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坊是京中最大的绣坊,京里的大户人家都在这边定衣服。据传绣坊的绣工大半都是宫里出来的人。
绣坊的主人是个怪性子,把锦绣坊安在了西五街的街尾。
宁以并不爱买衣服,且每年皇后都会赏她几匹料子,送几身衣服,所以宁以并不常来这边。
将军府的马车在锦绣坊的不远处就停下了。
宁以挑起帘子,“怎么不走了?”
“姑娘,前头停着安国公府和尚书府的马车。”车夫道。
宁以抬眼,远远瞧着锦绣坊门口的确停着两辆马车,一时有些迟疑,虞鱼和江书在,那她现在是不是走比较好?
苗烟也探出头来,“怎么了?”
“啊,虞鱼和江书好像也在。”宁以道。
苗烟抱着宁望出了马车,“那正好,你同江姑娘虞姑娘不是素来玩得好吗?算起来,你们也算是许久不见了。”
宁以张张口,话却没说出口,她如今并不想见女主同女二。
苗烟带着宁望走了两步,回头发现宁以还在马车上,并未跟上来。
“宁以,怎么不跟上?”
“就,就来。”宁以把手递给素问,素问扶着宁以下来。
锦绣坊里的人,从掌柜到扫地小厮都是人精,这京城里但凡有名号的人,他们都记得住。
虽说宁以同苗烟来的少,可一进门,就有伙计迎了上来,“宁少夫人来了。”
宁以打量了一圈锦绣坊,这地方虽是位置偏僻,里头的装饰却同寻常的布庄不同,清新雅致,便连墙上挂出来售卖的布匹,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名品。
“可有给孩子裁衣裳的料子?”苗烟目光略过一排排的布料,问。
“少夫人可是要给小少爷做衣裳?”伙计问道,后门有小厮端了茶上来。
“对。”苗烟点头。
伙计奉上茶,“少夫人同大小姐请那边坐着歇息喝口茶,小的这就让人把料子拿过来。”
宁以听了伙计的话直直奔向一旁的椅子。
她平素不爱逛街,稍微走动两步便觉得浑身无力,有把椅子能坐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这方两人甫一落座,就听得楼上传来争吵的声音,细听之下,这声音还有些耳熟。
伙计匆匆忙忙从楼上跑下来,“看见掌柜的了吗?”
被他抓住的小厮指指后屋,“我刚刚看见掌柜的去了仓库清点货物。”那伙计便松了手跑去后屋。
苗烟见状,有些好奇,便拉过添茶的小厮询问了一句,“楼上这是怎么了?”
“这……许是安国公府的姑娘同尚书家的姑娘吵起来了吧。”小厮不好背后议论贵人,添了茶后就说了那么一句便走了。
大家闺秀总有那么一些爱操心事儿的,比如苗烟。
苗烟听了这话,坐不大住,索性站了起来,“怎么就吵起来了呢?盼盼,我们上去瞧瞧吧,把两位姑娘劝一劝。”
宁以喂宁望吃蜜饯的手指一滞,小娃娃张嘴许久都不见蜜饯入口,急了,干脆自己伸头张口把蜜饯咬住。
“我就不去了吧。”宁以接过素问递来的帕子,把指尖上沾着的宁望的口水擦了擦。
“你同虞姑娘江姑娘不是素来关系好吗?”苗烟道,“若是旁人咱们也就不掺和了,可毕竟是你的朋友,好歹劝一劝她们。”
宁以叹了口气,站起身。她这大嫂,实在是书看太多了,大多数时候是个聪明人,偶尔就有那么一些迂腐,尤其表现在对待朋友上,总是为了朋友操心不已。
锦绣坊一楼的布料大半是摆个样子,像宁以这样嫌麻烦的,就让伙计把料子搬出来,她坐在那儿过个目就行,若是考究细致一些的,就亲自去二楼挑料子。江书那种挑三拣四的和虞鱼那样不爱麻烦人的就属于后者。
宁以跟着苗烟一上楼,就看见两人在争一匹布料。
“这料子是本小姐先看上的,自然是本小姐的。”江书手下压着一匹湖蓝色的料子。
虞鱼语气温和,“江姑娘,我是真的急需这匹料子,还望江姑娘能够割爱。”
“割爱?我爱的凭什么要让给你。”江书艳唇勾起,语意讽刺。
掌柜的听说有客人吵了起来,连滚带爬地跑上楼。
“江姑娘!虞姑娘!”
“你就是掌柜的?”江书下巴微抬,美眸半阖,就露出那么一些余光睨着掌柜。
掌柜的摸爬滚打那么些年,见过无数这样的眼神,早就习惯了,依旧保持着笑脸迎上去。
“你来的正好,这匹料子是本姑娘先看上的,本姑娘就要它了,把它包起来。”江书指指手下的布匹。
“江姑娘……”虞鱼略有些着急,见江书无动于衷,转而看向掌柜,“掌柜的,这料子真的没有货了吗?”
