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能留那祸国妖女在身边啊?”
黑衣羽冠男子长跪于王座前不起,拱手高声劝谏正高坐于王座上的帝王。
“长终,朕已经对你足够仁慈了,数十次想要取她性命,你以为她死了,你还能活着吗?”
“陛下,不可啊!”
“你怎么跟那帮老古董一个样儿?”帝王面色不渝,抬抬手拿起案上镇纸往下一拍成两截儿,“明日便收拾行李去戍边吧,韩将军。”
面如冠玉的年轻帝王摔下一叠折子,韩长终冷汗就流了下来。
“陛下,三思啊!”
看着跪伏于殿下常伴于自己身侧的将军,晋虢策横了眉,心绪万千。
“长终,她已经没几天好日子过活了,朕就不明白了,你为何总是对她如此怨恨,非斩尽杀绝不可?”
“陛下难道不知,她身上的鸢罗之毒是会过渡到陛下身上的?”
“朕知道。”
“陛下,怎能。。。”韩长终吓了一跳,脸色都慌张了。
“长终可知,朕身上早早被江陇一种下了御毒蛊,百毒不侵?”
“传说御毒蛊非数十年不生效,难道陛下。。。?”
“是,朕当年便知道她身上的毒了,只是才种蛊次日,她便诈死离去。”晋虢策单手拍拍他的肩,让他起来,“长终不必担心,朕知道分寸。”
“陛下,微臣知罪了。”
“朕没有为难你的意思,海族屡犯边境,只有你守着,朕才安心。”
“臣,必定不违陛下所托。”韩长终跪伏于他脚下,“臣,还有一事。”
“说。”
“她当日在临安,曾交付臣一物,说是让臣小雪后交付于陛下,若臣不愿,丢了便是。”
韩长终从怀里掏出一串普通的钥匙递上去,晋虢策接过来,捏在手里。
“你知她何意?”
“臣,不知。”
“罢了,长终,你退下吧。”
空荡荡的偌大宫室,淅淅沥沥的雨声慢慢从窗外漏进来,殿外泛着浓郁的氤氲之气,朦朦胧胧似真似幻。
晋虢策看了看手里普普通通的钥匙,揣进袖子里,转身踏出殿外,立即就有人上前为他打伞。
蕙草夫人走了不到半刻,便有小太监上门来送赏赐,几匹璇玉缎,极为难得的是竟然有一匹月白的,璇玉缎难得,月白璇玉缎更是难得。
谢了恩,岫玉收了缎子入库,沈沉璧才发现十来个跟随的小侍女里有个面熟的,便以对眼缘为由留下了她。
不是别人,正是旬儿。
她规规矩矩的给磕了头,嘴上却只是请安,没说什么别的。
“这里没别人。”岫玉拉起她,却被她谨慎的目光打量,这才想起自己顶着旁人的样貌,连忙抹去□□,“旬儿,连你卿卿姐姐都不认识了?”
“卿卿姐姐。”旬儿一见,便欢天喜地起来,正准备对她说这一路的趣事,乃想起仍有大事,便笑吟吟的握了握岫玉的手。
“小姐有信儿带给姑娘。”
旬儿脱下衣衫,背对沈沉璧岫玉,露出光洁的脊背。
岫玉一看便明白了,赶紧落帐,寻了梨花香来点着,不消半刻,熏香便浓郁起来。
旬儿后背上渐渐显现出几行字来,看笔体像是个女子的字,偏偏又透出几分潇洒不羁来。
赐了新衣裙,让旬儿下去洗澡。
“五公子同玉娘,终于走到一处了。”岫玉重新束起纱帐,推开窗散去香气,“只是这廉价的梨花香气,每每闻起来,都让人不舒服。”
“宫里哪有廉价的东西,也就咱们这里能寻出半厘梨花香,玉娘办事一向缜密,也难为旬儿了。”
“那咱们去吗?”
“去是去不了的,只能挑些好礼送去聊表心意了,你一会儿便送旬儿回去吧,她在宫中待着实在不妥,看她上了船你再回来,她年纪还是小了些。”
“送什么啊?”
“我见着库里有套琉璃酒具不错,你再封些金银给她,也算祝福了。”沈沉璧捻捻发尾,歪倒在榻上,“想了想,还是不修书了,万一被有心人拿到,又是麻烦。”
“嗯,成,我就去办。”
“别慌里慌张的,宫里人问起来,就说是你的家里妹妹,大大方方的送出去。”
“知道了。”
窗外淅淅沥沥的开始滴答起来,房檐下拉起一道细密密的雨帘。
“岫玉,今天起雨了,留她在你那儿一晚,明儿再送吧。”
“成成成,姑娘说是啥就是啥。”岫玉凑过去,“别入了风寒,还没好利索呢。”
“还没出嫁就学了婆婆嘴了?”
