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那个荼蘼,回来了。”梅儿不安的轻声禀报。其实打那荼蘼今日一出门,皇贵妃便已派人暗地跟踪。因影王爷搬去祠堂,皇贵妃便猜测荼蘼许会坐不住,故派人跟踪。果然,荼蘼应了皇贵妃想法,去了祠堂,且一去便是一整日。皇贵妃因顾忌身份,不可想去祠堂便去祠堂,而那荼蘼,却恰好因身份,即便去了祠堂被人发现,顶多被人议论一阵罢了,到底她一日未受封,一日便是自由之身。皇贵妃对此,又恨又无奈,这一整天,派人去祠堂查探无数,次次听到的消息都是,不曾有人出祠堂,特别是黄昏之际,皇贵妃仍听到的是不曾有人出祠堂这句话,脸色都青了。直到天色黑尽,探子才终于带回好消息。
云之遥望着窗外悬挂的冷月,垂眸松了口气,不好的脸色也恢复了些红润,叹道:“回来便好。梅儿,扶本宫下去休息。”云之遥这一天,满脑子都是荼蘼与子夜二人单独相处画面,胸中燃着火气,又无处发泄,实在憋屈的难受。好容易能松口气,顿时整个人都软了,似浑身无力般,倚在梅儿身上,由梅儿扶去卧房躺下。
然,第二日,云之遥方才起身,便听梅儿报,说偏殿那位荼蘼姑娘,又去了祠堂,便连早膳也未用。云之遥顿时气的浑身颤抖,一把将梳妆台上东西挥了一地,便是如此,心中怒火仍无法平息,竟是想要掀翻梳妆台来继续宣泄。可正当她面目可憎的掀桌脚时,余光不经意瞥见了铜镜。只见铜镜中是一张布满狰狞表情怒火冲天的面孔,而这张面孔又因睡眠不足而显的气色暗淡,毫无光泽,再配上一头还未梳整的青丝,莫说与后宫养尊处优的嫔妃相较,便是与那市井女子相较,也是很难叫人多看一眼,哪里还有半分皇贵妃的模样。云之遥心下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苦涩,委屈,难过,尽数涌上心头,无力的趴在梳妆台上,痛哭起来。
梅儿站在云之遥身侧,只露出一副虚情假意的心疼样子,眼底却是掩不住的鄙夷。
因在梅儿看来,云之遥好好的皇贵妃不做,偏要惦记那如今已无权无势,且出家为僧的过气王爷,着实脑子有病。
梅儿虽从云之遥一入宫,便跟在云之遥身边,说感情倒是有几分,可梅儿只一想到云之遥与那过气影王爷之间不清不白关系便恼火,心底总怕倘有一日陛下会问责,虽说如今陛下态度不明,那日后谁又能保证?若日后陛下发怒,她作为皇贵妃贴身婢女,首当其冲要掉脑袋,每思及此,梅儿对云之遥的怨便多几分。现下又见云之遥为着那过气王爷吃醋伤心,自不会安慰。
梅儿先前原还为着云之遥与过气王爷走的近,而让那荼蘼心中不爽之事感到畅快,如今却觉自己愚蠢。云之遥身为皇贵妃,而她作为皇贵妃婢女,怎么能因皇贵妃与陛下以外男子亲近而高兴,这不是作死嘛。
梅儿瞧着云之遥痛哭模样,心中却暗暗盘算着要怎么才可以离开皇宫,以她跟云之遥的亲近关系,便是如今她调离去别的宫里,日后事发,她亦难逃,更有可能她离开皇宫,都不定好过,但总是比在皇宫要安全。
云之遥哭了片刻,抹去脸上泪痕,表情冷漠道:“梳妆!”
梅儿被云之遥的声音打断思绪,回过神迅速摆出乖巧模样道:“是。”
梅儿为云之遥上好妆,梳齐发,再配上云之遥整理好的表情,很快便恢复了她精致贵妃模样。
梅儿传了早膳,云之遥用的不多,吃饭时还总发呆,似在想什么。待她放下筷子,嘴角莫名扬了抹微笑,说道:“梅儿,咱们多久没见皇后娘娘了?”
