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朵朵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很吵,远方的汽鸣声,街边的叫卖声,再到近处急匆匆地脚步声交织成一片。
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像是一团巨大的垃圾争先恐后地塞进她的脑壳,震得她一阵眩晕。
肖朵朵下意识地收回神识,将那些声音给屏蔽。
所有的杂声消失不见,只留下耳边几声叹息。
“你这孩子……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啊!”
这个女人的声音好熟悉,就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听过。
肖朵朵意识渐渐恢复,但是却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她想要放出神识探勘周围的环境,但是身体虚弱的还不如一个凡人,体内空荡荡,别说灵气,连一丝真气都没有。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一凉,她这是……要死了吗?
有脚步声逐渐靠近,开门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的是一个男人温润的嗓音。
“阿姨,今天晚上我来陪着朵朵吧,您回去休息一下。”
这个声音……
肖朵朵这辈子都在寻找,都不曾忘记的声音。
往事有如潮水倒灌进脑海,杀伐争戮几百年,她竟然是……回来了吗?
回到了这个她又爱又恨的时代。
不,或许现在只剩下恨了。
女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文彬啊,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朵朵要是知道,肯定会很高兴的。
男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带着一丝的沉痛和哀愁:“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拒绝的这么果断,朵朵也不会……也不会想不开跳楼。”
女人轻声安慰道:“怎么会是你的错,是朵朵她自己的问题,你别再自责了,这些天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想不开……
真的是想不开吗?
几百年过去了,肖朵朵一度以为她就会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直一直的活下去,没想到一场约战,竟然还让她回到了这里。
这个生她养她,却让她生不如死的地方。
她以为她自己已经忘记了究竟为什么会到修真界,可现在往事有如放电影,一帧一帧全都在她脑海里飘过。
她现在毫无声息地躺在这里,全都是拜身旁这个男人所赐。
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温柔俊朗的男人活生生将她逼着跳了楼。
肖朵朵原本不姓肖,四岁的时候,母亲带着她改了嫁,这才换了姓。
肖家是商贾之家,在京都算不得数一数二,但却也是榜上有名的富豪之家,吃喝不愁,玩乐无忧。
她妈妈嫁给肖明海的时候还不像现在这样有钱,但也不穷。
肖朵朵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以为新的生活开始,再也没有对他打骂的父亲,也不用面对整日哭哭啼啼,在父亲殴打她时不敢阻拦的母亲。
事实上确实没有人会再打骂她,因为也没有人会再注意她。
肖明海有个女儿,比肖朵朵大三岁,叫肖雪玲,从朵朵进门开始就不待见她。
有人在的时候装作亲亲热热的姐姐,没人的时候经常叫她土包子,不肯她碰家里的东西,不肯她进房间,恶毒的话说了一堆。
总结下来就是她只是个外人,她肖雪玲才是这个家里的小公主。
肖朵朵从小被父亲打怕了,胆子非常小,人也非常怂,什么东西都不愿意去计较,最怕的便是跟人吵架,话说不到三句变会眼里噙着泪。
但是她的生父从来不肯她哭,哭的越厉害,打得越狠。
因此,肖朵朵从小就不爱说话,人也非常的自卑,就连哭都是偷偷的躲在被窝里。
刚到肖家那会,确实什么都不敢碰,什么话也不说,便是被肖雪玲欺负了,也只是退让,藏着掖着。
整日里低着头,说话畏畏缩缩,细声细语。
久而久之,就连家里的帮佣也知道她这个名义上的二小姐好欺负。
时间越长,肖朵朵越怂,连一丝反抗的话都不敢说。
后来她妈妈跟肖学海又有了一个儿子,妈妈对她的关注也一点点的消失,在这个肖家,她成了一个毫不起眼的东西。
她自己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寄人篱下的外人。
直到肖家搬了家,搬进了一处别墅区。
肖朵朵认识了秦文彬。
那是一个长得非常英俊的大男孩,待人温和有礼,说话不紧不慢,身材颀长,背脊挺直,便是光看着就让人心生爱慕。
肖朵朵搬过来的时候刚好十三四岁,正是少女春心萌动的时候。
头一次见面,她只敢躲在楼上偷偷地看他,没想到秦文彬发现了她的存在,抬着头对她笑了笑。
爽朗的男生逆着光,温暖的阳光洒在他清秀俊丽的面庞上,清润的眸子带着说不出的温柔与细腻,嘴角的笑像是一剂药,就这么注射进了她的心房。
肖朵朵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这个男生,喜欢到第一次开口要求到他所在的学校上学。
她从来都没有提过什么要求,肖明海同意的很爽快。
但是肖雪玲却不高兴,她也在这个学校,虽然不同级,但是她一点都不想别人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
暗地里,肖雪玲做过不少手脚,藏书本,放虫子,传谣言,就是希望她能转校。
可是,肖朵朵都坚持下来了。
因为秦文彬是她的光,是她的救赎。
在所有人都不在意她的时候,是这个人给她送了一份蛋糕,第一次给她过了生日,带她去了游乐场,还告诉她自己是个值得被人爱的女孩。
为了他,肖朵朵什么都能忍。
忍受别人的流言蜚语,忍受那些被同学的欺负,忍受所有的一切的一切。
因为她觉的值得。
真的是……值得个屁啊!
