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熹微

    冬历壹佰零八年二月冬末。

    丰国与天府签订无战合约。

    几日后。

    中胄帝王晋虢策求娶丰国左丞相沈君承次女,沈沉璧。

    同日,两国交好,签订无战合约。

    两国民众皆对此议论纷纷,前几个月还剑拔弩张,褫夺城池,打着不见血不算完架势的晋国怎么就因为一个女人,就偃旗息鼓了,实在蹊跷的很

    后来又有人说,那晋虢策早年去世的太子妃乃是左丞相沈君承的长女沈沉璧,这沈沉璧乃是沈沉璧的胞妹,两人长得极为相似,甚至一颦一笑都像地如同一个人,那就怪不得晋虢策沉迷于此女了,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要立皇妃,又要废后,干脆把后宫整顿一下好了。

    估计晋虢策就是这么想的,能赏了的都赏了,能晋位的也都给晋了。

    说起废后这事儿,还有这么一番小周折。

    要说这鸾笙这皇后早该废了,朝里上上下下都盯着皇帝身边儿这么大点儿位置,恨不得把自家的姑娘都往宫里送,这废后诏一下来,不知道有多少重臣在家拍手叫好,琢磨着盘算着准备着往后位上送人了,可还没来得及谋划,皇帝紧接着一封诏书,封了这还没人影儿的丰国郡主为后,朝野上下顿时轩然大波,这昏臣心底惦记着的那点儿可能攀上的荣华富贵落了空,这忠臣也想着不能把国母之位落在他国旁人之手,一来二去的,这丰国郡主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谏官联名上书,几十本折子往台子上一搁,不外乎都是劝解皇帝此举不妥等等,要是换了旁人多少还是要顾忌一下百官的谏言,在打回来斟酌一下,但晋虢策偏偏不吃这套,反而下口谕催礼部快点准备大典,众臣摸不准皇帝的意思,只得在上折子,这一回更多,在朝堂里数得上名字的都往上递了本,皇帝这下来劲了,干脆把大婚时间整整提前了十天,还贬了几个无关紧要的谏官,臣子们总算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但还是有趁着民意正冒头的时候出头的,无非是几个嫌命长的士大夫,晋虢策平时就看不管这些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的文人,本来为了江山社稷还是能忍一忍的,但他们一开口叨叨他就受不了了,心里一烦,再加上要娶皇后心情一好,就坏事儿了。

    俗话说的好,这帝王开心不开心都不是好事儿。

    被士大夫闹得烦极了,随手斩了几个,准皇后今儿亲了自己,又随手斩了几个,大婚的袍子太丑,把剩下几个没用的全斩了。

    这下可好,晋虢策这暴君之名恐怕都能传遍大陆了,宫里人人惶惶不可终日,就怕一不小心做了什么让皇帝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儿,让他一时兴起给杀了,哪儿还有什么上书劝谏的人啊,大家还是很惜命的。

    一时间躲藏告病的士官多到折子快要压垮御案了,晋虢策干脆一本都不准,只专注平时的家国大事儿和自己宫里的小事儿,其他的破事儿就由着他们自己乱去,乱一乱也好,省的给自己添麻烦。

    一日□□近大婚。

    准皇后上表请罪,大概说的就是自己无德无能,身为别国郡主怎么能仅仅靠着美色就坐上皇后之位,还因为这个弄得朝野大乱,民众之口悠悠,实在有罪,还是大罪,求皇帝您赶紧别让臣妾当皇后了,就当个夫人就行了,也算给臣妾积点阴德了。

    听说,晋虢策大怒了好几天,怒到都没去看丰国郡主,还临幸了别的夫人。

    陆陆续续的,又开始有臣子上表劝谏了,这下算是师出有名,人家当事人都不愿意当皇后了,皇上您就别逼人家了。

    这帮刺史和士大夫山洪暴发般又一次将折子堆满了御案,但这一回可不是杀几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冬历一百零八年三月春分。

    皇帝下旨,封丰国郡主为熹微夫人,赐熹微殿,大婚一切从简。

    后又传出流言,这丰国郡主乃是个药罐子,吃的药比饭还要多,身子柔弱,沉疴病重,甚至连夫妻鱼水之欢都享受不得,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香消玉殒了,难怪对晋国后位没有企图,只怕也算不得什么威胁,一众大臣皆都偃旗息鼓。

    这熹微夫人好像在一夜之间就失了宠,皇帝从大婚后留宿熹微殿的时日寥寥无几,但也不见她争宠。

    渐渐的朝臣和平民们都觉得没意思了,流言蜚语才算慢慢消失。

    “锵花夫人求见。”

