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竟只好说,“我懂。”
那人又笑了,“不错啊,几年不见,越来越聪明了。啊,不对,其实一直很聪明,就喜欢装傻,骗人技术可高明了,尤其骗我这种傻子。五年前你是怎么说的?我到现在都记得,真跟演戏似得,你学什么物理啊,去考电影学院不行吗?”、
文竟低下头,也没回答。
“你也有脸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觉得恶心吗?我是觉得恶心,真的。不过算了,那是以前,现在什么感觉也没有了,连恶心都没了。”
文竟就跟没听见一样,厚着脸皮说,“你有个朋友叫李道生……我同学今天白天和他打了一架,现在正被关在拘留所里,你能帮我说说情吗,让他别走司法程序了,要赔钱赔礼道歉都行…….”
那人哼哼继续笑 ,“行啊,文竟,你真行。能不能滚开,别出现在我面前,谢谢你了。”
文竟说,“好。”却没动地方,站在那低头看着地面。那人也没动,他俩互相不看对方,互相就这么站着。十五分钟后,骆均阳提着电脑包从楼上下来,文竟背对着他,不知道他来了,只听见后面一声,“若棲!”文竟一听,马上飞快戴起外套帽子,仓惶就逃跑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跑。
等回到宿舍,庄三不在,文竟去洗漱排泄一圈后,庄三才回来。庄三问情况,说骆均阳能不能帮上忙?文竟摇头说这事不用指望了,明天等等大老刘信儿,就爬上床去了。然而让人无奈的是,这一晚,文竟虽然没有失眠,却似乎因为思念太过深入,还是无可救药的梦到了七年前,刚入学那会儿的事。比如中学上的那破学校是间郊区再郊区的寄宿学校,文竟爸妈常年出差,为了方便,选择把他扔在那里自生自灭自给自足。比如他中学时候特别开朗,从来没有烦心事,是班级里的一枝太阳草。比如那会那小孤僻男还跟着他病重的单亲妈妈,在那小城里辗转沉浮起落,过着平静却沉重的日子。再比如小孤僻男在学校从来不说一句话,自己往上冲啊冲啊冲啊,才和他有了一次神迹般的契机----他借了他五块大洋交班费。还有就是,好死不死,好活不活的,学校把唯一一间两人宿舍分给了他们俩。
都好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第二天大早上六点不到,宿舍门就响起了开锁声。文竟睡得不沉,一听那声就睁眼了,心想骆均阳回来了?真难得,平常一个月就回来住一两天,这周这么例外,竟然连续回来三天。于是睡眼朦胧的想去确认一下,结果竟然是唐瑚开门进来了。文竟“啊啊”吼了两声,连着把庄三也吵醒了,两人在上铺看着唐瑚回来,心里都激动不行了,文竟跳下床铺,说,“唐唐,太好了,你总算是回来了!我俩都以为你完蛋了,一定进去捡肥皂了!”
唐瑚外表看起来虽然落魄,但仍坚持艺术家的风范硬气,轻轻挥了挥手说,“党和国家的政策还是好啊,公职人员的眼睛也是雪亮的,总算没让我们群众艺术家白受罪。”
文竟想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庄三也跳下床问,“这事完没完事啊?还有后续吗?那李道生肯同意私了吗?”
唐瑚说,“党和政府还是会为我们群众艺术家谋福祉,只要我们肯相信他们,他们就一定不会辜负我们的信任…..”
庄三拍了他一巴掌,“别在那胡闹了,门都关上了,百里开外也没人醒着,老实说话。”
唐瑚长叹一声,跟虚脱一样,一个醉步,就瘫倒在床上,“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莫名其妙就给放出来了,一路上我这心肝颤悠的呦,跟初恋时候一样,好久没这么悸动了,我就怕路上还有警察跟着我,这说话都得提防着点,万一人家是想看我还有没有什么重大嫌疑,再牵扯什么重大案件呢?小心为上。”
庄三翻个大白眼,文竟走近他,问说,“你身体没什么事吧?”
