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确实是大多数男人的天堂，阿瑶不知道，姜明从前下山时却听说过，也曾去过。当然他是为了抓一只水怪才去的。
秦淮是一条河，它出名却是因为河上的画舫。谁也不知道秦淮河上究竟有多少画舫，就像谁也不知道那些画舫里究竟有多少姑娘一样。
秦淮是个灯红酒绿的地方，莺歌燕舞，实打实是个温柔乡。姜明就像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男人一样不希望阿瑶去，但他和大多数男人不一样的地方是，他自己也是决计不会去的。
但这些都不是他最区别于其他男人的地方，他最大的不一样是，他会尊重任何人的选择，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尤其是阿瑶的。如果阿瑶非要去，那么他会陪她一起去，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
大多数时候女人需要的不是放任的溺爱，也不是自以为为你好的束缚，而是尊重。
所以姜明最终还是陪着阿瑶一起去了。还好这里离秦淮河本就不远，走水路的话最多半个月就能到。阿瑶还没坐过船，所以两人是坐船前往。
阿瑶在船上玩得很开心，第一天她在船舱里走来走去，看看船帆，看看船舵，到处都是新奇的。船上什么人都有，自然有觊觎阿瑶美貌的人，不过都被姜明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干净。等再见到阿瑶，就连头也不敢抬。
第二天，阿瑶又好奇这么大的船究竟是怎么样漂在水面的，而且还能够行驶。
她长得一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船长又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她就像看自家孙女一样，看她眨巴两下眼睛，又一口口地叫着大爷，便答应让她进去看一看。
今日无风，所以船帆是放下来的，船底下是一共十八个壮汉“嘿咻嘿咻”地划着。人对一件新奇的事总想亲自上手试一试，这似乎同样适用于妖。阿瑶有些跃跃欲试。
划船的壮汉看着她白嫩的小脸，眼底是不谙世事的单纯，指尖柔软，不见一丝茧子，以为这是哪家的大小姐跑这儿来凑热闹，心底不大高兴。
阿瑶向来对人的情绪敏感，便没有说，而且她有时候虽然任性了些，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懂事不愿给人添麻烦的。便只是在旁边看着，等回到了甲板上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便悄悄施法，一阵风裹挟着船只迅速前行。
掌舵的一看风起了，连忙将船帆竖起来，船便利箭一般顺着河面射出去。
阿瑶笑得开心急了。
有了风，便不需要人力，那些划桨的便可以休息了。
因为顺风又顺水，往日半个月的行程居然只花了十天就到了，船长啧啧称奇，称从没有过这样顺利。
阿瑶牵着姜明的袖子，捂着嘴偷笑。姜明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现在风该停了吧，不然等回去就是逆风了。”
船到岸时正是傍晚，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即使是阿瑶这样的文盲也能感觉到诗中的画意。
这里停泊的多是些载货载人的船，夕阳中虽也有几分诗情画意，但比起真正的秦淮画舫，还是少了一份多情的旖旎。
画舫都集中在秦淮内河，此时已快天黑，河上许多画舫已点上了灯笼，灯笼情状各异，上面的图案也不是阿瑶见过的“福”或“喜”，而是画着各种小人，那些小人或舞或弹或唱，正如这画舫上的姑娘一样。
岸边有许多茶楼，这里的茶楼大多临水而立，最高的有六层，最低的也有三层。阿瑶像个从乡下进城赶集的一样，两只眼睛都不够看。不过她长得实在是好看，这样的表情放在这样一张好看的脸上，那就是单纯不知世事。
若是一个不好看的人表现得这样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那就不是单纯，而是土了。这世上大多数人看人总是先看脸，这无可避免，毕竟脸长在最前面，而一个人好不好看总是比这个人有没有内涵要容易看出来得多。
秦淮河上除了画舫上的姑娘，其余地方最多的就是男人，在画舫以外的地方你几乎看不到女人，阿瑶进了这里就好像一粒珍珠掉在沙地上，实在太显眼，就难免有人把主意打在她头上了。
不过敢找上她的绝对是没有眼力见的，因为懂得观察的只看到姜明背上背着的剑就该知道这两个人绝不是寻常人。当然，也可能是胆大的。
“那位藕色裙子是哪艘画舫的，派个人请过来陪陪爷儿几个。”这声音不大不小，似乎是在吩咐身边的小厮，却偏偏让当事人听见。
周围的人都在笑，笑得意兴阑珊，就好像在瞧一出戏，一出已经看过无数回的戏。戏虽是好戏，可看了无数回也已经让人提不起兴趣。
阿瑶没注意，姜明则是不在意。两人依旧在河边的长廊上，听着画舫里传来的靡靡之音，似乎是琵琶，又似乎是筝，听得人骨头都软了。
“小娘子——”
“小娘子——”
姜明皱起了眉头，那人声音越来越近，姜明手在袖子里轻轻弹了一下，跟过来的一行人中为首的摔了个大跟头。就这一会儿，姜明已经带着阿瑶去了河对岸。
阿瑶浑然不知，她看上了画舫上一位小姐姐，小姐姐长得好看，不仅会唱歌，还会弹琴跳舞。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一定要近距离接触一下。
画舫附近围了许多人，“清漪姑娘今晚会选谁呢？”
“我要是有幸与清漪姑娘共度春宵，就是死也值得了！”
周围挤挤攘攘的人中也有把主意打到阿瑶身上的，这人一双眼细长，整个人又瘦又黑，活像一只黄鼠狼。他朝同伴使了个眼色，两人打量着阿瑶露在外面的手腕和脖子。
“看她一身肉白的，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不是也这么白，嘿嘿...”