    沈沉璧自是睡眼朦胧,也被这么一句醒的七七八八,慢慢翻身起来。

    下方的小奴婢哆哆嗦嗦的跪着。

    平时就没见锵花夫人来熹微殿,今天这么晚了,偏偏来了,明摆着是冲皇上来的。

    在别人的寝殿里求宠,简直就是羞辱,就算熹微夫人再怎么好脾气,只怕也是要发顿脾气的,这传话儿的小奴才自然是少不了一顿发落的了,只怕沾染上这事儿的都要挨数落的。

    晋虢策早就醒了,只是没起身,只是睁着眼睛望着层峦叠嶂的床纱,一言不发,似乎在等着沈沉璧做决定。

    等了好一会儿,沈沉璧才窸窸窣窣的穿起外裳,慢慢起身下床,踱步到屋子东面儿的软座儿坐下,“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小奴婢轻手轻脚的跟过去,跪下回话,“回禀夫人,锵花夫人没说。”

    欺负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偏偏这韩仲萱又是个麻烦精,平时找找麻烦也就算了,今天阿策人在,如果自己当门子堵住不让她进来,岂不算是当面甩她耳光,且不提韩仲萱这破主意就是上门来讨耳光的,就是依凭着自己这短命数,也没必要让阿策的夫人记恨,日子短的很,用来勾心斗角实在浪费的很。

    沈沉璧静了静,定定的坐了一会儿,身上渐渐觉得冷了,低头一瞅那小奴婢还跪着呢,“你起来吧,岫玉今天当值么?”

    夫人突然问了个状况外的问题,一下子把小奴婢给问懵了,愣了一霎才回话,“回禀夫人,岫玉姐姐今天不当值。”

    “去叫岫玉来给我更衣,让锵花夫人在外殿稍等片刻。”

    小奴婢得了令,半步都不敢慢的赶紧出去了。

    殿内烛火明明灭灭,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一身暖意渐渐的冷透了。

    岫玉进来的时候,指尖都快要戳上沈沉璧的脑门了,一脸的怒其不争,一屁股往她身边儿一坐,出口就数落上了,“您可是熹微殿熹微夫人,犯得着这么委曲求全么,全天下人谁不知道陛下的心在您身上?”

    “卿卿,你从丰国回来以后脾气更烈了,以后这亲事可怎么说。。。”

    “别给我岔开话题!”

    “她不也是喜欢他才不管不顾的逼上来的么,再说了人家是先来的,就算她觉得我是抢她男人的坏女人也没什么错,这么点儿嫉妒我还是能忍了的,再退一步说了,都是他的女人,我又何必计较呢。。。”

    “夫人您还真是想得开,您到是不怕陛下知道了,一发火把往年的事儿都挑开了,您走都走不脱。。。”

    看来这次岫玉是被气得不轻,一叠声的说开了,越说越大胆,沈沉璧连忙出声拦住了,“别别别,他还在睡。。。”

    岫玉这才住了声,仍旧默默的望了沈沉璧一会儿,才起身撑起衣裙给她细细的穿。

    沈沉璧独坐受了寒,才站了一会儿人就开始打晃,岫玉连忙上前抄手搀了,原本还想再说几句,看沈沉璧按着额头的样子,还是全数都吞回去,只低眉顺眼的扶着沈沉璧。

    “不必跟着了,去请锵花夫人进内殿吧。”

    沈沉璧摆摆手,拖着步子闪身出了内殿。

    岫玉跟了几步才停下,小跺了几下脚,才转身小步小步走出去。

    隔着影影重重的床幛,晋虢策慢慢翻了身起来,空荡荡的内殿里隐隐约约的白梅香味渐渐退却,塌下两双鞋子放的整整齐齐。

    她还是在乎的,面儿上这么淡然,竟没穿鞋子就逃了。

    晋虢策抿抿唇,侧侧身躺下去,抬手将锦被枕头通通扔下床,手劲儿太大砸倒了椅子几个,一屋子乱七八糟的。

    锵花夫人进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番狼藉,饶是韩仲萱这么笨的人也能觉察出不对来了,她在心里把沈沉璧快要骂死了,自己明摆着是来夺宠的,却撞上这么个烂摊子,这下没罪也要问罪了。

    步子还没停稳,就赶紧跪了下去,软着声音求罪,“臣妾不知哪里惹了陛下心里不爽利,陛下只管问罪便是。”

    这一句本意的确是求罪,但话里话外的透着一分不服气,明明是她韩仲萱非要来作死,她又不服气,晋虢策一代帝王,女儿家的心思简单的很,他又怎么听不出来。

    “通知掖庭,你这个月都不用侍寝了。”

    韩仲萱猛地抬头望向晋虢策,想从他眼睛里看出点儿什么,只能红着眼睛低头领旨,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的恨。

    她熹微夫人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什么都没做就能这番牵动皇上的心,这要是日子长了,还有她们这些人的活路吗?(人家沈沉璧其实根本就不想跟你们玩儿,谁让你们奇奇怪怪的忧患意识太灵敏了)

    晋虢策根本都不睁眼看韩仲萱一眼,待外侍都没唤,自己披了单衣起来,韩仲萱赶紧迎过来,他却蹲下身把那双鞋子拎在手里,转身绕过韩仲萱,出了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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