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一向定在晚上，宁以没法理解，大晚上的，一堆男男女女互相相看，总有种诡异的暧/昧感。
深知那位静安郡主是今晚的主角的宁以打扮的并不张扬。
素问替宁以梳了个元宝髻，穿上前几日新裁的嫩粉色曲裾，整个人显得稚气可爱。
宁以站在素问面前转了一圈，道：“娘总说我已经大了，结果每次给我裁衣裳都定的小孩子的样式。”
素问抿着唇笑，“那下次给姑娘换个打扮？”
宁以自己给自己挂上玉佩，摇摇头，“不用了，当个小孩子也挺好的。”
宁以打扮好了，宁夫人和苗烟早在马车上候着了。
“盼盼，你过会儿只要低着头吃东西，别的你什么都不要管，知道吗？”宁夫人嘱咐道，“大长公主从前脾气尤其骄纵，也不知道她这个孙女是不是和她一样，总之要小心些，别和静安郡主起了冲突。”
“哦。”其实不用宁夫人嘱咐，宁以也会照做。
按理来说，宫宴上的东西不过是摆着看个样子，其实呈上来的时候菜都已经凉了。只是宁以稍微特殊一些，她在皇上皇后的印象里一直是个吃货，参加了几年宫宴，给宁家姑娘的菜得要是新鲜热乎的已经成了御膳房不成文的规定了。
马车停在朱雀门前，再往前到了宫宴所设之处太液宫就要徒步过去了。有宫人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宁夫人这边请。”
宁夫人微微颔首，淡淡道一声“有劳姑姑了”。
宁以同苗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
才走了两步，尚书府的马车也到了，紧跟着后边就是邺王府的马车。
宁以眼珠子转了转，便摸透了司央祁的心思，痴汉哦，还跟在人家后面来。
尚书夫人带着虞鱼先是看见了宁以几人，两位夫人照例寒叙了几句。从前宁将军被弹劾之时，尚书大人站出来为宁将军说过话，宁夫人一直记在心里，便有意与尚书府交好，如今同尚书夫人也算得上半个手帕交。
“将军夫人，尚书夫人，好巧。”司央祁走来，唇角噙笑，一如既往地让人如沐春风。
“见过世子爷。”宁夫人同尚书夫人便带着小辈行礼。
虚伪的司央祁自然要同她们客套一番。
司央祁主要是想在尚书夫人面前卖乖，却也十分圆滑地并不让宁夫人觉着被冷落。一个身形高佻的世子爷就跟着几个女眷一起走了进去。
宁以挑了离司央祁最远的地方，低着头往前走。
玉佩随着她迈的步子一跳一跳，她居然也在这段极其难熬的路程里寻到了乐子。
司央祁偶有余光瞥过来，就会看到团子走路的时候一蹦一跳，偏偏她自己还浑然未觉，盯着身上的玉佩自顾自玩得开心。
尚书夫人同司央祁说话的时候，宁夫人便注意到自家姑娘落在后边了，回头朝她招招手，“盼盼，好好走路。”
宁以这才发现自己走路的姿势似乎有些过于明目张胆了。
“哦。”宁以软糯糯地应了声，小跑着上去挽着宁夫人的手臂。
“宁以可真黏你。”尚书夫人笑道。
“是啊，十五六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而且也不见长。”宁夫人道。
六人之中个子最矮的宁以膝盖中箭，抬起头，保留了她最后的倔强，“我还有得长的。”
宁夫人被她逗笑，朝着虞鱼道：“虞鱼，你教教盼盼该怎么长高。”
虞鱼道：“那应该问世子爷更好。”
虞鱼同司央祁的关系还算不错，也可以对司央祁开一些小玩笑。
司央祁微微低下头，看向宁以，眼带笑意，“宁姑娘还能再长的。”
宁以错开一步，借着宁夫人挡住自己。
司央祁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仿佛没注意到宁以的动作。
几人到了太液宫便各自寻了地方坐下，男女分席，对位而坐。
皇上皇后还没来，菜自然不能先上，桌上摆着的无非是一些瓜果。
男席那块见到司央祁都端着酒杯上去同世子爷攀谈。
邺王其人只能算平庸，舞文弄墨还行，政治上却毫无建树，而他的长子司央祁手段厉害，为人谦和，颇得皇上爱重，又同太子关系好，所以许多人都想结交这位邺王府的世子爷。
女席这边就是一些夫人之间聊聊家常，明里暗里比较一下自家的相公孩子之类，不过一般牵扯不到宁家。
宁将军是武将之首，又是皇后的亲弟弟，论比官职，没几个比得上宁将军。宁家大少爷同父出征，不在京中，威胁不到她们的儿子。宁以虽然在京中，可她看着小，琴棋书画也不擅长，京中的姑娘丝毫不觉得这样一个小娃娃看着有什么竞争力。
偶尔会有几个姑娘来找宁以聊会儿天，除去那些家里父兄官衔不高想来攀关系的，其他的都是些知心大姐姐类型的千金，一直把宁以当小妹妹照顾，过来关心她两句。
宁以百无聊赖，很快就把面前的葡萄吃完了。
宫女端了两盘葡萄过来，“宁姑娘，这是李姑娘让奴婢送来的。”
又有个宫女端了一盘橘子过来，“姑娘，这是王姑娘送来的。”