唐瑚四肢大开,特别自傲的说,“能有啥事,我这钢一样的身板!啊对了。”他又坐了起来,“我出来的时候,有一个男的在等我,就是上次打我一拳那假洋鬼子。你俩认识啊?”
文竟不太明白,“怎么了?”
“没啥,就是我签完字,出来就看见他站在门口。冷不丁的就问了我一句,咱俩什么关系。”
文竟吸吸鼻子,“哦,你怎么说的?“
“我能说啥,就是同寝室好哥们好兄弟关系呗,他听完就走了,神经兮兮的。话说,你俩是不是认识啊?“
文竟就如实说,“我俩中学同学,好几年没见了,以前相处的还行。“
唐瑚没再问下去,将身上衣服胡乱一脱,扔到地上,就爬进被子里补眠了。庄三看事情似乎顺利解决了,也爬上去接着睡。只有文竟还站在原处,突然间不知所措又动弹不得。
结果唐瑚这事就算稀里糊涂的翻篇了。李道生从一而终,还继续追求那大一美女,过不几天,俩人就彻底在一起了。唐瑚经过这事却死心了,觉得天下花朵遍地开,摘不到这一朵还有数以万计的其他朵,于是另起炉灶,把眼光瞄准了下一届新生。只是两人偶尔还是会在学校内遇见,彼此虽然恨得牙痒痒,但都装作大度视而不见。而那曾经的孤僻男,也仍然在文院的教学楼里,每日风雨无阻的等待骆均阳。
文竟几乎天天特意绕道从文院走,目的就是想气气孤僻男,心想我叫你不愿意看见我,我非要让你看见。可到关键时候还是掉链子,走到那方圆一百米附近时,就蹑手蹑脚的躲到树后面偷窥去了。
等11月到来的第一个星期日,左溢清背着个登山包回来了。大晚上11点半,非要拉着文竟出去喝酒,文竟看在对方给自送了一袋鱿鱼丝的面子上,不好婉拒,就奉陪去了。到烧烤店里,左溢清一下就要了100串羊肉串和10瓶啤酒,文竟顿时就打了个饱嗝。
“我X他二大爷的!太恶心了!真是太他-妈的恶心了!就没这么恶心的事!反正我是不准备在学校呆了,这硕士学位我也不打算要了,有什么了不起?男人就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要走就走,要留就留,老子就不留了,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文竟一听他要走,霎时间悲伤心起,想起三年多被他关照关爱的种种场面,特别特别想留下两滴眼泪,可等服务生上来三大盘子羊肉串后,两人都暂时不说话,开始掳串。等吃了一半后,左溢清拍着文竟的胳膊说,“文子啊,妈的蛋,当年我就是脑袋开瓢了,才想着学什么狗屁物理学,放弃了去X大的机会,不然早就成为了一名救死扶伤的好大夫,估计现在在我老爸的医院混的风生水起啊,开个丰田啥的,住个小复式楼,娶一大辫子小护士,美满一生。“
文竟就说,“师兄,你别这么说,你一直是我偶像啊,咱们系里,你发文是最多,都创咱校记录了……“
左溢清摇头拍桌子,“文子啊,你就是太年轻了,有些事不懂。“他开了一瓶酒,咕嘟咕嘟灌下大半瓶,”你知道吗,当你有一天忽然一下子颠覆人生的时候,你就明白了,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是空的,是没用的!都没用!算了,啥也别说了,说了你也不懂!咱们喝酒吧!喝完我就走!“俩人就开始对瓶灌酒,文竟对酒没兴趣,喝了没几口后,就一直在认真掳串,等终于把100串都打扫利索后,左溢清已经喝得醉醺醺,“妈-的,那就不是人能做的事! 那么大个东西!就,就….进来了!X!我这辈子算是毁了! 没脸见人了! 霍寒林! 你个XXXX! 我XXXX!老子XXXXX!”左溢清边骂边哭,文竟也没太关注他,吃完后就觉得肚子还有空余,又要了两个烧饼,然后霍寒林就从门口进来了。
左溢清摊成一滩泥,趴在桌子上还在骂,文竟见霍寒林来了,就站起来问,“霍师兄,你怎么来了?”
