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真冷啊……
紧闭双眸的乔宜安皱了皱眉头,窒息,冰冷,沉重的感觉包裹着她,她猛的张开眼,入目之处全是水。
这是阎罗殿吗?
头顶上穿来朦胧的光晕,乔宜安在水中抬起手,想触碰那水透出来的光晕,冰冷刺骨的水里,难受的没有一点安全感。
“唔……”
她忍不住窒息感,张开嘴巴,一连串气泡从口中逃跑,冷水迫不及待的涌进她的口腔,喉咙。
真难受啊……
乔宜安淡淡的想。
她将手抬得更高了些,想离那温暖的光源更近一些。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一丝丝的暖意从那只手掌心传过来,乔宜安扭过头,就看到了那双明亮的眸子。
水里,那人将乔宜安拉过去,几下便游出水面,扯着乔宜安的手腕就将她拖上了岸。
“咳咳……咳……”
喉咙里的水呛出来,空气大口大口涌进肺里,又引得乔宜安剧烈的咳起来。
“姑娘!姑娘!!”
一声声叫喊声传入耳朵,乔宜安抬起头,便看见了那两个狂奔而来的丫头。
是……芍药和紫苏?
那是她未出嫁时伺候她的贴身丫鬟,在她嫁人之前,便都给打发配人了。
为什么在这时会见到她们?
不待乔宜安反应过来,小丫鬟芍药便向着她扑了过来,泪眼朦胧的将乔宜安搂进怀里:
“姑娘,姑娘您怎么样?您跟奴婢说句话呀!”
另一个丫鬟紫苏边哭边揉搓乔宜安冰冷的手,温暖的触感自手上传来,乔宜安冷的上牙磕下牙,四下看了一圈那熟悉的景致和身后的望景湖,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中猛的一颤,哆哆嗦嗦的确认道:
“我这是,掉湖里了?”
芍药哭着说道:
“是呀,姑娘,您叫我们去给您拿吃食与话本子,说要在观景台看景儿,谁知这一转身的功夫,回来就见您掉湖里了!”
闻言,乔宜安心头猛的跳了跳,简直难以置信。
看着模样,她难道是……死后重回到了及筓礼前落水的那一天了?!
她本想再问几句,可是冬季的天儿太冷了,落了水更是冻的哆哆嗦嗦的再说不出话来。
两个小丫头泪眼朦胧的正要将她扶起来,便听得不远处便传来一阵混乱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女孩子急切的声音传过来:
“二哥哥,二哥哥!”
乔宜安闻声抬头,便看到了一个梳着垂鬟分肖髻,披着桃粉色披风的姑娘自小路上疾步走来,很是眼熟。
小姑娘行走间淡藕荷色的裙角也从披风下摆翻出来,可见是真的着急了。
待那人走的近了,乔宜安才想起来,这有些眼熟的姑娘正是慕亲王府的晨阳郡主。
晨阳郡主看也不看她,只径直越过她,向着她身后走去。
乔宜安这才突然想起,是有人将她救上来的,便也跟着向后看去。
“二哥哥!你怎么样!我听人说你掉进湖里,吓得赶紧过来看看,小桃,快将大氅拿过来!”
一连串的话从晨阳郡主嘴里蹦出来,乔宜安的目光顺着晨阳郡主身前那双湿漉漉的白色锦缎暗纹靴往上看,待看到那人苍白的面容时,心里便是一个咯噔。
是晋王陆淮。
上一世弱冠之年便因病早亡的晋王陆淮。
原来,他竟曾救过她的命。
上辈子掉进湖里她就呛了水晕过去了,醒来后母亲告诉她是芍药救她上来的,并未提及过晋王,这辈子她在水里醒来,这才知道了救她的另有其人。
而上辈子芍药与紫苏在她出嫁前便匆忙配了人,这事儿也就再也没人提起了。
乔宜安正想着,却见晋王苍白着脸,伸手接过小桃手上那烟青色的大氅。
他并未将大氅穿在身上,而是拿着它走过来,披在了乔宜安的身上,声音沙哑低沉,话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问她道:
“可还好?”
乔宜安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烟青色大氅,复又抬头去看那脸色苍白的晋王,赶紧回神答道:
“还,还好。宜安谢……公子救命之恩。”
晋王二字在乔宜安嘴里打了个转,被乔宜安咽了下去,这个时候的她,应该是不认识这个自小体弱多病鲜少出门的晋王的。
借着芍药的力,乔宜安偷偷的歪了歪头,去看了眼晨阳郡主黑如锅底的脸色,只觉得这大氅有些烫人。
晋王闻言虚弱的笑笑:
“没事就好,宜,宜安姑娘客气了。”
说罢,站起身转过头去,将手虚握成拳,置于唇前,猛烈的咳嗽起来,惊的那晨阳郡主两步跑过来,嘴里慌忙叫着:
“二哥哥,二哥哥怎么样,是不是不舒服了,咱们快回府吧,我这就吩咐人去宫里递信,叫御医到府里候着!”
