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哲被打懵了。
迷糊着睁眼的他一片云里雾里，搞不清状况，手指条件反射地扯着被子，可仍然露出一片胸膛。
看得曲云收眼角轻轻抽搐，忍不住又踹了一脚。
萧哲连忙打了个滚，险险躲过，扯着被子站起来，脸颊肿着，却挺胸抬头，义正词严：“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就凭我是她朋友！你特么的瞅着她醉了就敢拉她上床——老子揍不死你丫的！”曲云收看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怒发冲冠，不管不顾地拳脚一起冲上去。
方名真拉了一把没拉住，立刻改去拉萧哲，脚步一错拦在他身前，手一抬，堪堪架住曲云收踹过来的一脚，说：“够了。”
曲云收面目全非，咬着牙腮帮子跟着动：“你什么意思？”
方名真指指身后的男人：“他是萧哲。”
曲云收忽然安静下来。半晌，摸了把黄毛，忽然笑了：“所以呢？”
“所以我特么的全都白担心了！”声音忽然炸开，曲云收近乎嘶吼：“我以为你现在很难过，我以为你需要一个人静静，结果你却和他，”手一指萧哲：“和这个小子，滚到了床上！”
“方名真，你就是这么怀念孟忱的！”
曲云收笑着，连连点头：“你行。你行！”
掉头就走。
方名真要跟过去，被萧哲拉住了胳膊。回头，萧哲正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清澈的双眼中有什么在晃动，又被他拼命忍回去。
“他是谁？”他嘴唇轻颤。
“我朋友。”
“那......孟忱呢？”
“前男友。”方名真摸了摸他肿起来的脸：“死去的。”
嘴角牵痛，萧哲轻“嘶”一声，笑了下：“你刚才叫了我的名字......你知道是我，是吗？”
“嗯。”
“所以你......没喝醉是吗？”
方名真没有回答。她的确喝醉了，只是没有醉到随便拉个男人就滚上床的地步。
萧哲却当她回答了，嘴角咧得更开：“所以你还是喜欢我的，是吗？”
“别笑了。”方名真看到他嘴角流出血来，可能是牙齿咬到了哪里，便拿出电话要拨号，却被萧哲拦住。
他轻轻在方名真脸上亲了一口，有些羞涩道：“你去追他吧，我没事。”
方名真还是打电话叫了些药品上来，才安慰说：“你在这里休息会儿，我先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紧了紧身上的浴袍，“咔嚓”一声，方名真打开卧室门，看到了黑暗中坐在沙发上的曲云收。
“啪嗒。”灯开了。照出地面上乱七八糟天女散花般散落的衣物。
曲云收抬头看了眼，笑：“哟，舍得出来了？”
方名真把衣服踢开，走到他面前坐下：“这种话挺没意思的。”
“我也挺没意思的。”曲云收向后倒上靠背：“我喜欢你。”
方名真没说话。
“我一直喜欢你。”曲云收笑了：“你知道吧——你肯定知道。”
“我可以当作不知道。”
“你要当作不知道？”曲云收扯着嘴角：“我特么的从上了中学就一直喜欢你，结果你告诉我，你要当作不知道？”
方名真摇头：“我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你什么意思？”
“我们是二十年的朋友，但是孟忱，我和他也只有四年。”
“是啊。”曲云收闻言，笑出了声，抹着稍显凌乱的黄褐色短发，慢吞吞地说：“你和他才四年，我和你都已经二十年了啊。”
“那我喜欢你这么多年又怎么说？”
方名真皱眉：“别钻牛角尖了。”
曲云收摆手：“我没钻牛角尖，咱们就来好好说道说道。”他点了根烟，打火机将点燃时，扭头看了眼紧闭的窗户，走过去拉开。一阵凉风吹来，他声音里都透着冷静的味道：“中二那阵子我喜欢上你了，但当时脑子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就觉得咱们能当一辈子的朋友，男女朋友算个屁。后来，你身边开始有男朋友。没关系，我和祁连，我们俩都知道你只是爱玩，到了这个年纪忽然就想玩儿点不一样的，你那些男朋友在你眼里也未必有多重要。我们三个一起玩的时候，你也从来不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扯进来。”
“这让我觉得我以前想的没错，我和祁连能和你当一辈子朋友，而那些男人，他们在你眼里算个毛？结果上了大学，你就和孟忱在一起了。”他自嘲笑了笑，轻轻抖落烟灰：“毕业后你们就订婚了。”
深吸一口气，他回过头来：“凭什么？如果他不死，是不是我们这些二十年的朋友，也比不过一个认识几年的男人？”顿了顿：“哦对，他死了，我们也比不上。”
