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女孩说得云淡风轻,但却有效地堵住了林萱禾接下来的寒暄。
她住进安家也有四五年了,要是安父真的不介意,她早就改姓安,而不是林。
最后这次“示好”,以林萱禾冷着脸离开收尾。
安楚楚懒懒地靠着枕头,耳根子终于清净。
一旁的王姨自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看着安楚楚嘴唇上的伤,有些心疼地叹了口气,“楚楚,过几天回家以后,你可别跟林小姐有正面冲突。”
比如像刚才那样针锋相对是万万不可以的,现在夫人去世,楚楚没了保护她的大伞,如今回到安家,虽然有哥哥安亦周,但家里有林晚渝母女,以后同住一个屋檐下,总要忍忍才行。
王姨的担心楚楚都知道,她淡不可闻地应了声,沉默片刻,才笑眯眯地轻声道:“王姨,我已经长大了。”
那些被林萱禾欺负的记忆,都停留在小时候,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既然选择回国,就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林萱禾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都原本是属于她的吗?
安楚楚打小就体弱多病,安先生和夫人都忙自己的事业,便将一对儿女丢给了远在京都的老两口,王姨在老宅干了大半辈子,楚楚还是个小奶团子的时候,她就跟在身边照顾。
后来安渊柏和周悠婻的婚姻因为第三者介入,两人离婚,安亦周跟着父亲,安楚楚则跟着周悠婻出国。
期间安楚楚也回过几次家,那时候她年纪小,林萱禾又比她大几岁,更懂人情世故,两人从骨子里就水火不容,一见面就会吵,而每一次林萱禾都能迎刃而解,甩锅给安楚楚这个娇蛮的大小姐,将自己弄成无辜惨了的白莲花。
林萱禾跟安渊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是林晚渝跟前任生的,但两人闹得次数多了,安渊柏看在林晚渝的面子上,只会责怪安楚楚,他似乎更喜欢林萱禾,乐意帮别人养女儿。
见楚楚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王姨忍不住轻笑,说,“我就是怕你吃亏。”
林萱禾大学毕业后就进了娱乐圈,因为安家的关系,她一路发展得顺风顺水,好的资源更是拿到手软,外界都知道她是安家的千金,虽然跟安渊柏没有血缘关系,但两人这层重组的父女关系却不比亲生的差。
而楚楚重回安家,和安先生重归于好,又有横亘在中间的林萱禾,王姨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安楚楚静静听着王姨关切的念叨,似乎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只是觉得久违了这样的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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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偌大冷清的病房陷入压抑的沉寂,几名保镖跟在吴秘书身后,一群人看着病床上的江鹤川大气都不敢出。
刚才摔得那一下可一点也不轻,张医生这会帮江鹤川拆了石膏,原先快长好的伤口此时又裂了一道口子,血淋淋的,看着就疼。
张医生是江鹤川的主治医生,相识许久,他一边给这位江公子上药,一边数落着:“你小子骨头还挺硬的,幸好没错位,只是伤口崩开了,要是再遭这么一回,你这条腿可别想好了。”
自打江鹤川进赛车圈以后,骨折撞击这些都是常有的事,每次出事故,张医生都能拿着他的伤口训很久,但这次的亚洲方程式赛车,这小子就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幸好有保护措施,他只伤了腿,保住了一条命。
但有这么一遭,估计江家的一干人以后都不会再允许江鹤川碰赛车,毕竟他不是每一次都能毫发无伤地回来。
江鹤川听着张医生的训斥,倒是一声不吭,但腿却一抽一抽地疼,他眉心一跳,忍不住了,说:“叔,您能不能下手轻点,怜香惜玉好吗?”
张医生嗤笑一声,终于缠好了绷带打了个结,“臭小子,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
江鹤川勾了勾唇,眼底的笑意很淡的散去,她拿过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出现一道纤瘦曼妙的身影。
屏保上的女孩戴着缀着钻石的精致假面,肌肤白皙胜雪,身着浅紫色的芭蕾舞裙,脚尖落地,体态轻盈如鹅毛,一双腿笔直修长,扬起的裙摆在灯光的照耀下勾勒出一道金边。
江鹤川盯着这张照片半晌,黑而密的长睫微垂,黝黑如墨的眸子宛若一口深不可测的井,看不出情绪,此时早就忘了疼。
一旁的张医生只是随意一瞥,又见这小子跟个情窦初开的愣头小子似的盯着人姑娘的照片出神,这表情还是第一次见,挺稀奇,他忍不住笑着打趣,“怎么,想女朋友了?”
