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离竟是败了。
这简直不可思议。
“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们两个?”
季离手脚被缚,犹如困兽那般冲着秦观雪咆哮,发红的双眼渗出一层薄薄的泪,“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吴先生给的销金散。”秦观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你们进来这里之后,我和小雨就一点点撒了出去。”
“销金散?”季离一愣,秦观雪打开小瓷瓶,将最后剩下的那些倒在她凌乱的发上:“和食髓香差不多的作用,只是没有味道,而且,中毒时间越久,爆发的力量就越大。”
季离听了,大笑不止:“白无瑕还真是对得起他晴光首领之名!”
秦观雪平静地注视着她:“吴先生还让我带一句话给你,就说,多谢你当年不杀之恩。”
“不杀之恩?不杀之恩!”季离突然扑了过来,一口咬住了秦观雪的手,对方却仍是定定地站着,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鲜血从嘴角处流了出来,一滴一滴打在地上。
“小雪。”
李素雨命人把季离拖开,秦观雪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没事。”
他淡淡问道:“你还有话要说吗?”
季离狠狠啐了一口:“如果我死了,你们这辈子都不要想见到李向荣!”
两个少年的脸色都变了。
李素雨上前质问道:“你说什么?”
“想不到吧?你爹还活着,他没有死。”季离笑着,双唇被鲜血浸染出艳丽的红,“当年,他的确被月如钩挑断了手脚筋,但负责把他丢下寄雁东岸的,可是我。”
有些疯魔的女子仰头,似是在嘲笑他们的幼稚:“我那个时候,就觉得,这个人也许在将来会有用,就悄悄把他藏了起来。”
“白无瑕是我算错了他,可李向荣,你猜猜看,我会怎么做?”
季离又想故伎重演,李素雨往后一退,没有被咬到。
“带回去看紧。”秦观雪吩咐着,季离便被几个人拖了下去,她发疯似的大叫:“你们不能杀了我!如果我死了,李向荣就活不成了!”
李素雨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没回过神来。秦观雪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我们先回去和小叔叔商量此事,至于游夫子那边,等我们弄清楚原委,再告诉她吧。”
“好。”李素雨有些呆,点了个头,便和人一起走了。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父亲不在人世的事实,可现在,明知这可能是个陷阱,是个圈套,是季离不择手段的谎言——
“小雪,如果我不想追查下去,母亲会责怪我吗?”
李素雨喃喃着,像是在询问秦观雪,又像是在询问自己。
“我不知道。”对方眼神里也闪过一丝困惑,“但我想,无论如何,我们不应该瞒着游夫子。”
“嗯。”李素雨垂眸,秦观雪又道:“不过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如果游夫子责怪你,我陪你一起抄书。”
李素雨瞄了他一眼,不由地笑出声:“别,我还是一个人抄吧,你要是陪我一起抄,那小琅和霜儿也得跟着一起,我娘那脾气上来,还管谁跟谁,一并罚了。”
秦观雪也跟着笑了。
深夜,李冶书房。
三个人秉烛夜谈。
“霜儿在来的路上了,预计后天就能到。”李冶看着自己两个孩子,“他应该会带走季离,二哥的事情,也许他有办法问出些许来。”
“小叔叔,你觉得季离说的话,可信吗?”李素雨愁眉苦脸的,李冶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问道:“小雨,你是不是有其他话想和小叔叔说?”
“我——”李素雨犹豫了,“小叔叔,如果我说了,你别怪我,好吗?”
“好。”李冶答应下来。
李素雨道:“小叔叔,其实我觉得,能不能找到父亲这件事,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我对父亲几乎没有任何印象,我没有办法想象再见到他会是在怎样的一种情景下。”他顿了顿,紧张到手心冒汗,“而且,听季离的语气,她一直和父亲保持着联系,那么,这么些年过去了,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事情,黑的也会变成白的,白的就会变成灰的,如果父亲和我们站在对立面,我根本接受不了。”
“我一个人赡养娘亲就够了,家里不需要再多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李素雨最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有些胆怯地看着李冶,“小叔叔,我这么想,会不会很不孝?”
对方垂眸:“你的担心不无道理,而且你能考虑到这一点,证明你已经长大了。”
李素雨定定地看着他,李冶又说道:“但事在人为,不能在见到结果之前就妄下定论,何况二嫂多年来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二哥,你也要体谅她的苦处,好吗?”
