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彭”的一声打开。
陆昀兴奋的声音传来:“配型成功了!”
病床上,陆宁波澜不惊地应了声,注意力依旧停留在手中的折纸上。
“医生说,下周就可以手术了!”陆昀独自激动着:“幸好赶上了,幸好赶上了。”
陆宁的多个器官都有问题,但肝脏衰竭却是突发性的,医生甚至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半个月内不手术,他只能等死。收到消息的时候陆昀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告诉陆宁时,陆宁就像现在这样漫不经心。
陆昀注意到他手中很快出现了一只粉红色的千纸鹤。
“你折这个干什么?”
“许愿啊。”陆宁抬头,笑眯眯地说:“折完一千只就可以许愿了。我现在每天能折一百只,十天就可以了。”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陆昀轻松地问:“许什么愿?”
“比如......”陆宁眼珠一转,狡黠道:“祝你早日脱单——诶诶,你脸红什么!”
陆昀白了他一眼:“你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脸红的时候想谁了?”陆宁托着下巴盯着他,眯起眼睛看起来凶巴巴的:“你最近也没接触什么陌生女人,那就一定是熟人......哦对,”他一拍掌,“前几天不是还有人英雄救美~”
“你可以闭嘴了。”陆昀木着脸说。
陆宁回了他一个鬼脸:“有本事你别脸红啊——啊,越来越红了!”
陆昀完全控制不住脸颊的温度,像是烧了起来,板着脸想拿出哥哥的架子,可惜他从来没有这种东西。
陆宁忽然悠长地叹息。
“怎么了?”
陆宁有些失落:“我也好想谈恋爱啊。”
陆昀安慰:“等你病好了,想谈什么都成。”
“啊,”陆宁笑了:“那我一定要谈个和你心上人完全不、一、样、的!”
陆昀抬手就在他头上□□~了一把。
可他并不觉得不高兴。
其实陆宁只是习惯开玩笑。他时刻都在忍受着身体的疼痛,却还是努力多说多笑,像从来不为自己的命运担忧那样,每天都活得快快乐乐。他们曾经约定,他不为自己成为哥哥的拖累而感到愧疚,他也不为弟弟每天遭受痛苦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感到自责,他们都在付出全部的努力,为这一份不为血缘所羁绊的亲情。
如果有一天,陆宁真的能够像同龄人一样,喜欢一个正当年龄的女孩子,那么那个女孩子究竟有着怎样的性格、是个怎样的人也就不重要了。
忽然,陆宁桌上开着的电脑传出信息声响。他惊喜地打开页面查看信息,偶然回头,看到陆昀正坐在床边帮忙折千纸鹤。
他飞快地收起了彩纸和罐子,宝贝似的藏进了被子里,警告地说:“你不许动。这个要亲自完成才能灵验。”
陆昀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忍不住笑了,又扭头去看电脑屏幕,是个聊天页面,随口问:“你这是在搞什么?”
“卖东西。”
陆昀看到聊天记录里面提到“多少钱”“包邮吗”之类的字眼,凑近一看,怔了怔:“卖画?”
“对啊,这种纸画买的人少,但是价格更高。”陆宁兴奋地说:“我已经卖出去一张了!”
陆昀拖着鼠标向下拉,寥寥几幅画,都是他见过的,其中还有一幅特别出色的。
“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那幅吗?”
这幅画是一个背影,用了大片的冷色和大片的暖色,仿佛那一团光忽然撞进了深渊般的寒冷中,却意外地柔和了整个色调。
看到第一眼时,陆昀便想到了卖火柴的小女孩所看到的橱窗中的圣诞节。
陆宁怔怔地盯着那幅画:“这幅是我画的最好的,如果卖掉的话,能赚很多钱。”
陆昀捂住了头:“我们不缺钱了......方总已经接了我们五十万,我也在努力工作......你不需要卖掉它!”
“你在开玩笑吗陆昀?”陆宁毫不留情地关掉页面,像眼不见心不烦:“那五十万是你用十年换来的,又能坚持多久?我马上要手术,手术后还要继续透析,说不定什么时候下一个器官又忽然衰竭——我每天都有可能死掉——五十万怎么可能够用!”
陆昀捂住耳朵,可那声音无孔不入。
“何况你别忘了,那个人渣还欠了别人上百万的债!”
“那不是我们欠的债!”陆昀大叫:“他欠的债,让他自己去还!”