霍寒林没回答,低头看了看左溢清,手捂着他脑袋上轻轻抚了抚说,“他醉成这样,我带他回去了。”
文竟赶紧挡在他面前,“师兄,你不能带他回去!”
霍寒林非常不愉快的皱起眉头,问,“什么意思?我还能对他做什么吗?”
文竟挠了挠鼻子,嘻嘻一笑,“师兄,我兜里一毛钱都没带,左师兄说这顿请我….”
霍寒林哈哈一笑,从钱包里掏出三百大洋递给文竟,又拍怕他肩膀,“使劲吃!”
就抱起左溢清走了。
两天后,文竟再去大老刘办公室交实验报告,看见左溢清还在那忙活打杂,再没提那场走就走的旅行。文竟心想,我师兄跟小孩似的,一定是因为和霍寒林吵架闹矛盾才想离校出走,结果一和好就不走了,太幼稚了!
当天晚上,庄三和唐瑚出去唱K,没带文竟,主要文竟一听AA制,就头昏眼花腿抽筋,两人也不傻,谁也不打算替他付账,就都走了。
晚上八点三十,文竟再约队友,预备联赛开启,结果手指刚搁鼠标键上,骆均阳又少见的回来了。他脸色铁青,眼眶发黑,一看就好几天没睡,然后在文竟背后阴森森的说,“你,能不能陪我去喝一杯?”文竟先是吓了一跳,过会儿又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要走运了,竟然有这么多人排队要请自己喝酒,白给的不要那就相当于丢!于是文竟无耻的放弃了联赛,跟着骆均阳又去了学校西门的烧烤店,这次文竟点单,谦虚了点,要了90个羊肉串和8瓶啤酒,骆均阳只喝啤酒,闷头喝,一句话不说。文竟还是一心一意的掳串,掳到最后,骆均阳开口了,“我今天,和那个人分手了。”
文竟嘴里嚼着羊肉,没咽下去,抬起头看骆均阳,见他眼泛水珠,就从桌上抽了张纸巾给他。
骆均阳拿着纸巾说了声‘谢谢’,又苦笑说,“你一定觉得奇怪,咱们同寝三年多,连话也没说上几句….现在我竟然会和你在这喝酒,说这些话……我也觉得奇怪,但是,我真的,在学校里没有朋友。”
文竟嘴巴含着羊肉,没说话。“现在我就特别想找人说说话,如果你不介意….或者,你也可以马上就走……我没什么。”
文竟吃人的嘴软,赶紧说,“没事,你放心,我嘴巴严得很,有什么你就说吧。”
于是骆均阳就把五年前如何与那孤僻小子相识相恋的事情陈述了出来,他声音很平静,平静里面是一种被压抑的力量在逐渐释放,一点一滴。文竟想,他也不过是在假装平静,“你都不知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有多糟,他妈妈那时候死了,刚认的爸爸对他又不好,他辍学去找他的初恋情人,兜里连一分钱都没有…..那个人在他最困难最难熬的时候离开了他,他却傻的以为对方有苦衷,还去质问他爸爸是不是给钱让他离开他。他多傻?他就不相信这世界上有这么狠毒,这么无情的人!他不相信有人没有良心!”
“我是陪着他一点一点熬过来的,我那时候爸妈给我的零花钱不够,我出去打工也养着他让他去找初恋情人…..后来好了,他终于肯回家认他爸爸…..慢慢的,他也能接受那个人抛弃他了。”
“接受我其实也没那么难不对吗?我就这么问他,后来我们就……”
“我真受够了他的花心,一夜情,约炮,各种乱搞,你知道是什么吗?破罐破摔,就是在破罐破摔,作死,你懂吗?他就是没想好好活,他厌恶自己,恨自己,他也恨别人,也许也恨我…..我对他好,他知道,他能回报我的,就是对我同样好。我不需要这种好,爱不爱与好不好不是一回事,我可以对一个人很好,体贴入微,关怀备至,但我能不爱他。这是两回事,我宁愿他爱着并伤害我。但爱不爱他太明白了,他清楚这呢,他心里有人,他放不下那人。”
“我觉得,我俩就是,孽缘。就是时间特别不对,不早不晚就是不对。我以前不相信这种事,但现在特别信了,你知道吗,如果再早一点认识,他一定会爱上我,或者再晚一点认识,我都不会这么爱他,我看不上他,可就是这样,没办法,特别无奈,就是上天让我们在那个时候遇见。不早不晚。”
文竟看他控制不住流出眼泪,又抽出两张纸巾给他,劝他说,“就不能再努力试试吗?既然你还这么….喜欢他…..”
