷了进来,打杀了小的,瞬间能牵连出一串串同门师兄妹。
你杀我,我截你;
你困我,我求援;
你斩我,我砍你;
来来回回上演了无数遍;
尤其以阐教门下扶持的天命之子与截教辅佐的大胆革新却垂垂危矣的成汤政权为两条水火线!
你来我往,杀得好不热闹。
西洲在天宫的时候,可没少听夫子们讲些神仙志怪的真实逸事,其中又以“叛逃者”申公豹的故事最为出名。
此人在天宫是出了名的,被所有二代三代弟子疯狂愤慨和诋毁。听说如今在成汤谋了大司命一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列公卿。
说起这叛逃者,还和他敖西洲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听敖大爹说自己的逆子以前就是拜这人为师,也算是个少年天才式的人物。
可偏偏,教出的徒弟因一次算计,意外被李家小子哄骗了去。
已经整整十年没有音讯,更别提回家看看了。
每次提到这,龙老爹两眼含光,又气又叹。
那时他还天真的说,“大爹大爹,你甭叹气了呗!等我长大了,就给你把敖丙小叔叔找回来。到时候你想打断他的左腿,就绝对不会是右腿。”
龙族被永远囚禁在东海深宫之中,二十年来除了……蓄谋已久、偷天换日降生的敖丙,就只有他这个小混蛋了。
那天敖大爹罕见的没有追着他打,只是定定地望着他,一会哭一会笑。
望着城墙外乌呀呀一片,西洲浑身痒痒。
拉着身边不认识的兄弟开始摆龙门阵,“哎,小哥,城门前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干嘛啊?”
小哥一扭头,差点没把西洲的中午饭吓出来。
龅牙、黑痣、凹脸、眯眯眼。
西洲默念了好几遍“尊重他人”,才忍住没把头移开。
绝颜小哥一瞅就知道身边这位是个新的不能再新的新兵蛋子,略显摆道:“这还看不出来吗?”
西洲扯着嘴角,尴尬笑了笑,“看……看出来了!”
所以,现在是兵临城下,要开打了吗?
一身劲儿使不完的西洲,只要一想到可以打架,立马抬脚往前面挤。
它要找到黑脸大哥,申请第一个上阵。
西洲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一直喊人家“黑脸大哥”“黑脸大哥”的,忒太像话,等下碰了面,先做个自我介绍,然后寻个名也好。
“哎哎,别走啊,我还没说话呢!”后面传来绝颜小哥的“呼喊”,他不过就是端端架子,这新兵蛋子也忒没眼色了。
这么庄严肃穆的时刻还望前面挤,是不准备要小命了吗?
“回来啊!站住!你给我回来!”
“谢谢小哥,我先走一步啦!”
西洲头也不回,摆摆手朝前蹿去。
“咦?”出乎西洲意料,站立在城墙上最前端的,竟然是今日为南风治病的大巫医羌。
黑脸士兵站在他身后左侧,右侧是一位双十年华、身着红衣的姑娘家。
这二位可是他在这凤鸣城唯二的老熟人,西洲脚步不停,一跃而上,落到黑脸士兵身后右侧,俏皮地用手拍了拍对方的左肩。
正等着对方中招,城门外的大军忽然动了。
排列整齐的队伍正中央突然裂出一道三匹马并走的宽度,队伍尾巴颠上,一辆玄色马车疾驰而来,扬起风雪一片。
西洲趁着大伙儿全神贯注的当口,扯了扯黑脸士兵的甲片。
“我叫敖西洲,告诉一下你的名字呗?”
黑脸汉子:“……”
西洲做了个讨饶状,“别瞪我啊,我这不是好好学习、五讲四美,准备做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嘛,我总不能一直‘黑脸大哥’‘黑脸大哥’的喊吧,别人听到了多尴尬啊!”
黑脸士兵:“闭嘴!”
西洲不依不饶,迫切想知道对方名字是假,逼这木偶脸翻脸是真。
“你告诉我呗,说了我就不乱讲话。”
西洲在心里腹讥,这木头铁定在心里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有本事打我啊!
打——
飞驰而来的玄色马车四角,挂着绣了殷商玄鸟的长幔,随疾风呼啦啦舒卷飞扬。
“吁”的一声勒马,马车堪堪停稳,轻飘飘的帘子被一只明显是男性的手掀开。
未几,走出一个身着素纱长衫、青丝及腰的青年男子。
此人立于城楼下,抬头直视城墙上的驻军,神情淡漠,一语不发。
西洲的注意力也被此人吸引了去!
好酷的人——
于雷霆万军中穿行而过,虽然是自家的;
于数万军前淡定如斯,哪怕可能只是装模作样;
西洲胸腔里的心脏疯了般狂跳,额角在不自知的情况凝出细密的汗。
他拉了拉身边的黑脸小哥(还是没有问出名字),问了句:“认识不?”
伸手指了指城楼下一人出列,张狂到极致的人。
心想:如果是老熟人的话,多了解些内幕,等下打起来好下狠手。
黑脸士兵目视前方,懒得理……算了,还是理一下,“认识!”
西洲嘿嘿一笑,“老相好啊!看来以前没少干仗。够爷们!”
