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襄吃好了粥，乖巧的由着沈沉璧摆弄净了手，才在晋虢策寒冰似的目光下缓缓开口，“昨夜我听令夜探丞相府，府外与其他寻常府邸并无不同，府内却大相径庭，一到入夜时分，守卫就变得格外严密，三班轮岗，而且那些府兵也不似他地府兵，一个两个训练有素，兵器使得极为凌厉，恐怕上过战场沾过人命，而且互相交谈的话我听不懂。”
沈沉璧心底一沉。
好好的丞相府中怎么会都是沙场士兵？用语连一襄都听不懂...这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海族。”晋虢策的目光扫过来，“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嗯。”
“海族？”江陇一茫然了，“那不是只是一群固守小小渔岛的渔民吗？何来如此大的能耐？”
“海族一名自大燕还在的时候便传入景阳城，第一种可能是我朝民众游历到了海族领地，可大燕历年都未能将国资花费在出海上，临海远航的船也不过区区几艘仅供军用，何来远渡重洋游历海族一说？”沈沉璧捧起一杯茶，呵去白气，“那么就只有第二种可能，是海族，领先我们出海造船水平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海族到达了大燕，传播出了海族的消息。”
“这...”
“如此想来，你还觉得他们只是一群无知渔民吗？”
晋虢策将沈沉璧的字字句句听在耳里，不仅感叹，丰国除了鲁公，竟还有这么一个高深的女子，病弱如斯却八面心思，真是让人忌惮。
“君侯今日来此，只怕是早就有所怀疑，不妨直说。”
“如此，本侯就直言不讳了。”晋虢策的神情认真了起来，“临安之乱前，我王突然下令整齐军队进攻临安，彼时正是新君即位不久，正该休养生息的时候，御令甚至下达了十二条，条条急迫。”
“十八的性格，不该...”
“你说什么？”
“君侯，我只是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是。”晋虢策蹙眉，“晋丰二国比邻多年，并没有什么大的争端，一直也是相敬如宾，早代还有联姻，不止于此，本侯心生怀疑，就去了景阳城，见了鲁公，此事应当已经传信于你。”
“目前情况到底如何？”
“我朝之事实在不能明言于尔等，说明海族一事已是后患。”
“哼。”沈沉璧已然不耐烦了，“丰国一行对于你已经是非常负担的事，不仅需要日日警惕燕丰非的耳目，还需要小心自己身边是不是有海族探听消息，虽有鲁公提供帮助，但是，救我，无论怎么想都太多余了，鲁公也不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晋虢策挑眉，没有搭话。
“无非就是你查到或者鲁公主动提出，要一个活的我前往晋国，助你一臂之力，是吗？”
晋虢策几乎要惊叹出声，这个女人真是聪明得可怕。
弥漫的香陡然浓郁起来，烟气像是张牙舞爪的野兽顺着膝弯儿爬上来，晋虢策眯起眼睛，听觉渐渐钝了，他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清凌凌的在说，“诸事不顺，唯有你顺我心意。”
他跟着念了出声，香气渐渐散去，晋虢策抬起头，撞进一双的眸子中，悲伤、震惊、爱意等等等等，原来一双眼睛中竟然能糅进这么多的情绪，他正要开口问个明白，却又在下一秒被她敛容的锋利刺伤。
“笑话，纵使我只是个寻常人，又凭什么非要如您心意？您算个什么？少用您的身份压人，本姑娘瞧不上，您也少开尊口吧。”
沈沉壁护在一襄身前，哗啦啦抖开凌厉华美的羽毛，恍若一只傲骨铮铮的青鸾。
晋虢策心想，此女果如鲁公所言，骄傲极了。
他只笑笑，“我并没有干涉你的意思，可我得提醒你，如今是我与鲁公合作，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收起你那些从前的高贵，我瞧着碍眼。”
沈沉壁蹙眉，抬抬手掀翻了小茶案，上好的骨瓷茶壶和小杯跌了一地的粉身碎骨。
她转过身，只肯给他看个背影。
“小女身体不适想要休息了，请君侯明日再来吧。”
晋虢策转身便走，却在门口止了步，抬眸笑了笑。
沈沉壁听见他笑，喉咙里翻搅着漾上来的铁锈腥气，只听他说：“小女？沈沉壁，你多大的人了，还要不要点脸？”紧接着就是门被摔上的声音。
“他可走了？”沈沉壁问。
“走了走了，可算是走了。”
江陇一松了一口气，刚要坐下，却见沈沉壁像是被压垮了一般慢慢的躬下身，跪倒在地上。
一襄也慌了神，连忙去扶她，一抄胳膊，沈沉壁就直接歪在了她身上。
“姑娘别吓我啊。
沈沉壁张张嘴，“无妨……”只讲了两个字，喉咙里便呛出一口黑血来泼在地毯上，溅在衣襟上好像一朵漆黑的花，她的眉头紧锁，颤抖着咳嗽起来，一声一口血，慢慢的，黑血将地毯泡得如同刻骨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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