话一出口,张医生又觉得不对,江鹤川养伤这段时间,他似乎也没说过他有女朋友这事,不过这张照片,倒是见这小子有事没事就盯着看。
还有止疼疗伤的功效呢。
张医生打趣完,江鹤川勾着唇哼笑了声,淡然地摇了摇头。
照片上的女孩不是他女朋友,这是他去欧洲参赛期间,被人拉去维也纳Akzent剧场,偶然拍下来的。
法国代表队里的一个中国女孩,才18岁,芭蕾舞跳得挺好,连江鹤川这个跑赛车的外行看了都觉得美,画面中戴面具的女孩正在做最后一个舞蹈动作,神秘优雅,从容不迫,在她下场之前,江鹤川鬼使神差地拍下了这张照片。
后来女孩夺得国际芭蕾舞大赛冠军,江鹤川一点也不惊讶。
他甚至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看到,更别提名字,就这样存着这张照片大半年。
算惦记上了吗?他自己也没想明白。
居然不是女朋友,张医生倒有些惊讶了。
江鹤川垂眸片刻,余光瞥到老张正盯着他的手机屏幕看,他挑眉,直接将手机反扣在床上,不让看了。
张医生嘿了声,忍俊不禁,“护得还挺紧啊,喜欢就去追嘛,你这小子除了脾气臭了点,嘴毒点,但模样生得俊,现在的小姑娘就喜欢你这款。”
江鹤川勾唇,无奈地垂眼低笑,“有您这么夸人的吗。”
静了片刻,江鹤川的脑中蓦地浮现出傍晚那个莫名其妙的吻,还有被他气炸毛的小姑娘。
他甚至一闭眼,都能清楚地记起来,那张羞红的娃娃脸,要是她的眼睛没毛病,说不定还会被那个小姑娘翻白眼。
他目光顿了顿,哑然失笑,问老张,“隔壁那个女孩谁家的?”
看着年纪很小,要是未成年,他把人亲了,只一句对不起似乎有点不太厚道。
老张收拾着医药盘,思索片刻,说:“那个小姑娘啊,安亦周的亲妹妹,来疗养院快一个月了。”
老张着重提了亲妹妹,因为外人提及最多的是安家那位姓林的千金,虽然和安家没有血缘关系,但那丫头也算有本事,现在还是个名气不小的明星,经常能在电视上看到她的身影。
而如今住在疗养院的这位,倒是不常听安家的人提起,但却是安渊柏货真价实的亲女儿,安亦周的亲妹妹。
也不知是安家保护措施好,还是不愿承认这个亲女儿,富人家的关系说到底就是比寻常人家的复杂。
江鹤川眼底滑过抹诧异,这个妹妹竟然从来没听亦周提起过,不过他对林萱禾态度就够冷淡的,难道对亲妹也这样?
江鹤川忽然想起来,之前在安亦周办公室,看到他和一个女孩的合照。
只记得那家伙随口提了一句,那是妹妹。
病床上的男子指尖一哒一哒地轻敲着手机,微眯了眯眼,语调淡淡,“她的眼睛,一直看不见吗?”
老张摇摇头,“那姑娘先前舞台上出意外,伤到眼睛了,不过不碍事,拆了纱布就能看见,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闻言,江鹤川若有所思地点头,心底深处,竟冒出细微的轻松感。
老张像个阿姨似的,催促他赶紧早点休息,见这小子似乎还有问题要问,他笑了,“你今天怎么回事?又是摔跤又是打听人,你跟那小姑娘撞一块,别是撞出火花了吧?”
“不过那小丫头嘴甜,文静又漂亮,乖得不得了,可比你这臭小子省心多了。”
张医生开着善意的玩笑,江鹤川眼尾轻扬,想到那只炸毛的小奶猫,唇齿间细细地啧了一声,薄唇微掀,笑得意味不明,“那姑娘成年了吗?”
江鹤川也没急着反驳张医生的玩笑,倒顺着对方的话继续问。
张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小姑娘今年刚满18。”
江鹤川今年26岁,跟人相差8岁,说不定还有代沟呢。
江鹤川懒洋洋地揉了揉颈,那张清冷俊逸的脸看着漫不经心的,心里却在想,只要成年,亲了就没事。
张医生狐疑地看他,语气变得不确定,“你该不会这么快移情别恋,又看上安家的那个小丫头了吧?”
“人家才刚成年。”按这年龄差,那可是哥哥叔叔辈的。
这小子刚刚还盯着手机屏保上跳舞的小姑娘看,这会怎么心思又转到隔壁了?
江鹤川倚着枕头,淡定自若地挑眉,对上老张一副看流氓的神情,他薄唇压了压,压低的声音也冷冷清清,疏懒带笑,“我对小屁孩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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