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汐你去把去年咱们埋下去的桃花酿启出来,晚上陛下来了正好可以尝尝。”
今日天色晴好,卫子夫坐在含光殿外的海棠树下,一边看着书,一边嘱咐沅汐和沅清张罗准备着。
晌午春陀来通传了刘彻晚上会来的事情。虽然自从她晋了少使,殿中人手有所增加,多了两个宫女两个黄门,可是贴身的事卫子夫还是只放心交给沅清沅汐二人,其余人多是在外殿做些扫洒看门的杂活儿。
含光殿地处偏避,平日里周围过往宫人并不多,以前林贝儿住过的九华殿离的倒是不远,可如今空着,这一片便再没什么人。是以卫子夫有时贪恋春日暖阳,就会出来在殿外透透气,晒晒太阳。
刘彻一路走来,只觉越走越偏远,四周殿宇也多是年久未经修缮的。他虽然去过九华殿,但那时都是乘着龙辇在晚上来,此次自己走着才发觉确实偏远。
遥遥看见远处一排西府海棠开得极好,淡粉色的花朵繁盛锦簇,远远望去犹如一片粉色团云。
树下搭了一个秋千花架,此时一位佳人正悠悠然地坐在上面,手执书简,一双秀眉却是微微蹙着,不知在想什么,连秋千停了都忘记继续摇。
刘彻一时玩心突起,示意跟在身后的春陀压低声音,两人从后面悄悄地绕上去。
刚从殿内出来的沅清看见刘彻向这边走来,俯身正要行礼,被他用手势制止了。
卫子夫看着书上的内容有些愣神儿,忽然觉得身后一股大力传来,还不待她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秋千带入空中。
她因为刚才一手拿着竹简,只用一只手轻握着秋千绳索,此时突然被高高荡起,难免抓不稳。
一声惊呼之下,人已经从秋千上跌落。
可是想象中摔落在地上的情景并没有发生,她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脸颊贴在那宽阔的胸膛之上,距离近到她能听见在那之下有力的心跳声。
一股淡淡的龙诞香入鼻,卫子夫已然知道了抱着她的是何人。微微仰起头看向刘彻,卫子夫的眼中半是从空中跌落的惊,半是见到刘彻的喜。
“陛下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春陀公公不是说晚上么?”
“今日无事,朕便想着早些来看你,见你看书入了神儿,便想着逗你一下,刚刚在看什么,怎地皱着眉?”
听他问起,卫子夫扬手将依然紧紧攥在手中的书简在刘彻面前挥了挥,“《诗经》。”
“哦?读《诗经》怎地还会皱眉?”
“妾方才读到《国风·郑风·风雨》这一首,有些不明白,不过现在妾明白了。”
“刚刚还说不解,现在怎么又突然明白了?”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说完卫子夫迅速地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再看刘彻。
“好,好一个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不过……”刘彻低头看着怀中之人,眼睛里闪过戏谑的光芒,“朕知道子夫想朕了,可现在也该下来了吧,朕抱的手臂都酸了。”
卫子夫的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如同弹开般脱离了刘彻的怀抱。
看着眼前美人不胜娇羞的样子刘彻心中大感舒畅。
卫子夫此时因为刚刚刘彻的话还是低着头不敢看他,只诺诺的应着。偏偏刘彻就喜欢看她害羞的模样,伸出手抬起卫子夫的下巴,故意逗她道,“子夫难道要一直这样低着头对着朕么。那今夜朕怕是……”
“陛下!”卫子夫慌忙抬手覆住刘彻的口,将他后面的话打断,羞得满面赤红。
逗也逗了,刘彻轻咳一声道:“朕看你这里几棵西府海棠长的极好,难得今日好天气,朕也无事,不若子夫与朕一同在海棠树下看花赏景,也做一回快活闲人。
卫子夫正巴不得他能转移注意力,连忙附和,“正好妾这里有去年酿制的桃花酿,用新鲜的桃花瓣儿和清晨荷叶上采集的露珠酿制,又在桃树下埋了一年,就是想着陛下要来,今儿个妾让人刚启出来。”
“沅汐——”
沅汐早已经将桃花酿启出装入酒壶之中,听见卫子夫唤她立时端着杯盏酒壶走了出来。
“陛下尝尝,这酒比不得琼浆玉液,还望陛下不嫌弃。小的时候妾的母亲常常会在春天酿下一坛,等到年关之时启出,一家人围坐在火炉前,吃酒唱歌。”