掌柜的神色抱歉,“虞姑娘,实在对不住,店里就这一件货了,要不您在等两日,两日后补货到了小的立刻亲自把货送去府上。”
“可我……”虞鱼神情落寞,“来不及了呀……”
宁以远远瞧了一眼那匹布,又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她的衣服同那匹布是一样的料子,她记得府里应该还有这样的布,才要让虞鱼去她那里取,就听见有人上楼。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世子爷。”宁以反应快,旋身福了一礼。
宁以站在楼梯口不远处,司央祁第一眼就看见了她,今日是个湖蓝色的团子。天色渐好,团子终于换上了轻薄的春衫,湖蓝色的长裙衬得团子肤色白皙,原本圆滚滚的团子变成了细长的团子,转身行礼的时候,未挽上去的头发和裙摆在空中宛若湖中一花。
宁以声音脆,其余人听到声音,齐齐看向楼梯口,纷纷行礼。
“都起来吧。”司永迹淡声道,看着宁以,目光柔和,“本宫和央祁路过此,看见将军府的马车,想着你应该在这里,便过来看看。”
“我同大嫂带望儿来置几身衣裳。”宁以道。
宁望仰着头看着面前的两个高大的男人,小脸蛋纠结,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司永迹忍俊不禁,弯腰摸着宁望的小辫儿,“可还记得本宫?”
宁望转头看了看宁以。
“唔,这是你太子叔叔。”宁以道。
“小孩子忘性大,年里才见过就忘了。”苗烟解释道。
司永迹拉过宁望的手,宁望看见好看的叔叔便乖乖地站到了司永迹身边,看见旁边还有一个穿蓝色衣服的叔叔,又好奇地看着他。
司央祁眉眼温和,宁以一颗心却差点悬到嗓子眼。
“一样,和姑姑一样。”宁望指着司央祁的衣服,又指着宁以的裙子。
宁以下意识去看司央祁,见司央祁也在看她,立刻移开目光。
“望儿,这两种颜色不一样的。”宁以连忙解释。
“啊?”宁望茫然地眨眨眼。
司永迹看着小表妹涨红的脸,当宁以害羞,替她跳过这个话题,“本宫听你们在吵些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不语,谁也不愿意在太子面前当一个长舌者。
司永迹看向虞鱼,“虞姑娘?”
虞鱼原想打个马虎过去,江书见虞鱼要说话,当她是要告状,立刻把话截了下来,“啊,我同虞鱼看上了这匹料子,我想着让给虞鱼,虞鱼却硬是不肯收,我在劝她呢。”
虞鱼愕然,苗烟没见过这样颠倒黑白的人,一时也怔在那里。
宁以低头,唇角微勾,略显讽刺,抬头时,却又是一派天真,“虞姐姐,江书一番好意,你就收下吧,你不是急需这匹布吗?”
虞鱼尚未缓过神,江书意识到宁以在给她铺台阶,就势把布塞到虞鱼带的丫鬟手里,“替你们小姐收着。”
宁以走过去挽着虞鱼的胳膊,“虞姐姐,这下就来得及了。”
虞鱼回过神,虽然事情发展得有些出乎意料,但总之结果是好的。
“多谢江姑娘。”虞鱼感激道。
“哪里,”江书心里一百个不愿,面上还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我们两家就在隔壁,大家本来就都是好姐妹嘛。”
宁以朝掌柜招招手,“掌柜的,把这匹布包起来吧。”
“是,小的立刻将它包起来。”掌柜的见宁以替他解了围,手脚麻利地把布包好送去尚书家的马车上。
虞鱼向众人辞谢,便上了马车离开。
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宁以收回目光,不巧瞥到了司央祁,摸了摸鼻子,世子爷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机会和虞鱼讲上一句话啊。
“宁以。”江书站在宁以身后呐呐叫她。
宁以转身,江书似乎是憋了许久,才鼓足了勇气,“对不起。”
宁以不解,“怎么了吗?”
江书看着周围一堆人,难以开口。宁以了然,拉过江书的手,对太子和苗烟道:“太子殿下,大嫂,我同江书去那边看料子。”
经过刚才一事,苗烟对江书的印象不算很好,本想拦一拦宁以,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宁以拉着江书到了一块僻静地,松了手,“你想说什么?”
“对不起。”江书低下头,一直嚣张高傲的声音此时细如蚊呐。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上次,上次如果不是我把人赶走,你也不会……”
宁以微微挑起眉,她同江书认识这么些年,从未见她给谁道过歉,熊孩子还是有点良心的。
“没关系,我这不是没事嘛。”宁以道。
“我,我当时不好意思见你,所以就一个人先走了,后来……后来才记起来你没有马车。”江书越说越羞愧。
回忆起与司央祁同车的事情实在不太愉快,但
宁以叹了口气,“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不说我都忘了。”
见江书依旧愧疚,宁以挠了挠脖子,“太子殿下还在外头,我们出去吧。”
“好。”
司永迹和司央祁本就是路过,还有要事在身,很快就走了。宁以陪着苗烟给宁望挑了几匹布,等掌柜亲自给宁望量了尺寸后也回去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