“没什么可比较的。”方名真冷漠道：“我可以和朋友吃喝玩乐，但不会和朋友上床。”
曲云收忽然笑容轻佻，凑近了说：“我不介意做你可以上床的朋友啊。”
“那算什么朋友，”方名真轻吐：“炮~友？”
“啧。”曲云收摁掉烟头，坐回沙发，身体放松着，像此前紧张的氛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说，最开始我就是错的。朋友和男朋友的确没什么可比较的，因为朋友再亲密，也永远只是朋友而已。不管几年十几年二十几年，时间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方名真倒了杯酒推过去，杯子落到桌上，轻轻一声响。
然后是曲云收同样不高的声音：“可我不甘心。凭什么，就因为我爱得久，所以我活该不被接受？”
他将酒一饮而尽。起身走人。
关门声后，开门声响。
萧哲已经穿好衣服，踩着拖鞋安静地走出来，坐到刚才曲云收坐过的位置。脸上青肿明显，没有上药的迹象。
方名真开口要问，房间门又开了。
曲云收走进来，忽然问方名真：“戴套了吗？”
萧哲瞬间低头，从耳朵红到脖子。
方名真没说话。
曲云收点头，目光掠过萧哲时嘴角扯了下，转身要走，刚几步，又没忍住回头，俯下~身，一下一下拍着萧哲肩膀，冲他说：“小子，女人喝醉的时候拉你上床，不是人家男朋友就别乱答应，懂吗？”
萧哲抬头，拍掉他的手，目光炯炯：“我没有趁人之危！”
“嗤。”曲云收笑了声。要走。
萧哲却挡在他身前：“我听了你们的谈话。”
曲云收抬头看天，吹了声口哨。
萧哲挺起胸膛，前所未有地勇敢，大声说：“没错，你们认识了二十年，我和她认识还不到二十天。但你凭什么觉得不公平？你喜欢她就一定要让她喜欢你吗？你这种拿着感情来要挟的人，活该不被喜欢！”
“你特么的在找揍——”曲云收攥紧了拳头！
方名真拦在萧哲身前。
这一拳险险停在她额前。
曲云收像用尽了全力，指节咯吱作响，缓缓收回。发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方名真，连连点头：“很好，你居然拦在他面前。看来你也觉得他说得没错。”
他笑得有些淡：“看来从我嘴里说出来的喜欢，在你看来就只是要挟了。”
方名真没有解释，只说：“我明天去找你。”
场面太混乱，现在解释恐怕只会引来更严重的对峙。这些都是她导致的，首当其冲的受害者是萧哲，她不可能让他再受伤。
曲云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满心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明白方名真并不想他再说什么。怔怔站了半天，开口时声音异常平静。
“我想先静静。你后天再来吧。老地方。”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叼了一根，迈着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的步伐走出去。
方名真无声地打开药膏准备给萧哲涂药，刚抹完嘴角，萧哲开口：“他喜欢你。”停顿片刻：“你喜欢他吗？”
方名真收起药膏的时候看到了牌子，她最常用的那一款。那时候她和曲云收经常打架，有时候打别人，有时候被别人打，身上时不时挂彩，然后指着对方身上的淤青伤口互嘲发笑。再用手指抹了药膏，一点点涂上彼此的伤口。
“比喜欢复杂。”她有些突兀地说：“当时我知道是你——但我喝多了。”
萧哲抿抿唇：“我知道了。”他感觉到苦涩的药味儿，眼睛也跟着发涩，忍了又忍，声音还是轻微哽咽：“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但——”
萧哲飞快抢话：“我也喜欢你。”他小心地握住方名真的手，期待的目光看向她，嘴角牵出一点笑：“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方名真抽出手，斜卧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扭头认真道：“我不像你想的那么好。”
“我不需要你那么好。”萧哲蹲在她身边，彼此眼睛离得很近，方名真可以看到他眼中只有自己，但又像是盛满了星河：“我喜欢你，你就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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