“你似乎很爱你的母亲。”刘彻轻声问道。
“从前家里很穷,母亲一个人养我们姊妹五个很不容易,为我们吃了不少苦。”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了母亲,卫子夫的目光变得很柔很柔,柔情仿佛能融化一切。刘彻突然有一种想要沉溺的感觉,沉溺在这样的温柔中。
“记得小时候,我和弟弟看见别人家的小孩子在冬日里吃冰糖葫芦都馋的不行,可是我们没有钱,是吃不起那些的。有一次,弟弟病了,吵闹着非要吃冰糖葫芦,可那时家里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又去哪买冰糖葫芦呢。母亲没办法,只能哄着他。
弟弟平日里是很乖的,他很懂事,那次也许是病得厉害,不知为什么一直闹个不停。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那样,就偷偷的跑到街上,刚好有一个小男孩,和弟弟差不多大,手里捏着一串儿糖葫芦,被大人牵着。路边有人在耍猴,那个小男孩便停在那里看,糖葫芦举着也忘了吃。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勇气,冲上去抢了他的糖葫芦就跑。
回家后我想把糖葫芦给弟弟,母亲问我是从哪弄来的,我支支吾吾说了事情经过。
母亲打了我。那是她第一次打我,很痛。她一边打一边哭,说她对不起我们,让自己的孩子为了一串糖葫芦去抢,去偷。弟弟扑上来挡在我身上,也哭。
到最后,那串糖葫芦弟弟也没吃上。”
“不说这些了,陛下快尝尝,这酒和梅子酒差不多,初喝时只觉得不是酒,甘甜清冽,实则后劲很足。”
刘彻没有做声,只是默默拿过一杯,只见白瓷杯里酒液呈现出淡粉之色,举杯细闻,浓郁的桃花香气扑面而来,花香之后隐隐才有一丝酒香。
仰头将酒全部倒入口中,一杯酒瞬息便被他饮尽,卫子夫连忙伸手去拦。
“陛下,这桃花酿可不是这样喝的,需慢慢品,妾方才都说了这酒后劲很大。”
刘彻勾唇露出一丝自傲的神色,“朕长这么大,就从来没有喝醉过,区区桃花酿,不过是你们女子饮乐之物,难道还会醉了朕不成?不过,这酒虽说烈性不足,口感却是不错,别有一番滋味。”
说着抬手又倒了一杯。
“陛下——”卫子夫眼见是拦不住了,心一横,也罢,任他喝吧。自己也拿过一杯。
“妾,敬陛下,愿陛下鸿鹄伟志得展;愿大汉四海升平得现。
刘彻愣了一下,深深的看了卫子夫一眼,在她的眼中只有无限的孺慕之情。
两人就这么你一杯我一盏的,直到夕阳渐沉,暮色四合,毕竟早春寒凉,宫人们担心这两个主子着了寒,忍不住上前劝二人移驾殿中。
“子夫,你这酒确实有些名堂,以朕的酒量现下也觉得有些晕了。”刘彻晃了晃头,在春陀的搀扶下歪歪斜斜的走不直。
卫子夫自然知道这酒的性子,喝时心中有数,此时倒比刘彻好些。
“沅清,你去厨房煮一些醒酒汤来,沅汐,先去泡茶。”进到殿中,将刘彻扶着靠在短榻上,卫子夫示意众人都出去。
因为酒劲开始上来,刘彻没多久便睡着了。
他睡得很熟,也许他很久都没有这样睡过了,可哪怕是在醉酒之后的熟睡中剑眉依然不自觉地拧在一起,似有不尽的烦忧。
都说一醉解千愁,作为帝王,哪怕是醉了也依然有万千忧愁。
薄唇微张,他的呼吸很均匀。
刘彻倒是没有夸大,他的酒量也确实不错,睡了一个多时辰便醒了过来。
将沅清和沅汐二人叫进来,卫子夫先是让刘彻喝了一杯热茶,继而是醒酒汤。
“喝了这个,陛下会舒服些,今日喝了这么多,明日晨起陛下的头怕是会痛。都怪妾不好,没有拦着陛下。”
“是我要喝的,怎么怪得着你。”
“再说了,朕还有事情没做呢,怎么舍得醉?”带着一丝挑逗,刘彻朝卫子夫靠了上来,“子夫不是说‘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吗,既然如此朕又怎么会辜负了子夫的一番心意。”
卫子夫被他的话弄得满脸通红,小声嘤咛道,“陛下,还有宫人在呢。”
“怎么?子夫害羞了?”刘彻抬眸看了殿中众人一眼,春陀自然明白刘彻的意思,带着宫人依次退了下去。
“现在人都走了,子夫不会害羞了吧。”说着伸手将坐在榻边的卫子夫拉入怀中,然后就势一个翻身将其牢牢压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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