梅儿想了想,也没想出个准确时间,吱吱唔唔结巴道:“约摸,约摸,月余了。”
云之遥并未在意梅儿说的笼统数字,因三辰特许过她不用给皇后请安,她便是很少与皇后见面,故梅儿记不实,情有可原。云之遥用手帕,擦了擦勾起诡异弧度的唇角,“那咱们今日,去瞧瞧皇后娘娘吧!”
梅儿嘴上道:“是。”心下则颇为不解,不知皇贵妃为何突然要去瞧皇后。虽说皇贵妃与皇后未有深仇大恨,可皇后因皇贵妃真实身份,原极力阻止过陛下让当时还是弟媳身份的皇贵妃入宫,陛下因此大怒,皇后则被陛下厌弃许久,故,皇后难免不对皇贵妃心起些嫉恨。
再者,皇贵妃入宫后,陛下待皇贵妃很是好,时常宿在皇贵妃宫中,如此一来,皇后对皇贵妃便更是不待见,暗自撺掇后宫娘娘们一起来排斥皇贵妃,皇贵妃受了委屈,整日郁郁寡欢,陛下问她怎么了,她也不告知,只说自己无碍,并无委屈,她只想离开皇宫,当真委屈可怜的厉害。陛下自然是不许皇贵妃离开,他原不喜插手后宫之事,可为着皇贵妃,竟特意抽出时间来调查谁欺负了皇贵妃。而之后陛下查了出缘由,知道是皇后在背后撺掇,也不顾皇后颜面,将皇后禁足一月,又罚了那些嚼舌根的娘娘们,甚至有些不得宠的因此失去性命。之后便少有人敢在议论皇贵妃的不是,但皇贵妃也因此无人敢亲近,在宫中便是无甚好友,除了陛下,也就只有宫女太监与她关系较近了。
今日皇贵妃突然说要见皇后,梅儿自认为她动机不会单纯,多半是要对那荼蘼不利,只是不知皇贵妃是如何打算,走在路上时,梅儿便问道:“娘娘,您今日怎突然想起见皇后娘娘了?奴婢可听说,皇后娘娘近来不得陛下待见,您若前去寻她,可莫要受到牵连了。”
云之遥轻笑道:“牵连?本宫怕什么牵连。”云之遥并未回答梅儿的疑惑,只轻笑中带着几分不屑,与平日温柔模样,越发遥远了。
梅儿突然感觉她相识三年多的皇贵妃,竟是这样陌生,又是这样让她不安。梅儿平日算个话多的,今日一路,却也只问了方才那么段话,便是哑了。云之遥因脑海思绪纷杂,也未觉出梅儿异状。
二人行至凤仪宫,开门小公公见是皇贵妃,愣了一瞬,才恭敬揖礼,“奴才见过皇贵妃娘娘,娘娘万安。”
云之遥柔声道:“起来吧。今日本宫有事求见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可有空?”