言语越来越不堪入耳，还好阿瑶没有听到，姜明往后面看了一眼，几人突然摔进河中，等就起来时已经失了声，说不出话来，与此同时另一画舫上的哑巴琴女突然开口说话了。
喉咙不需要的话，何不捐给有需要的人？
阿瑶和一群男人一起围在清漪的画舫边，双眸中尽是惊艳。
清漪是清倌，向来卖艺不卖身，能上她的画舫的人寥寥无几，但依然有无数男人为她鞍前马后，一掷千金，只为博佳人一笑。
姜明是陪着阿瑶来的，别人是秦淮第一名妓也好,第一美人也好，都不能叫他放在眼里。人在他眼中大概只有两种，阿瑶和无关之人。既然是无关之人，那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就更加与他无关了。
然而被宠坏的第一名妓见惯了人人都捧着她，头一回尝到被人无视的滋味，当这个无视她的男人又气质出众仪表堂堂时，在女人眼里这就叫与众不同。这种不为美貌所动的男人在见多了各种男人的清漪眼中，就尤为的难得，这也就难怪她想要留下他了。
船上走下来两个梳着双丫髻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两人长相娇俏，眉眼间具是灵动，都可以算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可这两个比山间的小鹿更加娇俏的少女却不能遮掩清漪半分风采。
“我家姑娘请公子船上一叙。”青衣服的小丫头说道。
阿瑶看看姜明，“请他？”
蓝色衣服的丫头点头，“就是他，除了他难道还能是别人吗？”
姜明只瞟她们一眼，并不当回事，道：“不去。”
阿瑶倒是想上去看看，毕竟这么好看的人真可算是百年难得一遇了。只是她还没有说话就被姜明轻飘飘瞥了一眼，虽然他看着还是很和气的样子，但她已不敢再说话。
美人嘛，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她还是老老实实在岸边看看就好。
两个丫头有些为难地对视一眼，她们还从没见过人拒绝她家姑娘的。
画舫里隔着珠帘端坐着的美人开口道：“公子既然不愿你们又何必强求，回来吧。”
两个丫头压着唇瞪了两人一眼，但没说什么，看得出她们的主人一定将她们教得很好。
因为这一出姜明不准备久留，阿瑶看着那些画舫，一心想着上去看一看，看看是不是和她们来时坐的船一样。姜明经不住她央求，只能带着她上了一艘。
画舫比起帆船要精致得多，里面布置得如同女子的闺阁一般，只是更多了几分暧昧旖旎，每一艘画舫里都住着不同的女子。
“最大的那艘据说有九十九个姑娘，清漪姑娘本来也出自那里，只是她不愿与她们同流合污，便自己买下了一艘。”说这话的姑娘显然对清漪的做法不以为然，甚至表现得不是很喜欢她。
长得漂亮的姑娘总是会引起其他许多姑娘的仇视，这无可避免。不过一个姑娘敌视另一个姑娘有时又不只是因为美貌。
阿瑶在画舫上走了一圈，还想叫两个姑娘来唱歌跳舞时，被姜明的眼神吓住了，她有种预感，要是真的得寸进尺的话，姜明说不定会丢下她自己走。
丢下阿瑶自己走是不可能自己走的，惩罚一二倒是有可能。
秦淮河上的人昼夜是颠倒的，直到天光微亮这里才寂静下来，阿瑶也跟着姜明回到了客栈。只是她在画舫上时趁着姜明不注意时偷喝了两杯甜滋滋的酒，这会儿脸上飘着两朵红云，走路都在打摆子。
姜明皱着眉，“你吃了什么？”
阿瑶软在他怀里，“我吃了什么？”
她看着姜明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我没吃什么呀！”
闻着她嘴里甜滋滋的酒味，姜明就知道她肯定是偷喝酒了。画舫本就是声色场所，这里的酒大多添加了些助兴的东西。
阿瑶身上开始发烫，她只觉得越来越热，伸手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可姜明压住了她的手，不许它动。
好不容易把人哄到客栈房间，阿瑶身上已经滚烫，“我好热啊......”
趁着姜明关门的功夫，衣领已经打开。可这并不能让她凉快一点。
姜明端了杯凉茶试图缓解她的燥热，依旧不让她解衣服。才喝完转身放杯子的功夫，阿瑶身上的衣服不翼而飞了，她整个人光溜溜歪倒在床上，还笑得一脸得意：“嘿嘿嘿，衣服...飞走啦！”
姜明有些头大，但更多的是不知道往哪里看的窘迫。
即使没了衣服阿瑶依旧热得不行，她从姜明身上感受到丝丝凉意，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缠......
白天过成了晚上，直到太阳落山，阿瑶才睁开眼，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的手被一双大手包裹着，抬头一看，居然是姜明。
夕阳透过窗纸照在他俊朗的脸上，他似乎已经清醒多时，他轻声道：“这是第一世，你属于我了！”
眼中是少有的霸道，“这辈子过完了，还有下辈子你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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