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饭盒的林萱禾刚出电梯,目睹眼前一幕,她的眼睛倏地睁大,眼神就像带了毒的针,根根刺向江鹤川身/下的女孩。
忽然冒出的女音尖锐刺耳,拔高的音调透着错愕和不可思议。
倒在地上的一男一女皆是一愣。
这声音太熟悉,安楚楚一听便知道是谁,只是没想到林萱禾居然会来这。
安楚楚长这么大,从没像现在这样狼狈过,她又羞又恼地去推眼前的人,恨不得原地去世!
偏偏这人还压着她,不等安楚楚爆发,江鹤川拧了拧眉心,看了她一眼,摸过一旁的拐杖,忍着骨裂般的疼强撑着站起来。
他起身后就去扶地上“惊慌失措”的小姑娘,女孩眼盲,身形瘦瘦小小,怎么看都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奶猫。
男子的俊脸看不出情绪,骨裂的疼痛感让他唇角一抽,江鹤川伸手,宽大温热的手掌触及女孩纤细的手腕,让他有种稍一用力就会捏断的错觉。
女孩脸上还蒙着一层白色的纱布,看不清具体的相貌,脸侧散落着几缕碎发,莹白如玉的皮肤泛着红晕,映衬着小粉嫩的嘴唇,即使看不见她的双眼,但整张面孔却显得羞恼又无辜。
明明她的眉心是皱着的,粉唇紧绷成一条僵直的线,隐隐散发着刚才被“轻薄”的怒火,让人感觉清丽又冷淡。
江鹤川定了定神,漆黑的眼,凝视着她,一时半会忽略了小腿传来的疼痛。
眼前的人和他记忆里的人有些重合,熟悉又陌生,但却不是她。
仅仅是外貌上的相似,而他知道的那个,舞台上总是戴着假面,神秘优雅从容不迫,但眼前的女孩似乎是个...盲人?
安楚楚这会看不见,只能循着那人的气息,被人拉起来以后,她毫不犹豫地甩开那人扣着她手腕的手,用力抹了抹嘴唇,还有些发麻,她语气也冷冰冰的:“请你离我远点!”
她无法对一个刚刚“强吻”过她的陌生人和颜悦色,虽然是意外,但初吻被人拿走了却是事实。
江鹤川的掌心一空,看着女孩嫌弃又恼怒地擦嘴唇动作,他眸光微敛,瘦削的薄唇下压,狭长的眼尾习惯性轻挑,神情顿了几秒。
这小姑娘是生气了?
他性情高傲惯了,脾气也不小,从小到大被所有人捧着,他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对不起三个字,毕竟家世背景和自身高人一等的条件摆在那,他就是有资本不可一世,然而看到这个女孩,他拧紧了眉心,破天荒地犹豫要不要道歉。
安楚楚看不见眼前人是一副怎样的表情,或许是吃了女孩豆腐后的轻浮,又或者满脸歉意?
无论对方是个什么样,安楚楚也无法心平气和地继续跟他待下去,她抿唇,抓着一旁的扶手,一脸戒备地后退一步,此时恨不得摘了眼睛上这层碍事的纱布,再气势汹汹地瞪他一眼。
注视着女孩殷红微肿的唇瓣,江鹤川唇角微收,妥协般的正要开口,身后的林萱禾呆愣片刻后终于回过神来,当看到江鹤川刚才压着的人时,她眉心拧得更深,脸色变得就跟调色盘似的。
她还以为是哪个胆子大的护士,不顾脸面的勾引江鹤川,却没想到女孩露了脸,竟然是她。
安家的正牌千金,安以宁。
现在应该叫安楚楚才对。
林萱禾的神情冷了一瞬,但很快收敛,化着淡妆的脸浮上抹笑意,眼底只剩关切和担忧。
她走过去拿起地上的另一个拐杖,手自然而然地扶着江鹤川的胳膊,语气温柔还带着似有若无的亲近,全然没有方才看到两人亲到一块时的失态。
“鹤川,你刚才真的吓到我了。”
“医生不是让你好好休养吗?你怎么在这,刚刚有没有摔伤?”