宫中人人皆知皇后娘娘厌恶皇贵妃娘娘,小公公自然也清楚,恭敬道:“这……奴才要先问过皇后娘娘才是。”
云之遥道:“自然。”
小公公转身一路小跑,不时便来回话道:“皇贵妃娘娘,皇后娘娘今日原是得了陛下恩准,要出宫去寺里上香,方才听闻娘娘有要事,便说皇贵妃娘娘之事,便是,便是天大之事,饶是她身为……身为皇后,亦不敢怠慢。皇贵妃娘娘,请,进吧!”小公公说罢,额上吓的渗出汗珠,便滑进眼里,也不敢擦拭。
云之遥如何听不懂皇后话中嘲讽的意思,她也不气,温柔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本宫又如何比得。”说罢,走进门去。
开门小公公,跟在云之遥身后,这才有机会抹去额头汗珠,又擦了把被汗珠蜇红的眼,只面目神情仍带着些后怕,手指都还在微微颤着。
云之遥见到端坐在正位,浑身透着雍容气质的皇后娘娘,淡淡揖了一礼,“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冷哼一声,“皇贵妃倒是稀客,你今日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云之遥温柔道:“皇后娘娘即这样直白问了,臣妾也就直白答。今日臣妾来寻娘娘,是想娘娘陪臣妾去趟祠堂,当然,若能多找些姐妹一同前往,自是最好。您也知道,臣妾虽为皇贵妃,可到底不如皇后娘娘您一呼百应。”云之遥表面倒是带着几分恭敬,可她明明是来求人的,话语中,竟是没有半点求人该有的低声态度。
皇后再冷哼一声,她最是看不惯云之遥那副柔弱又虚伪的模样,饶是她云之遥身份再尊贵,到底也只是个妃子,说难听些,倘若她嫁在普通人家,那就是个妾,是个奴婢,有什么可得意的。更何况,她云之遥原还是陛下弟媳,如此有违人伦之辈,多瞧两眼都叫人恶心,她倒是还有脸存活于世,当真厚颜无耻。皇后就不明白了,陛下为何非要偏袒云之遥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皇后瞧着云之遥,满脸戾气藏也藏不住,奈何又不能对她发作,只冷声道:“本宫为何要同你去祠堂?你想见的,本宫可没兴趣。”子夜转去祠堂之事,皇后自是知晓,而那荼蘼与子夜关系匪浅,她也知晓,这两日,荼蘼日日跑去祠堂,她更知晓。云之遥即眼睁睁瞧着自己夫君与旁的女子亲近,必是心慌吃醋了。可她云之遥却不想想,她自己能转嫁与陛下做上妃子,负了陌影,那陌影为何便不能喜欢旁的女子了?如此自私自利之人,简直让人厌恶。
云之遥丝毫不将皇后对她的嘲讽放在眼里,从容道:“娘娘自然对子夜无兴趣。可娘娘您当知晓,当初臣妾入宫,并非臣妾本意,臣妾知您心中对臣妾有恨,可如今,您该恨的,难道不该是那荼蘼吗?有件事,也许您还不知。陛下与臣妾虽青梅竹马,传闻又说陛下自幼倾心与臣妾,然,他们殊不知,陛下待臣妾好,不过是臣妾与子夜好罢了。陛下他啊~~,自幼嫉妒子夜。他嫉妒子夜得到了太多爱,而他得到了太多痛。倘若臣妾当初喜爱之人非子夜,陛下定然不会待臣妾这般用心。臣妾如此说,皇后娘娘该是明白了吧!陛下并非爱臣妾,他只是太过嫉恨子夜了。”云之遥说罢,看了眼皇后表情,见皇后神色凝重,将信将疑,便又道:“而那荼蘼,如今还未受封,陛下便已为她伤去多少条性命,皇后娘娘您可数过吗?还有,桃源城城主将荼蘼送给陛下,名义上,她已然算陛下的女人,陛下即为她背上如此重杀孽,自是喜欢她的,可为何陛下迟迟不册封她为妃,皇后娘娘可想过?”
皇后娘娘是很好奇陛下为何一直册封荼蘼,她虽是不喜欢荼蘼,可她却一直等着陛下册封荼蘼,这样,宫中便有人制衡皇贵妃,她正好坐收渔翁之利,还能看好戏,奇怪的是,陛下竟一直未有册封之意,她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是何缘故,此番听皇贵妃之意,她似乎是想明白了,忙问:“陛下为何不册封她,你知道?”
云之遥带着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苦涩道:“荼蘼在入宫第一日,便当着陛下面,询问子夜消息,陛下当时,非但没动怒,反倒待她颇为宽容放纵,也就是说,陛下早知荼蘼入宫是为着子夜而来,并非是要做陛下的妃子。再说这满宫上下,有谁敢见了陛下不行礼的?又有谁非但不行礼,对待陛下态度更是无礼的?”