黑脸士兵:“……”
打是打了不少,不过……连人家衣角都没摸到。
城下的素衣青年用一双狭长的双眸扫了眼城上诸人,目光在西洲身上多停了半刻。
随即扬声道:“大巫医别来无恙!今日可安好?”
立在城墙最前端,衣袂翻飞,其实差点被冻成冰棍的羌,抚了抚胸前似雪的胡子,“承蒙燕公的福,身子骨还算硬朗!请问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燕公拢了拢袖子,薄唇轻扬,“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大巫心里当清清楚楚,何须再问。”
羌扬声道:“那老朽的答复一如当日,过去如是、现在如此、未来亦然。”
两方对垒,主帅先行。
西洲瞧着这寒风凛冽中的剑拔弩张,再次戳了戳黑脸大哥的胳膊,小声问道:
“我看这二位大人各为其主,谈不拢了,咱一会比个赛,成不?”
黑脸汉子嫌弃的撇了眼西洲跃跃欲试的兴奋劲儿,特想告诉他:
虽然吧,这两方现在两军对垒,但……谁告诉你他们……呸呸……我们各为其主了?
什么都不知道还瞎兴奋,长这么大没见过打仗吧?
就这性子,真上了战场,分分钟嗝屁了去。
还说自己是妖怪,这下面最正宗、最牛逼的妖怪就在眼前,怎么跟不认识一样。
黑脸汉子反问自己,我不会招了个傻的吧!
要不是他的腾云驾雾的本事做不得假,我真怀疑是哪个山的傻精怪刚化了形、下了山,什么都不懂,偏偏心高气傲,什么都要插手。
“那个……你多大?”黑脸汉子翻来覆去想了又想,实在怀疑自己的决定,试探着问。
西洲一甩脑壳,瞬间把满头的黑直长直接扫到对方脸上而不自知,尤其是高高绑起的长辫,更是打出“啪”的一声。
西洲:“十岁。”
黑脸汉子一个踉跄,差点从城楼上滚下去!
颤巍巍指着西洲,“你……你多大?你!你给我再说一遍!”
“我说黑脸大哥,你人还没显老,怎么耳朵先不灵了。我十岁了!十岁!十岁!□□十的十!”
“停!停!停!”脸更黑了,一为自己招了个童工,二为那声“黑脸哥哥”,连忙道:
“我叫赤夜,叫我赤夜。”
西洲:“好嘞!”继续嘴欠,“赤夜,红色的夜晚,这名字不错啊!是起火了吗?”
浑身冻得起鸡皮疙瘩,偏偏那二位还你来我往、有商有量,冷厉但克制的沟通。
西洲继续戳黑脸的赤夜,“你不是说你认识下面的人吗?谁啊?”
赤夜抽出老被戳的胳膊,挪移到一边去。西洲不要脸地跟了过来,躲到红衣小姑娘的身后。
“说说呗,给我涨涨见识啊!”
赤夜:“……”
你要长啥见识,你连脑子都没长。
西洲:“你不说我可要……”尾音拉得老长,吃准了关键时刻对方息事宁人的心态。
赤夜:“燕公,城楼下与大巫对峙的人叫燕垒,是帝辛大王最得力的助手,如今正辅佐大王平定叛乱。曾经是元始天尊座下弟子,唤名申公豹!也是三界最富恶名的‘叛逃者’。”
西洲呼吸一紧:“你说啥?他是谁?”
赤夜疑惑地回头,“你还真认识?”
面前之人,他不认识;
可申公豹此人,他可太认识了。
他谁都能抛脑后,这人可是熟得不能再熟。
西洲至今不好意思告诉任何人,他学会说的第一个词,就是“申公豹”。
都怪天天抱着他干嚎“申公豹、势不两立”的敖大爹。
西洲缓缓转过脸,一字一句道:“申!公!豹!玉虚昆仑镜的申公豹!”
赤夜见刚才一脸嬉笑的西洲如今这副模样,拿不准二人有什么纠葛,斟酌两秒后,试探着说:“那都是十来年前的旧事,如今此人身居蓬莱岛碧游宫,是通天教主座下了不得的神仙人物。”
是了,西洲抚额。
可不就是十年前叛出师门,投到整个阐教都看不上的截门中去的申公豹。
没想到他这么些年,不仅改头换面,连名字和气质也一并换了。
赤夜见西洲突然变了脸色,只当他还是怕了。
问道:“怎么,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回去休息下?”
西洲连连点头,弯腰侧身朝众人身后挤去。
他是脑子少根弦,才想迫不及待找人打架!
找人干架也就算了,他头铁!
可连敖大爹都莫之奈何的大人物,他的头得是有多铁,才会硬磕上去!
凛冽的风雪漫头灌下,吹得他头发、长衫、眉毛俱是一白。
呵气成冰间,一道身影溜进医馆。
此刻他只想着:
快快快,走为上计!
对对对,得立马把这个消息传给敖大爹,让他知道他的仇人改头换面成了新三公,姓燕名垒。
还有,果然一出门就出事,他还是带着人类小娃去湘江。
奈何,事与愿违,刚想走就遇见妖魔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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