宁以吃了一颗葡萄，又剥了一瓣橘子。
大嫂苗烟曾经说过，整个宫宴最幸福的就是宁以，没人会针对她，但却有一堆人上赶着宠她。
“大长公主到！”门口的监官声音尖细刺耳，殿内的人纷纷停下动作，齐齐面向门口。
宁以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瞧瞧抬起头瞄着门口。
为首之人雍容华贵，金线绣成的外衣大概得有三米，裙摆拖得很长。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玫红色宫裙的姑娘，姑娘妆容精致，趾高气昂，带着一种优越感。
江书也是这种人，可宁以见江书只是偶尔会觉得她烦，见到这个姑娘第一眼就觉得她很讨厌。
宁以很久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了。
那个姑娘一路目中无人地走过去，走到司央祁座位前却停了下来。
“是你！”姑娘眼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所有人都看向他们。
司央祁看着眼前的姑娘，脑子里一时没什么印象，却依旧从容不迫地看着她，准备等她开口。
“祖母，孙女上次说的就是他，就是他救了孙女儿！”姑娘指着司央祁的脸，从宁以的角度看过去，再往前伸一点就能把司央祁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给戳瞎。
宁以叼着一瓣橘子忘了咽下，这是什么走向？英雄救美，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不对啊，小说里没有静安郡主这么一号人物，难不成是她看书时囫囵吞枣，没注意？
“唔，看来今天可以早点回去了。”宁以旁边的姑娘低声同她道。
大长公主看起来也是一头雾水。
外头监官又嚎了一嗓子，“皇上驾到！皇后驾到！太子驾到！”
这一次，大家都跪了下来，连宁以都不敢再抬头。
“都起来吧，不过是一顿寻常的宫宴，让我们君臣之间联络联络感情，不必太过拘束。”皇帝朗声笑道。只是等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在大殿之上坐下后，大家齐齐喊了一声“多谢皇上”，才敢起来。
“姑姑怎么还未入席？”皇后见大长公主和静安郡主还站在大殿中央，问。
“哦，静安遇见了她的救命恩人。”大长公主回答时稍稍躬着身子，可言语间总摆着长辈的样子。
“是吗？这么巧吗？”司永迹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把话接了过去，“是谁家少年郎啊？”
“是他！”静安郡主一脸兴奋地指着司央祁，后者面无表情地向后仰了仰身子。
司永迹挑眉，语气揶揄，“是吗？世子？”
大长公主听见太子对那男子的称呼，在进太液宫之后，终于第一次正眼看面前的男子，“你是谁家孩子？”
“姑姑太久没回来了，可能不大认识了，这是邺王的长子司央祁。”皇后道。
大长公主听了皇后的话，也没正眼看她。宁以看见自己姑姑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邺王的长子？那倒与我们静安很是相配。”大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
“祖母！”静安郡主羞涩地看了一眼司央祁，撒娇一般摇着大长公主的手。两祖孙丝毫没在意座上的那三位。
被人当成大白菜一样挑的司央祁终于开口，“抱歉，在下记性不好，并不记得几时帮过郡主。”
安静的大殿里，宁以仿佛能听到清晰的打脸声，啪啪的。
“你，你不记得了吗？前几日在街上，若不是你把我拉开，那个花盆就砸在我头上了！”静安郡主急急把那日的事情说出来。
她初来京城，看什么都新奇，便带着下人出门逛街，突然有人拽了她一把，她正要发脾气，一个花盆从天而降，若她当时再往前走一步，砸中的就是她的头。
静安郡主回头，发现救她的是一位俊秀无双的公子，只是她当时沉溺美色，忘了拦住她的救命恩人，回过神来，公子已经不见了。她为此还把跟着的下人罚了一顿，怪他们没能留住那位公子。
“……举手之劳罢了，郡主不必挂在心上。”在静安郡主的提醒下，司央祁记起来了。他当时在寻一枚玉佩，沿路去寻的时候发现有个女人快要踩到他的玉佩，便把人给扯开了，谁知道玉佩刚避免了被人踩碎的命运，下一秒却被花盆砸的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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