“姑娘就知道揶揄我!”岫玉一跺脚,转身窜了出去。
沈沉璧微微一笑,伸出手去接雨水,一片茭白花瓣落于手心,她低头去嗅,只觉得春日正好。
到太医院的时候,雨势已经越来越大了,江陇一正在里面睡大觉,晋虢策来了,他才笼着衣衫起来迎驾。
“不必多礼,你们都退下吧。”
屏退了众人,晋虢策才四平八稳的坐下。
“我去,你和你家的都让人不省心。”江陇一歪着发髻,嘴里不停往外冒呵欠。
“她怎么了?”
“前儿园子里放风筝着了风邪,差点儿病倒,如今没事了,你今天为什么来我也知道,只是这御毒蛊急不得。”
“她都要撑不下去了,一阵风都能吹出病来,让朕如何不急?”
“陛下,我的好陛下,就算你着急,也要让我睡觉吧。”
“朕只是想得个安心。”
“好好好,御毒蛊如今的效用只能保证陛下与夫人亲近,不被过毒,若在经历一个寒暑,便有了驱毒的效用,只是要委屈陛下每至月中饮一碗药,明年这时便可以取命换命。”
“时间太长。”
“以我的计较,如今夫人身子虽弱,但定然能撑个一两年,我对鸢罗实在熟之又熟,此毒恶劣,不耗尽人的每寸心力,必然不会致死。”江陇一给自己倒了杯茶,“只是陛下果真是要以命换命?”
“我只怕时间不够。”
“陛下深情,臣,佩服。”江陇一嬉笑着冲他拱手,被他拍开,夺了他的茶来品,“你哪来的上品云雾?”
“前日给夫人看诊,夫人赏赐的。”江陇一眨眨眼睛,“对了陛下,夫人受不了鱼水之欢,你万一把持不住怎么办,臣这里有种药,能。。。”
晋虢策黑了脸,一盏茶水摔在晋虢策脸上,拂袖而去。
“臣,恭送陛下。”
江陇一抹抹脸上淋漓的茶汤,笑嘻嘻的重新躺回去。
晋虢策回来的时候,外头已经狂风暴雨起来,风雨交加拍打窗棂,不知那院落里的春梨海棠能否扛的住,才想着这些杂事儿,外堂太监就高声提报了。
沈沉璧没准备睡,身上衣服也算齐整,披了外袍就迎出去了。
晋虢策衣衫半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湿了一片地毯,连头发都滴答着水珠,沈沉璧往前一凑,一股浓郁的雨腥味扑面而来,她不免闪了闪。
岫玉捧了家常闲服,让下人伺候晋虢策去换衣服。
“不必,朕想沐浴。”
熹微殿后殿有一泊温泉,常年如春,他很喜欢在那里泡一泡。
岫玉瞅了瞅沈沉璧,她点点头。
“沉璧也跟着来吧。”
明明什么都做不了,还非要让她跟着去,万一撩拨了他却又不能消却,又是一番难耐,偏他这么别捏。
她叹息,什么都没说,凑过去被他牵着手往后殿去。
“丰安然来过了?”
他低低头,散乱的湿发扫过她的脖颈,一滴水顺着衣领流进去,她打了个寒战。
“她没说什么,就常日那些话,还送了丰国玉玉佩来,我看着花样儿精致,就留下了。”
晋虢策身子一僵,站定了步子,转过身来看她,目光漆黑深邃。
“怎么了?”
沈沉璧不觉有疑,拿出那块玉佩,问他。
“给我吧。”他从她手里抽走那块玉佩,“没什么,若你喜欢丰国玉,只管问朕要就是了。”
这一句就有点意思了,问他要就是不收旁人的了,看来他还是担心她被后宫这些肮脏手段给伤了,存心庇佑。
沈沉璧微微一笑,揽住他的衣服,却被他推开,抬头看时,他笑着说,“身上湿,别过了寒气给你。”
“臣妾乐意。”
她难得的娇俏羞涩让他很是受用,牵着她的手攥的更实在了。
“雨下得挺大的,你明儿别出门了。”
“好。”
春天还没过渡到夏天,晋虢策颁下一道旨,封韩长终为护国侯,即日起带兵前往夏瀚海海域剿杀叛乱海盗。
于国于民,似乎都是很顺理成章的,但是领兵的人不对,谁不好,偏偏是韩长终,他可是晋虢策的亲信,是他身旁的最后一道防线,如今却被一道旨踹到了与晋国琼州相距千里的夏瀚海,一时间朝野震动,不少老臣上折子劝谏,晋虢策一个不留全数打回去不看。
韩长终要被调往东北海域驻防,看晋虢策旨意上的意思,是打算欢欢喜喜的把他明升暗调到晋国的犄角旮旯里,为大晋国做牛做马风餐露宿去了。
明面儿上当然不能这么说,但略略有几分聪明的听在耳朵里,都能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皇帝还真是宠熹微娘娘,上将军不就是在朝堂上奏了熹微殿那位几本,就被赶到边境去清剿海盗了,真是苦不堪言。
送行的排场弄得挺大的。
晋虢策带了熹微夫人,兰林夫人,锵花夫人一干乱七八糟的内宫女眷,亲自送到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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