男子摆摆手,还未等说话,便听得一老者声音传来:
“宜安啊,我的宜安……”
乔宜安转头看过来,便见一帮人扶着一鹤发老太太疾步走来,老太太神色焦急,怀里抱着一墨黑色大氅,嘴里一叠声儿的叫着她的名字,乔宜安的眼泪霎时就落了下来:
“祖,祖母……”
她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过祖母了。
上辈子她落水后,祖母许是太过焦急,一下子便病倒了,只三个月便不成了……
只见乔老太太踉跄而来,却于几步外堪堪停住,惊愕的看着那下水救人的晋王,继而惊恐的跪下,后面跟着的人见状,也紧忙跟着跪了一片。
“老身不知晋王驾到,有失体统,还望晋王赎罪。”
晋王低咳两声:
“乔老夫人不必多礼,是本王听镇国公说他有一副稀有字画,便一时兴起,到贵府一看,并未递帖子,说起来倒是本王唐突了。”
乔宜安边听着,边默默的回忆她所知道的事。
晋王是当今圣上的二皇子,天资聪颖,能力非凡,虽然自出娘胎身体便带了弱症,但并不妨碍他成为圣上最得意的皇子。
而今太子未立,据传言圣上是有意属于晋王……
可是上辈子,晋王却是早亡了,就在她祖母病逝的次月,再想到被匆忙配了人的芍药与紫苏……
一个念头闪过,乔宜安立时惊出一身冷汗,难不成,难不成这些事与她和晋王的落水有关?!
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紧抿着唇抬头去看那已经披上墨黑色的大氅的晋王陆淮。
乔宜安在心中暗暗计较,若是今日之后晋王与祖母真的相继生病,那就证明祖母的死真的与晋王有关了。
乔宜安想到这儿,用力的抿了抿唇,若真是那样,她就必须要想一个办法来,决不能让晋王的身体在这落水以后出问题!
她抬头看了看满面担忧的祖母,只觉得又心疼又难过。
“曹妈妈,快叫人准备客房,吩咐厨房准备热水和新衣,”
乔老夫人说道:
“王爷,天寒水冷,还请移步客房整理一番,谨防受寒啊。”
晋王摆摆手拒绝道:
“老夫人不必客气,本王的马车就在外面候着,想来这会儿也已经得了消息,随时可以回了。”
说着,微微颔首:
“本王这就告辞了,老夫人留步。”
乔老夫人一看,不敢再留,只得躬身道:
“恭送王爷。”
待得晋王带着人走的远了,乔老夫人才赶紧去看乔宜安:
“哎哟,我的心肝儿啊!”
乔老夫人将乔宜安搂进怀里:
“快去,准备热水!姜汤!送去落梅院!”
众人赶紧动了起来,带着冻的瑟瑟发抖的乔宜安回了她的落梅院。
这边镇国公乔闻知刚得了女儿落水晋王相救的消息,心急火燎的往望景湖赶。
刚出月亮门,一小厮跑过来,气喘吁吁道:
“国公爷!门房回报,晋王爷已经回了!”
“什么?!回了?”
镇国公心里一跳,直觉不好:
“没叫准备客房热汤?”
“叫准备了,但是晋王爷给,给拒了。”
“那小姐呢?”
小厮答道:
“老夫人陪着回落梅院了。”
镇国公心下一松,想起那湿漉漉走了的晋王爷,心里又是一紧:
晋王素来体弱,寒冬腊月这一落水,又是湿着一路回府,这身体不定要出多大的事!
“唉!”
镇国公低叹一声,随即赶紧往落梅院赶去。
此时的落梅院里正有条不紊的收拾着。
“母亲,安儿怎么样了?”
乔宜安正由祖母喂着喝姜汤,便听见父亲的声音从门口穿进来,刚一抬头,便看见父亲走了进来。
“父亲……”
乔宜安刚一张嘴,眼泪便落了下来。
“哎,乖女儿,别哭,没事了,没事了啊!”
镇国公看着女儿苍白的面容。心里十分心疼。
他只一妻无妾,生下5个儿子,只得了这一个宝贝女儿,平日都是捧在手心里。
岳母重病,妻子回了娘家侍疾,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叫他照顾好女儿。
可这才第四天,女儿就掉湖里了!
更让人头疼的是,让过府看画的晋王给救了!
这晋王,还是有名的病秧子!
镇国公一张到这儿,就觉得焦头烂额:
“母亲,可逗移步书房?儿子有些事要禀报。”
乔老夫人向来是个看得出事儿的,她嗯了一声,将空了的碗递给丫鬟,细心的给乔宜安掖了掖被角,安抚道:
“乖孩子,你先歇着,等祖母空了,再来看你。”
乔宜安心中明白,乖巧的点点头道:
“嗯,多谢祖母、父亲挂心,宜安定会听话。”
“好孩子。”
乔老夫人摸了摸乔宜安的脸,然后起身跟着镇国公出去了。
待二人走的远了,乔宜安便立刻摒退了众人:
“我要休息了,你们退了吧。”
几个小丫鬟福了福身子,悄声退了出去,一时间,房间安静下来。
乔宜安盯着头顶的水色流金的幔帐,泪水再一次流了出来。
她回来了。
她回到及笄礼之前了!
她回到镇国公府出事之前了!
一切还没有改变,祖母还健朗,父亲也没有受伤,而她,还是镇国公府最得宠的姑娘!
没有恶毒的婆母,寡情的夫君,成群的小妾……
乔宜安死死地咬住下唇,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落,她全身颤抖着,心下却普通水般清晰:
这一世,她定要保护祖母,保护父亲,保护镇国公府,也要保护自己,决不能像上一世一样,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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