骆均阳抽噎着捂着嘴巴,“不行了,不行…..他这个人,无论喜欢的食物,还是衣服,从来一成不变…..我就明白了,有些人,极少的一些人,这辈子只会爱一个。这么凑巧就让我遇见了他,可我不是那一个。”
文竟低下了头,骆均阳擦干眼泪,破涕而笑,“我今天终于和他说分手了。这真是…..!”他竖起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胸脯,“是我骆均阳这辈子做过的最最正确的决定!我自由了!下个月我就去美国了,重新开始,一切都是崭新的,我我就能彻底放弃他了….”
文竟咽下了那羊肉,陪着他笑了笑,然后说,“其实你这人挺好的,就是有点可惜,这三年多,他也不常回来,咱们四个也没怎么一起聚聚,不然大家都能成为好兄弟……”
骆均阳轻声笑,说,“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他在一起,我除了每天24小时紧迫盯人,也怕被别人发现…..这条路不和主流,我自己是异类,也不想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所以,总要避开你们……那时候就觉得,哪怕什么都不要,换一个他也心甘情愿。但这是不好的爱情,不好的爱情会让你与世隔绝,孤立无援。我就这么隔绝了快五年,现在清醒了。”
文竟举起酒杯,向他敬酒,“为你有一个新的开始,干杯吧。”骆均阳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凌晨2点,文竟扶着已经脚步不稳的骆均阳出了烧烤店,爬宿舍楼梯用了将近半个小时,最后累得要死要活,才把骆均阳扶到床上,结果骆均阳半梦半醒中又唤了一声,“若棲。”
文竟叹了口气,想着我也该洗漱睡觉了,可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锁了门跑下楼就往文院去。他就问自己,我跑去干什么?这都几点了,他一定不在,那我去是为了确认什么?
其实一切的脱轨都特别简单,特别自然。从对方的声音,味道,头发,体温,和眼神开始,文竟逐渐能无意识的能在几十个人里就能听到那孤僻小子的说话声,他会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香味,越来越浓。他的头发在刚洗完的时候总是晶光闪闪,他会故意把头抵过来,让水滴流在他身上。他们晚上会在一起睡觉,彼此已经熟悉了的体温,和棉被一样,再不可分。文竟追随他的眼神,他们彼此看着,就像异性相吸的磁铁一样,一对视就黏住在一起。文竟觉得不对,一切都不对劲,他不懂这是脱轨的开始,也不懂这不对到底是什么。
直到那天晚上之前。文竟正入睡,却做了噩梦突然醒来,梦里他被人紧紧箍住擒住沉在水底无法呼吸,可梦醒来也是这样。两个人平常明明只是靠在一起睡觉,醒来那小子却紧紧抱着他,一直用嘴巴在允-吸他的后颈和肩膀,手也上下抚弄,他的下身抵在文竟的腿间,来回动。文竟没敢吱声,继续装睡,手心满是汗,他觉得这是件极其恶劣的事…….他无法忍耐,无法忍耐的并非只对那小子,更是对他自己,他竟然允许他这么做下去,而自己可以装作不知道,只要一想到,他们能还像以前一样……他就可以默许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然后,文竟就明白了,明白这是什么。
他不会懂我的这种恐惧,他不是那样的人,这种丝丝裂裂,周期性的,浮动,飘忽,阵痛,窒息……源于深层的恐惧,这一切的脱轨和欲望的滋生,全都无法控制。如果,但凡我能控住的住自己,我都不会这么落魄的逃跑。
他一定不懂。
