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问出口萧妤儿就后悔了,恨不得当场把话吞回肚子里去。
她小心翼翼地扭头看了眼武宣帝,可目光一触及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就心虚得厉害。
若是泄露了她是十四岁的萧妤儿,而非如今这个二十四岁的萧皇后,她会不会被当作妖孽一把火烧了?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睡一觉莫名其妙就到了十年后啊!
武宣帝揽着她腰肢的大手不着痕迹地收紧了几分,眼帘未抬起,神色如常地批阅着奏折,似乎没听清她方才说了什么。
见此萧妤儿稍微松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坐在他的大腿上,思绪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良久后,武宣帝倏地微阖双目,揉了揉眉心,随手拿起本奏折递给怀里的人,漫不经心道:“朕乏了,你念给朕听。”
萧妤儿心神一紧,悬心吊胆地接过奏折,整理好慌乱的情绪后便打开来看了看——
不出所料,里头没几个字是她认识的。
她唇瓣动了动,嗫嚅了许久,连句完整的话都念不出来,窘迫得脸上阵阵发烫。
武宣帝用手指轻叩着桌面,薄唇微抿,眸色讳莫如深,目光幽幽地定在她的侧颜上。
原就精致姣好的俏脸这些年来愈发娇艳了几分,与当年的单纯青涩不同,如今是让人只一眼就移不开视线的美,动人心魄。
她现下捧着奏折的模样看上去也格外的乖巧,模样娇憨可爱,额间和鼻子上都渗着一层薄薄的细汗,好似晶莹剔透的露珠。
尤其是那张红艳艳的樱唇微微翕动着,勾得他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采撷一番。
高耸的发髻上只斜插了一支赤金点翠衔珠凤钗,简单又不失华贵,垂落的珠串也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摇曳生姿……
前些天发觉她有异样时,他只当是她怀念过往才有所转变。
毕竟人还是这个人,他还不至于昏聩到认不出自己的枕边人。
如今,他却隐隐怀疑她是生了癔症,忘却前事了——
她居然问他当初为何会收了她,甚至连字都不识的了。
从前她刚到他身边时确实是不怎么识字的,因为是他手把手亲自教的。
直到现在他也想不通自己当初为何会耐下性子、不厌其烦地教她识字……
武宣帝自小就见识过后宫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些明争暗斗他看得厌烦极了,只觉得乌烟瘴气。
封王后出宫开府了,他更是对所有女子都敬而远之,别说是娶妻纳妾了,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的。
这般冷情冷性、喜怒无常的人,偏偏就是栽倒在萧妤儿的手里了。
可这个小没良心的,居然把两人的过往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殿内的气氛逐渐凝重起来,但又有几丝莫名的暧昧。
萧妤儿忽然灵光一闪,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奏折合上,煞有其事道:“听说后宫不得干政,我不敢念,陛下还是自己看罢,累了就歇一会儿再看。”
说着她就要站起身来,意图挣脱开男人灼热的怀抱。
武宣帝眸底闪过轻微的笑意,大手一伸又将人拉回了自己的怀里。
这一回她饱满软弹的娇臀更是毫无缝隙地紧贴在他的腰下。
他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可耳尖却泛起一阵微不可见的潮红。
斜睨了她一眼后,声音略微沙哑:“皇后都拿着这本折子看了许久了,如今才想起来后宫不得干政?”
听了这话,萧妤儿呼吸猛地一滞,目光也闪烁起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须臾后,她嗓音软糯糯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吞吞吐吐道:“我、我方才看的时候没记到脑子里去,不、不算数的。”
武宣帝眸光微动,大手不轻不重地揉着她的纤腰,忍俊不禁道:“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皇后是朕的妻子,自然是不同的,你念罢,朕不怪罪你。”
萧妤儿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她又不识字,念什么念!
最后她只好破罐子破摔,用着视死如归一般壮烈的语气道:“我、我去把虎娃喊来!让他来念!”
看着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武宣帝唇角绷得紧紧的,掩住那抹无奈的笑意。
片刻后,他倏忽温声道:“朕先回含元宫处理政务了,今晚你与虎娃先用晚膳,不必等朕,朕晚些再回来。”
萧妤儿睁着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望他,愣愣地点了点头。
见她这副呆呆的小模样,武宣帝不由得心底一软,伸手捏了捏她白嫩软滑的脸蛋儿。
送走武宣帝后,萧妤儿顿时如释重负。
桂枝上前来伺候她换身轻便些的衣裙,可脸上却满是欲言又止的神色。
许久后她才迟疑地问出了口:“皇后娘娘,您可是身子哪里有不适?可要传太医过来瞧一瞧?”