林萱禾直接掠过安楚楚,而是担忧地看向男子打着石膏的小腿,说话温温软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关系多亲密似的。
接过对方递来的另一根拐杖,江鹤川眼皮子都没抬起来,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倒是很不耐烦地抽回自己的手,不让身旁的人碰他。
他语调懒洋洋的,调整着拐杖,也不曾看她,说:“我怎么样,跟你有关系?”
林萱禾被他不留情面地一堵,眼眶倏地红了,看着无辜,还有点楚楚可怜,但江鹤川压根不想搭理她。
他歪着脑袋,漆黑剔透的眸子映出女孩的身影,冷白清隽的俊脸,没表情的时候倒有点沉得发冷,江鹤川这会才有空仔细打量面前这个穿着病服的女孩。
安楚楚依旧冷着脸,粉白的唇藏有怨气的抿成一条线,走廊里冰冷的灯光落在她精致娇俏的脸,镀了层浅淡柔和的薄光,勾勒出五官的轮廓。
江鹤川唇角弯了弯,笑意一晃而过,虽然看不见那双眼睛,可即使蒙着层纱布,他也觉得这个小姑娘有点好看。
一旁的林萱禾注视着江鹤川情绪的细微变化,她示弱般吸了吸鼻子,无可奈何地语气:“鹤川,我送你回病房吧,伤口都渗出血了。”
安楚楚没听到江鹤川的回应,但却注意到林萱禾的声音,以及刚才从她嘴里冒出的那个名字。
从今早的熟悉,到现在更熟悉,就是护士口中的那个“植物人”。
而这个“植物人”却在刚才强吻了她,安楚楚一默,心底对这人的一丢丢同情也瞬间消散。
林萱禾此时就站在她对面,看她这架势,似乎要跟她装不认识了。
安楚楚倒是无所谓,反正两人也没多熟,她松开扶手,自己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打算回病房,却在下一秒,被人扣住了手腕。
那只手掌温热干燥,没用多少力道。
安楚楚知道是谁,刚压下去的怒气又蹭蹭蹭往上冒,“你这是做什么?”
却听那人轻咳一声,喉间溢出的声音干净清冽,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安楚楚瞬间红了脸,甚至想打人。
江鹤川有些霸道地将人拦下,清隽的眉宇稍松,语气倒是一本正经,“妹妹,刚才对不住,怪我没看路。”
“刚才占了你便宜,我跟你道个歉?”
这个流氓怎么还能厚脸皮的说出口?
安楚楚没好气地哼了声,只稍稍用力便抽回了手,她偏过脑袋,瓷白的脸颊泛着粉,她现在看不见,处于弱势,对这人更是避之不及。
她防备似的避开他,蹙着眉头,说:“离我远点。”
一旁的林萱禾脸色却不好看,她清楚江鹤川的性子,以为安楚楚不领情,会让他恼羞成怒,然而并没有。
江鹤川只是挑了挑眉,英俊清冷的面庞看不出喜怒,甚至依言后退了一步。
安楚楚撂下这句话,几个护士恰好赶过来帮忙,当看到与安小姐对话的男子,几个年纪轻轻的女护士脸上的惊异喜悦不言而喻。
有的人即使断了腿,拄着拐杖,就是一动不动站在那,也能让人看了脸红心跳。
毫无意外,江鹤川就是这样的人,生得一副极好看的皮相,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眉骨立体,眼窝深邃,眼眸漆黑,挺直的鼻梁显现出漂亮的弧线,微压的薄唇瘦削柔软,仔细看,跟之前杂志上的照片一样,不存在照骗。
几个女护士的情绪明晃晃的挂在脸上,没想到传言是真的!江鹤川真的住在她们疗养院,而且伤势也不像传闻中那么严重,起码活着,能喘气,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帅。
目送女孩被几个护士搀扶着离开,江鹤川跟个柱子似的,杵在原地半晌,才拄着拐杖回自己的病房。
对身后的林萱禾视若无睹。
江鹤川对自己这个态度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林萱禾觉得无所谓,她看了眼安楚楚病房的方向,眼底滑过抹异样,随即跟在江鹤川身后。
病房门口,林萱禾还没进去,便被两名凶神恶煞的保镖拦下。
林萱禾看向里面的江鹤川,眉心微蹙,“让我进去。”
两名保镖像是堵墙,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林萱禾只觉得委屈,自从一个月前江鹤川在比赛中出事,她的心情就没好过,江家又对外封锁消息,她每天都在担心他的状况,如今好不容易打听到他的消息,她特意赶过来,本以为江鹤川会感动,却被人甩脸子。
林萱禾不甘心,娇娇弱弱地冲着那人的背影,喊他的名字,“鹤川,你干嘛这么对我。”
女孩最擅长示弱,声音娇滴滴的,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还会怜香惜玉,但江鹤川不会,他这会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双漆黑的瞳仁里没有丝毫温度。
他嘴皮子一掀,淡不可闻地嗤笑了声,语调也冷冰冰的,“林萱禾,你脸皮也是够厚的,别给脸不要脸成不?”