“就是因为体谅母亲,所以才不希望发生我所想的那些结局。”李素雨怏怏不乐,“娘她性格刚烈,如果,如果——”
李冶微微叹气:“不如这样,我们先瞒着二嫂,等确定季离所言真假,再讨论这件事也不迟。”
“瞒,瞒得过吗?”李素雨紧张极了,李冶轻轻笑着:“有小叔叔帮你兜着,放心。”
“那,谢谢小叔叔了。”
李素雨得了这句保证,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一大半。
“时候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李冶送他们出门,又安慰了几句,才回了屋。
第二天一早,秦观雪独自去了地窖,见了季离一面。
对方不再像昨天被抓的时候那般似疯似癫,而是格外平静地盘腿坐着,闭着眼,气息平稳。她的手脚和脖子上都锁着银链,也是吴瑕提供的。
秦观雪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悄悄坐在了地上。
“你找我什么事?”
季离睁开眼,神思清明,秦观雪摇摇头:“没什么事,怕你跑了,来瞧瞧。”
“白无瑕送的东西,都很好用。”季离讥笑着,“你不用担心,我跑不了。”
“嗯。”
秦观雪依旧没有多少表情,季离稍稍动了一下,银链就哗哗作响:“秦观雪,我真好奇,你知不知道,你哥哥就是被白无瑕害死的?”
“我知道。”
“你知道?”季离眉头一挑,“那你为什么不生气?”
“吴先生,现在是盟友。”秦观雪语气很轻,“而且,哥哥不会希望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哈哈哈······”季离笑出泪来,秦观雪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笑完。
“这是我听过的,最可笑的一件事。”
季离拢了一下垂在耳侧的头发,似也是在不经意地抹去了眼角的泪水,“不过你这么小,不懂事是理所当然的。”
秦观雪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天青色的小瓷瓶,轻轻放在地上。
“又是白无瑕给你的?”
季离冷笑,秦观雪微微点头:“嗯。是失心丸的解药。”
对方忽然瞪大了眼睛。
“之前我就很奇怪,为什么你的属下对你都那么死心塌地,甚至甘愿去死。”秦观雪眨了下眼,“你也不是那种值得的人。”
“所以吴先生猜测,可能是你给他们喂了失心丸。”他伸手,轻轻晃了下那个小瓶子,“也不知道这么多,够不够那几个人分。”
季离恶狠狠地盯着他:“那你就去啊,在我面前显摆什么?”
“我听说打狗要看主人。”秦观雪起身,“所以特地来通知你一声,希望你不要太生气,若是气死了,我不好和霜儿交待。”
“秦观雪!”
季离暴跳如雷,可是银链死死困着她,根本离不了半步。
秦观雪也不答,收了瓶子,径直离开了。
他去了隔壁一个地窖。
这里原本是李家的储物室,阴凉通风,堆放一些杂物。
为了防止这些人聚在一起又搞出些幺蛾子,李冶特地吩咐,要分开关着。
秦观雪见着了霍小宅。
他总觉得这人有些面熟,一时却想不起,以至于现在看着对方,一脸茫然。
“你叫什么名字?”
秦观雪询问着,那个年轻人始终低着头,不言不语。
他便没有再追问。
“这个,吃吧。”
秦观雪摊开掌心,一粒蜜色的药丸躺在上面。
霍小宅撇过头去,意思就是拒绝。
秦观雪蹲到他面前,轻声道:“你主人吃过了,现在轮到你。”
对方摇摇头:“你在骗我。”
秦观雪几不可闻地叹着气:“你要是这样不肯合作,就不要怪我。”
霍小宅又沉默了。
秦观雪从腰间掏出一根羊毫笔来,挠了挠对方的耳朵。
没有反应。
他又挠了挠对方的下巴。
仍然没有反应。
秦观雪眨眨眼:“你平时是不是也这样迟钝?”
“没——”
话还没说完,霍小宅就被掐住了下巴,强行被塞了一颗药丸。
“是挺迟钝的。”秦观雪甩甩手,站起身,“我晚些时候再过来看看情况。”
他将羊毫笔插到对方衣领里:“给你玩。”
说着,他就又自顾自地走了。
霍小宅只觉得嘴里发苦,头疼不已。
秦观雪溜达了一圈,给所有人喂了点解药,也不管他们究竟是不是自愿跟着季离的,一并这样处理了。
等他出来,伸了个懒腰,洗了洗手,若无其事地去找姐姐要早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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