云之遥啰啰嗦嗦一大堆,也未明白道出陌辰不册封荼蘼的缘由,皇后听着渐渐有些不耐烦了,“你究竟是何意思?”
云之遥道:“皇后娘娘,陛下九五之尊,竟能够容忍一个心中装着其他男子的女人,并且知道这个女人心中无他之后,不争不抢,只为顺她心意。不然那荼蘼如何能光明正大去祠堂私会子夜?陛下迟迟不册封荼蘼,多事不愿勉强她罢了,可他又不愿荼蘼离开,便将子夜困在宫中。陛下他,为了荼蘼,当真什么事都愿去做,甚至不惜委屈自己。”
云之遥说了一大堆,皇后娘娘一直听的糊涂,想了会儿,嘲讽道:“如此说来,那荼蘼与你倒是相似。不过,陛下待你终是更甚,到底那荼蘼乃未嫁之身,还算清白。你呢,原是陛下弟媳,如今却又成了陛下妃子,简直有违人伦纲常。”
云之遥对此何尝不觉难看,可她又能如何,她不过一介小女子罢了,有太多事她根本无可奈何,云之遥苦笑,“皇后娘娘,臣妾已然说过,入宫实非臣妾本意。而荼蘼与臣妾,您说相似,臣妾倒不觉。陛下若真心爱臣妾,便不会违背臣妾心意,将臣妾带入宫中,还册封为皇贵妃,使得臣妾遭人背后唾弃,更叫臣妾如今与子夜关系尴尬。而那荼蘼,陛下知晓她喜欢子夜,便是忍痛割爱,亦不愿勉强她去。这便是爱与不爱的差距。”
皇后道:“照你如此说,荼蘼当对本宫没有任何影响才是,那本宫又为何要恨她?”
云之遥道:“皇后娘娘,陛下为荼蘼杀了那样多人,只要她留在宫中一日,莫说您,便是整个皇宫,也别想安稳。您想想,陛下当初为着臣妾一个幼时玩伴,便能给皇后您难看,更何况如今是他心爱的女子呢?您想想,倘若哪日荼蘼与您起了冲突,您认为陛下是会帮您?还是帮他心爱之人?您再仔细想想,当初后宫不过传了些关于荼蘼的流言蜚语,便死去多少人?您当真有信心,陛下会为了您,惩治荼蘼?还是说,陛下会为了荼蘼,而废了您呢?”
皇后一听‘废了您’三字,顿时怒了,“放肆。”
云之遥平和淡笑,“皇后娘娘,臣妾来寻您,确有私心。臣妾不愿荼蘼与子夜在一起,云之遥是子夜的妻,永远都是。而林雅竹,不过是背着皇贵妃的躯壳,算不得真。皇后娘娘您若同臣妾除去荼蘼,臣妾定会消失在皇宫,永远不会出现在您眼前,哪怕是死。”
皇后有些不信道:“当真?”
云之遥说的十分果断坚决道:“当真。”
“你先下去吧,本宫须得仔细考虑一番。”皇后挥了挥手。
云之遥这次倒十分恭敬,行了大礼,“好,那臣妾便先退下了。”
云之遥走至门口时,脑袋微侧,用余光乜了皇后一眼,随后嘴角便露出抹弧度。这些年来,云之遥除了三辰和身侧的宫女太监外,接触稍多的,便是皇后了,虽说三辰允许她可不用给皇后请安,可到底还是要给她几分薄面,偶尔还是会去探一番,故,对皇后还是有几分了解。皇后娘家原是武将之家,性格不比旁文官家子女,要么柔顺,要么腼腆,要么沉静,但总是多过许多书的,道理虽懂的多,但心思也大多弯弯绕绕,不似皇后这般武将之家,头脑简单些,想什么便说什么。想来三辰看重她,一来是为着她娘家兵权,二来便是她性格了,也亏得三辰敢将后宫大权交给她,也亏得她竟能将后宫管理妥当。云之遥有信心,依照头脑简单的皇后,她定会愿意与她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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