他受伤的消息对外封锁了,至于林萱禾为什么能找到这,江鹤川没工夫深究,但看着面前这张装柔弱的脸,他是一眼都不想多看。
话音一落,林萱禾脸上的情绪僵住,胸口像是中了一枪,只有一个黑漆漆的洞,血流不止。
从江鹤川那吃了闭门羹,林萱禾好半晌才缓过劲来,调整好情绪,便去了安楚楚的病房。
安楚楚说到底还是安家的正牌千金,她和她妈住进安家这么久,到现在都没有名分,都是因为安亦周和安楚楚的不妥协。
要想在安家立足,她必须和安楚楚搞好关系。
林萱禾倒是很能忍,进了病房便看到穿着病服的女孩正靠在床上,一旁的王姨正拿着棉签,在给她的嘴唇上药。
王姨心疼得数落:“哎呦喂,我才走了一会,你这就磕磕碰碰的,幸好嘴巴只是破了点皮。”
安楚楚微仰着脑袋,嘟着嘴唇,哼哼唧唧的撒娇神情,与刚才截然不同。
她笑眯眯地答:“王姨你别担心了,这点小伤不碍事,再说了,明天就可以拆纱布了。”
王姨也笑,说:“你再忍忍,过两天你哥哥就接咱们回家,你这些年不在家,家里那两位可。”
王姨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的林萱禾眼底的讽刺一闪而过,她敲了敲病房的门,笑得从容不迫,打断了房内两人的对话。
王姨回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于是默默将刚才的那些话咽回肚子里,只低声提醒安楚楚,林小姐来了。
安楚楚收敛了笑意,靠着枕头垫像只慵懒的猫,顺便让王姨把她的耳机递过来。
林萱禾手里还拎着刚才的那只饭盒,本来打算送给江鹤川,但对方不领情,她送给安楚楚,也差不多。
王姨对这个外来的林小姐没什么好印象,深怕安楚楚吃亏,于是坐在沙发那给楚楚削苹果。
林萱禾笑得温和,一副姐姐关爱妹妹的神情,温声细语的腔调,一如从前,“楚楚,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遇见你,哥哥一直没告诉我们,原来这段时间,你在这休养。”
她顿了顿,说:“安叔叔和我妈,我们都很想你,你打算什么回家?”
看着眼前这个玉雕似的女孩,漂亮得更像个瓷娃娃,安楚楚只比她小三岁,但一张娃娃脸愈发显得年纪小,也难怪刚才江鹤川会叫她妹妹。
林萱禾掠过眼底复杂的情绪,很快换作笑容,说的话滴水不漏。
安楚楚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心,只觉得耳机里的声音太小了,对于林萱禾的“示好”,安楚楚不以为意,那张精致清丽的脸依旧冷冷淡淡,“我哥难道没跟你说吗?没什么事就别来打扰我。”
林萱禾一哽,不大高兴地抿唇,看来安家的这位大小姐,在国外待了几年,脾气倒是硬气了不少,林萱禾笑笑,“我主要是来看江鹤川的。”
听她说起那个还未谋面,就亲了她的陌生人,安楚楚有些气闷,今天真是有够倒霉的。
安楚楚淡定地哦了声,语气也懒洋洋的,“那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林萱禾深吸一口气,一副不气不恼的样子,看着安楚楚,更像再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她继续云淡风轻地开口:“好歹我现在也是安家的长女,作为姐姐,既然都见了面,也该来看看你。”
两人不对盘已久,几年没见,林萱禾越发沉得住气了,安楚楚却不吃她这套,语气淡淡道:“你住进安家也有几年了吧,还是姓林呀,这攀的哪门子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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