萧妤儿微微一怔,旋即摸摸扁扁的肚子,软声道:“我没有什么不适,就是方才午膳吃的少,现在有些饿了。”
另一旁的茯苓闻言便颇为识趣地去取些糕点过来。
换上一袭轻薄的藕荷色莲枝纹软罗齐腰裙后,桂枝搀扶着她在软榻上坐下。
桂枝又颇为不解地问道:“娘娘,您平日里是时常研墨的,今天怎么会忘记添水了?”
萧妤儿脸上讪讪的,总不能说她真的不会研墨吧?
茯苓将几小碟糕点整齐码放在软榻的小几上后,也问道:“娘娘可是因为早晨在永康宫的事才这般魂不守舍的?”
萧妤儿也不知该怎么与她们说,只好敷衍地点了点头,开始打量起那几碟点心来。
点心分别有枣泥酥、豌豆黄、糖蒸酥酪、糯米凉糕,每一样都精致极了,她不知该先吃哪个才好,又好像哪个都不舍得吃。
桂枝想了想,见缝插针道:“可奴婢瞧着太后娘娘应该是喜欢娘娘做的护膝的,娘娘不必担心。”
萧妤儿不由秀眉微动,极为惊喜地问道:“当真?”
桂枝沉吟片刻后,才回道:“太后娘娘接过那护膝后就一直拿在手上,而且还仔细瞧了许久,奴婢大胆猜想,若是太后不喜欢的话,早就与往常那般直接丢开手了。”
萧妤儿眼角眉梢瞬间染上了喜色,喃喃自语道:“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
她拿起调羹舀了一小勺糖蒸酥酪想尝一尝。
可还没吃进嘴里,一股浓烈的腥味就冲到鼻子来了,引得她心口闷闷的。
细心些的茯苓一眼便看出她的不对劲,急忙上前给她轻拍后背顺顺气,“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这糖蒸酥酪的味道不对?”
“嗯,这糖蒸酥酪太腥了,闻着就难受。”萧妤儿秀眉微蹙,当即就放下手里的调羹。
犹疑良久后,她又捻起一块枣泥酥来轻咬了一小口。
这枣泥酥色泽金黄,外皮酥松,而且似乎没加多少糖,内馅甜而不腻,满是黑枣泥本身的清甜。
原本心口那股子恶心的感觉也顿时冲淡了不少,萧妤儿两三口就吃完了一块,又再捻了一块来吃。
而茯苓和桂枝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番,神色变得有些怪异。
她们俩端起那碗糖蒸酥酪闻了许久,都闻不出什么腥味儿来,只有一股浓郁香甜的牛乳味。
平日里萧妤儿也是时常吃这糖蒸酥酪的,可却从来没说过有什么腥味。
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正当两人想说些什么时,一个宫人从外头走了进来,福身向萧妤儿禀告道:“皇后娘娘,北宫的章贵妃过来了,如今正在前头正殿里坐着呢,您见是不见?”
萧妤儿拿起手边帕子擦了擦嘴上的碎渣,想起这个章贵妃似乎不难相处,她适才点了点头。
刚掀开珠帘走出来正殿,她就一眼见到坐在正殿右下首的章贵妃了。
章贵妃仍是穿着一袭素色交领袄裙,头顶别着一朵巨大的白色绢花。
都说女要俏,一身孝,可她五官偏英气,性子爽朗张扬,穿着这么一身倒是有些格格不入,甚至有种说不上来的滑稽。
章贵妃见萧妤儿出来了便站起身,风风火火地走上前来迎她,好似两人已经认识了许多年一样。
她这般热情,萧妤儿受宠若惊的同时又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在她心里一直觉得是肃王谋朝篡位了,所以对面先帝的后妃时,她心底总是一阵发虚。
章贵妃牵着她的手一起坐在主位上,笑眯眯问道:“贸然前来,没有打扰到皇后罢?”
萧妤儿略有些拘谨地摇了摇头:“没有,方才在里头只是在吃点心。”
章贵妃连珠炮似的说道:“没有就好,我在北宫那头无聊极了,都找不到人说话,先帝那群嫔妃天天忙着要变卖首饰攒钱来赎人,我才不要为了那个负心的大混球变卖首饰呢,那些东西我可攒了许多年了,要留着给自己养老的。”
她说得口干舌燥,随手就拿起一杯茶,豪迈地一饮而尽。
接着又道:“再说了,如今北漠败退,先帝是死是活都说不清楚呢,也就她们那些傻的,还相信只要给北漠人钱就能把人救回来,她们以为人回来了,她们就能继续当妃嫔了不成?”
萧妤儿听得一头雾水,整个人云里雾里的。
难道不是肃王谋朝篡位了吗?
这章贵妃说的话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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