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雪在这一天的练习中,败给了李飞——他十年前认下的武学师父。
这种情况在最近一年里并不常见,尤其是这次,秦观雪的剑还脱了手。
“有心事?”
李飞察觉出了不对劲,他收了剑势,摸了摸自己标志性的小胡子,好像若有所思,秦观雪很诚实地答道:“做了个梦。”
“什么梦?思春啦?”
李飞笑笑,揶揄着他,秦观雪只是抬了下眼:“梦见了一个人。”
“我的亲娘啊,真心里有人了?”
秦观雪看着他,顿了顿:“是梦见了霜儿。”
李飞忽然怔了一下,对方又说道:“其实,我不确定那个人影究竟是不是他,但我很希望是他。”
秦观雪默默捡起他的剑:“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了,有的时候,甚至会觉得他可能不在这个人世了。”
“他一定还活着。”李飞有一瞬间的黯然,他也在寻找一个人,也许下过承诺,可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我也相信。”秦观雪挽了个剑花,“继续吧。”
李飞莞尔:“这次要是剑再脱手,为师就罚你去冶炼池打铁三天。”
“嗯。”
秦观雪握紧手中的剑,气势顿出。
两人又过了好几招,剑芒熠熠,却听见一个仆役神色匆忙地赶来:“不好了,秦夫子吐血昏倒了!”
秦观雪眼神一凛,立刻收了剑:“怎么回事?”
“小琅姑娘来听秦夫子读书,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夫子突然就吐血倒下了!”来人气喘吁吁地回答着,“小夫人派人去请了大夫,让我赶紧过来通知您!”
听了这话,练剑的二人不得停,火急火燎奔了过去。
“哥哥!”秦观雪推开门闯了进去,但见姐姐姐夫都围在床前,顾之琅满脸担忧,见他来不及多说一句,只让开来。
秦观雪奔到床前,只看到秦佑面色惨白,不见一丝血色,请来的大夫摇摇头:“恕老朽无能,这病,我治不了。”
“怎会?”李冶急了,“您可是泉州远近闻名的医者,您要是束手无策,那,那……”
老先生叹气:“秦先生的病,不是一般的旧疾沉疴,乃是七日勾魂散之残留。虽是这些年有千金顾命散护着心脉,但先生毕竟不是习武之人,底子薄弱,又常年抑郁难解,那残毒早已不能治了。”
此话一出,秦姝当场就落了泪,李冶慌忙安慰她:“别急别急,天无绝人之路,我一定想办法,一定想办法……”
一头白发的老医者神色忧虑:“我年轻时,曾经读过一本医书,上面曾记载,寄雁东岸生长有九转回阳草,此草可驱百邪。但那已经是传闻中的事了,百余年来并不见于人世。”
“寄雁东岸?”李冶蹙着眉头,“飘遥山城与溯洄之滨的毗邻之地?”
“对。”老人应着,顾之琅忍不住插了一句话:“那地方我听说过,是一处断壁悬崖,因为常年有大雁徘徊,故而得名。但是它往西是溯洄之滨,往东则是飘遥山城,双方势力对垒,没人敢踏进那里的。”
“不仅如此,”李冶眉间的皱纹愈发深了些,“飘遥山城二十年前曾遭魔教重创,势力倾颓,寄雁东岸说不定已经在魔教掌控中了。”
“我去。”秦观雪站起身,被秦姝一把抓住手:“小雪。”
“姐姐。”他稍稍握了下拳头,“让我去吧。”
“别急,我飞书一封,看看能不能求到飘遥山城的帮助。”李冶稳住心神,“你们先照顾好阿佑。”
说着,他便看向那位大夫:“老先生,借一步说话吧。”
“好。”对方点点头,拎着自己的药箱跟着人出去了。
秦姝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小雪,你别冲动,我们,我们再商量商量,好不好?”
秦观雪沉默着,似是答应了。
顾之琅忽然想起一件事:“你等等,我回家一趟。”
她匆匆告辞,着急忙慌赶去了街上一间普通民宅。
一位年迈的老婆婆正在院子里晒草药,白发稀疏,只堪堪绾起一个小小的素髻。
“前辈,苏前辈!”
顾之琅直奔而来,香汗淋漓,苏敛荷只侧头瞧了她一眼,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我,我有个忙……”
顾之琅一口气还没喘上来,苏敛荷就笑了:“先歇歇,顺了气再说。”
顾之琅咬着唇,捂了下心口:“您了解寄雁传东岸吗?”
苏敛荷手上的动作一顿,接着就放下那药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顾之琅便将此时的来龙去脉告知于她,苏敛荷微微凝神,道:“九转回阳草不容易采摘,而且不能生用,药性太烈会使人阴阳逆冲而亡。那位秦夫子的病症也并非此药不可。”
顾之琅一怔:“那要作何解?”
苏敛荷笑了:“想要我帮忙?”
“嗯!”顾之琅重重点头,眼神里满是期许,苏敛荷道:“那你可要欠我这次人情。”
“好。”顾之琅当即给她行了个大礼,“还请前辈救我恩师一命。”
苏敛荷将她扶起身:“不用跪我,眼下你要注意的,是什么人告诉你要去寄雁东岸。那地方情势复杂,如果你们真去了,说不定会牵扯出许多埋伏的矛盾。”
“这我都清楚。”顾之琅亦是沉思,“可那位大夫是泉州名医,应当不会坑害我们。”
“所以说,情势所迫。”苏敛荷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先不说这个,我且告诉你救治秦夫子的方法。”
“嗯。”
顾之琅附耳过去,苏敛荷告诉她,将广图木制成半人高的木桶,辅以草药,让秦佑一日沐浴三次,即可将毒素蒸发而出。
“上好的广图木亦是珍稀,但元泽左家有数代的种植经验,你可以往那边求取。”
“左家?”顾之琅灵光一闪,“小筠姐姐?”
她口中的小筠姐姐,即是左连筠。虽是出身于元泽,但父母均是云游四海的江湖散医,因此这位姐姐在霁夜岛呆过一段时间后,就跟着家人再次踏上了悬壶济世的道路。
庆幸的是,左连筠与李素雨交情甚好,不曾断过联系,眼下正是个好机会。
“谢谢前辈!”顾之琅喜上眉梢,“我这就回李家。”
“去吧,我会把所需药材都准备好的。”
苏敛荷见她高兴,也欣慰不已。
她很中意这个孩子,十年来的观察足以证明,顾之琅很适合学习机关之术。心灵手巧,玲珑剔透。但可惜,对方志不在此,多年来醉心铸剑,苏敛荷也不好横加阻拦。
不过,虽说传承无望,但两个人却也像亲祖孙那样亲厚。苏敛荷教了她自己的轻功秘诀,假以时日,应该可以有所成。
“小琅,你已然处在漩涡之中,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啊。”
苏敛荷的神情忽然有些凝重,一般医者除非无计可施,不然不会出此下策,而广图木明显比九转回阳草更易得,不应该想不到。
“难道,月如钩终于要开始动作了?”
苏敛荷叹息着,继续晒起了她的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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