于是文竟就给外地的老妈打了电话,办理转学返回老家。这事文竟当然没敢告诉他,他想过了这学期就好,我再陪他最后几天,像以前一样,过几天快乐日子,一切就都恢复正常了……而后,越是随着日历的减少,文竟越是允许了那个人的脱轨行径 ,他觉得那个人在缓慢着布网,一步一步包裹住自己侵蚀掉自己,让自己陷下去,毫无知觉和意识…..那明明是个深渊,他却要非拉着自己和他一起粉身碎骨,可自己却推不开他的手。期末考试前的那几天,事态终于严重到失控的地步,那个周末文竟本来要约同学去打球,那个人却在他出门前将他拉了回来,撕开了他的衣服,将他扔到了床上。文竟一开始就在挣扎和拒绝,可一看到那人的眼睛就彻底放手了。他想如果这是倒计时,我还能给他什么?就抱住他纵容了一切。那个周末的两天,他们俩个再没出过屋子,饿了就叫外卖,那个人一直搂着他,将这辈子能说的情话和誓言都说给了他听,他说了一辈子,文竟惶恐的回抱住他,以为能制止他,他却把文竟的手贴在自己胸膛上,说我把我的心给你。
圣诞节两人过了最美好的一天,第二天噩耗传来,那个人的妈妈去世了,文竟抱着他陪他一起哭,两个人在床上等日出,等一早的班车回市区。文竟送他出宿舍,在宿舍前的落地玻璃窗前,他们即将分别,他拉着文竟的手,请求他永远别离开自己。文竟亲上了他的眼睛,就说好,说我等你回来,两个人抱着分别,文竟觉得至少在那一刻,他真的可以拿出永远来换他的以后和幸福,如果他的幸福是他们在一起。
送走他的第三天,也是元旦的前一天。文竟妈妈就开着车来了,手续办好就等他收拾行李了,文竟回宿舍开始装箱子,装到一半就跪在地上大哭,他说妈我不要走了,我不能走了,我不走了!文竟妈妈两个巴掌扇过去,说快点的,我晚上还赶着去纽约。
回老家的路上文竟抱着箱子就开始哭,文竟妈妈放开音乐根本不理他。文竟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他做了这辈子唯一一件坏事,从今以后他再不能问心无愧了,他会一辈子都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会想着他。最重要的是,他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他会从爱到不爱再到恨自己,他会开始恨自己,他们们两个完了,从此彻底完了! 可他没得选对吗?他这么胆小自私,人生这么长,他怎么能从此拉着他一起万劫不复勇往直前?
如果我不走,我知道,我就再也走不了了。
那以后文竟只字不提那段转学的曾经,他无法和别人谈论起那段日子,那个人的名字。一个人的时候更不敢想,他不能念起他的名字,想起他的样子,声音,一点似曾相识也不能想,那太可怕太痛苦了,他受不了…….
文竟跑到了文院教学楼。那楼里一片全黑,只有楼边路灯的光圈照下来,地上一个又一个的椭圆,亮亮的,一个挨着一个。那个人坐在教学楼的阶梯上,旁边就放着是他的车,可他就是傻的不进去非要冻在外面。
然后,就下雪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第一片雪花。最开始落在两人之间,后来落在两个人周围,文竟看着那雪,就说,“今年的初雪这么早。”
那个人寞落的坐在阶梯上,什么话也没说。文竟踏了一步,又踏一步,走近他,靠近他,之后那个人就开口了,音调低低的,沉沉的,好像絮语又像呢喃,“你天天路过,又躲在那树后面看我,能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吗?”
文竟瞅了瞅那棵树,光秃秃的矗立在他们身后,无依无靠。
“你能告诉我,你这行为背后,能说明我们之间还有一点点可能吗?你知不知道,光是想到这点,我就再没办法入睡了……“
“文竟,你能判我个死刑吗?我好能重新出发……..五年,我就等你一句话。“
文竟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将脑袋垂下来,沉默了好久,终于说,“你再等等我。“
那个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听到文竟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后,再也忍不住把头抵进文竟的怀里低声痛哭,文竟眨着眼睛,看地上两个人的影子,在光圈里终于变成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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