那些往事涌上心头的时候,肖朵朵只恨自己不能立刻睁开双眼,不然她会直接抬手,将这恶心玩意从他的窗前给拍出去。
那个听着很耳熟的女人已经离开了,床前就只剩下了秦文彬。
虽然眼睛睁不开,但是肖朵朵能够感觉到床前一直站的人。
他似乎一直在看着她。
“呵!”嗤笑声从床前传来,“医生都说了,你这辈子不一定醒的过来,要不是为了装样子,在这里守着你可真让人恶心。”
说完了,秦文彬一点也没有坐下的打算,反倒神神叨叨地继续说道:“你说你那么喜欢我,怎么就不能为了我委屈一下,不就是陪男人睡一觉吗?跟谁睡不一样,非要坏了我的事,以前看你那么胆小,没想到这次倒是挺硬气。”
说着,他伸出手似乎调动了她手上的点滴。
原本没有感觉的右手顿时觉得有些胀痛。
“再有两天,就该把你搬到疗养院去了,我就只来陪你这最后两天,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你好好呆着那个地方安静地度过余生吧!”
肖朵朵听了这些话,原本以为自己会非常的伤心难过,可事实上并没有。
她一点都不伤心,以前颤动的心此刻平静的有如一潭死水,脑子里闪过的全是在修真界学来的那些酷刑。
究竟应该选择哪一种,才能一解心头之恨呢?
思来想去,好像每一种都可以试一试,只要弄不死,总有折磨人的法子。
手上的胀痛感虽然明显,但是对于经历过死生的她来说,可以忽略不计,这个药加速应该是死不了人的,不然秦文彬也不敢做的这么光明正大,无非就是想让她多受些折磨。
但是肖朵朵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秦文彬这么恨她呢?
她对他有多好,只要眼睛不瞎,谁都看的出来。
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他对这样一个死心塌地的女孩做出这些个龌龊事来呢?
肖朵朵不明白,总结起来,秦文彬可能是心理变态吧!
记忆再一次飘远。
肖朵朵想起了跳楼的那一日。
那一天是她二十岁的生日。
秦文彬说给她准备了礼物,她兴奋的一夜没睡,第二天特地早起穿上了她保存的最漂亮的一件衣服,还背着家里人特地做了头发。
她的衣服并不多,平日里穿的最多的是校服,花里胡哨的裙子还都是肖明海给他女儿买的时候,顺手给她带的。
但是,都没有肖雪玲的漂亮。
可是,那时候的朵朵只有满心的感激,并不在乎这些。
能有人记得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她穿着那件花裙子,瞧着镜子里精心烫卷的头发,忍不住笑着进了酒店。
秦文彬说在酒店等她,让她一个人过来。
满心爱慕的女孩带着忐忑和兴奋,一个人进了房间,一丝怀疑都没有。
肖朵朵甚至想过,哪怕是他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她也会答应。
毕竟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最喜欢的人,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然而等待她的不是惊喜,是炼狱。
肖朵朵一进房间就被迷晕了,等她再一次转醒的时候,她被仍在了酒店的床上,浑身无力泛着酸乏。
然后她就看见了那个脑满肠肥的老男人。
“还真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那个男人用油腻的手摸上肖朵朵的脸,她顿时就哭了。
肖朵朵开口喊救命,可是无济于事,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什么是绝望……这就是了。
回忆戛然而止,肖朵朵使劲地动了动眼珠。
她有些不愿意再去想。
死亡的过程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之后并不是解脱,而是另一个炼狱。
修真界,那个凡人如蝼蚁,人命不值钱的世界教会了她什么叫做成长。
放在一侧的手慢慢地收紧,肖朵朵依然沉睡着,只是嘴角却扯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
秦文彬,我从炼狱里爬回来了,你准备好面对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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