“是他欠的债,但是讨债的人找的是你!被揍的也是你!”陆宁很少大声说话,这一句似乎掏空了他的力气。
他喘息着关掉电脑,手指微微颤抖,声线勉强维持着稳定,听起来却坚决无比:“听着陆昀,这些画是我的,我有权处分他们。”
陆昀摇了摇头,又想起什么,连忙道:“方总已经找到那个人渣了,那些人会去向那个人渣讨债,我们不会有事的。”
陆宁动作一顿:“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陆昀找回了理智,陈述道:“方总来医院办事,正好碰到就和我说了。她已经把那个人的信息发给讨债的人了,以后他们会去找那个人,不会来找我了。”
陆宁无意识地抚摸着笔记本电脑的外壳,喃喃:“那我们可欠她太多了。”
“是啊。”陆昀低下头去。
或许这感情便是由这恩情来的,又像是经历了欲扬先抑,不知不觉便在她出手相救的时候冲破界限。
可是当一个人亏欠对方太多时,地位就是不平等的,他或许没有谈论平等感情的资格。
凭什么呢?当对方无法提供帮助时,心中满满都是迁怒而来的怨恨。可是当手中握满了对方给予的恩惠,便不可抑制地开始了心动。
真是太卑劣了。
陆昀沉浸于自我唾弃中有些失神,陆宁的话支离破碎地进入他耳中,他也只捕捉到一个名字,旋即追问:“什么?”
“方总来办什么事?”
“不知道。”陆昀摇头,顿了顿:“不过她说可能会来看你。”
“什么!”
见陆宁表情复杂,陆昀耐心解释:“她为你做了这么多,却一直没有见过你。上次我和她说了,这次她说可能过来看一眼。你不是还没见过她吗?总不能连自己恩人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陆宁点头称是。
然而刚有人敲门,他立刻躺下,被子一蒙,装模作样一个呵欠:“啊,我先睡会儿。”
陆昀开门后再回头,陆宁整个人都钻进了被子,只露出黑漆漆的头顶和发旋儿。
陆昀看看门外的护士,再看看床上的弟弟,有种扶额的冲动。走过去一掀被子:“起吧,她不来了。”
陆宁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瞅瞅门外护士,瞅瞅陆昀:“真的?”
护士来了就是为了说明,方名真已经离开医院。得知这个消息,陆宁才把被子放下来,但觉得身体乏力,索性躺在床上。
陆昀盯着他看了半天才问:“你这么不想见她?”
“是啊。”陆宁捧住自己的脸:“我现在这么丑,见美女是不礼貌的。”
陆宁的确算不上好看。尽管车祸前他还是一个清秀可人的少年,遭遇飞来横祸后,在ICU抢救了一个月,能够挽回性命已经是幸运,对于长相,他和陆昀都不太在意。现在仔细看看,因为病痛折磨体重暴减,陆宁身上带着病态的瘦弱,早已不复往日面貌,唯一不变的大概是眼中神采。
陆昀再没说话。陆宁既然这样表态,方名真不见也就不见了,有他记得就够了。
只是方名真就这么走了,他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失落。
方名真并不是三不管的富二代,她不仅要插手父亲公司的事务,还要解决自己公司的问题,更要时刻关注所投资公司的经营状况,并非每天都有时间来谈情说爱。
此前和曲云收闹了个不痛快,原本说好去找他,可当日子来到的时候,曲云收却突然一个电话打来。
人跑了。
给予的理由是:我出去玩儿,不用来找了。
不去细想这句话背后曲云收的复杂情绪,方名真也确实腾不出空来处理后续,比如萧哲的遗留问题,她同样没有明确回复。
萧哲这几天便很不在状态。脸上的伤倒是好得快,何焱试镜回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他受过伤,还颇有兴致地询问他约会后续。
萧哲的回答犹犹豫豫:“应该算是......成了吧。”
何焱不满意这个模糊的回答,继续追问时,萧哲才吞吞吐吐半遮半露地把事情交代出来。
大致就是:我和她正浓情蜜意的时候,她的朋友突然蹦出来揍了我一拳,硬说我和她是酒后乱性。
何焱听得直瞪眼。
这年头小白兔的感情史都这么纠结吗?
槽点太多一时不知从哪里问起。
比如他想不通,一个人设是心地善良单纯没钱很甜的小姐姐,是怎么做到第一次见面就把人拉到新冶酒店上床的?
凭直觉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他忍不住选了一个最重点的:“你的那个心上人......到底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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