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笑盈盈的脸近在眼前,肤白明秀,五官清丽,明明是十分无害的长相,此刻弯弯的眉眼里却噙着恶作剧得逞的坏笑。
她低头凑近少年烧红的脸,“顾同学,你的脸好红哦。”她细细地看他,“好奇怪啊,怎么会这么红呢。”
距离太近,顾霭沉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手腕被女孩摁在地上,仰躺与她对视着。眼底不如平时那般清冷凉淡,漆黑被撕裂开,光亮落了进去。
她维持着跨在他腰上的姿势,长发瀑布般滑落肩头,扫过他修长的颈脖。
喉结微微地,上下滚动。
顾霭沉闭上眼,嗓音发哑:“起来。”
“不起来。”明晞笑眯眯的,又贴近他烧红的耳朵,“你能拿我怎么办?”
女孩声音轻轻软软的,像一片羽毛,在他敏感的耳廓间来回扫动,试探他的忍耐,随时都有可能引爆。
顾霭沉扣住的手缓缓握成拳,克制着,气息乱而急促,额角青筋都浮起。
“再不起来的话——”
“嗯?”明晞挑眉,“不起来的话,你要对我做什么?”
对方长腿忽然屈起,有力地支撑地面,腰腹发力从地上坐起,挣开她摁在他腕上的手,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她力量太小,于他而言实在微不足道;女孩的手腕纤纤细细的,还不如他一握那样满。
顾霭沉一掌便轻易圈住她的两只手腕,将她两手束在腰后,阻止她的挣扎;另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整个把她从地上托起。
明晞来不及反应,两手被他圈束,双腿本能地攀住他,像只小考拉一样挂在他身上。
他把她压在墙上,额头擦过她的脸蛋发丝,抵在冰凉墙面,闭着眼,胸腔急促地起伏,呼吸也滚烫,仿佛想试图以此降下身体的高温。
明晞脊背抵在墙角,眼前是少年宽阔的肩膀,高墙般遮天蔽日挡住所有阳光,看见他通红颈脖上浮起的青筋,喉结克制地滚动,炽热呼吸熨在耳畔。
她的双手被他牢牢圈束,背在身后,人也被他压在墙角。明晞难得体会到别扭的滋味,扭了扭身躯,试图把手从他的掌握中挣出。
她一动,脸颊却擦过他的颈窝。顾霭沉身体一颤,闭着眼调整呼吸,哑声说:“乖一点,别乱动。”
明晞乖乖不乱动了。
她悄悄抬眸偷看他,他胸膛起伏着,闭着眼有点难受的样子。
衬衫领口半开,颈脖处挂着一条细细的红绳,往里垂坠,像是挂着个什么。
明晞正想瞧个仔细,门外传来上楼的脚步声。
宿管阿姨见门口开着,奇怪道:“这点数怎么还有学生在寝室?”
意识到两人此时的距离过于亲昵,顾霭沉松开圈住她的手,往旁侧退了一步,整理自己的衣衫。
耳尖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
宿管阿姨站在门口,“你们怎么还不去上课?早读都要结束了。”见到明晞,阿姨皱眉道,“女生不能进男生宿舍的知道吧?”
明晞乖软地解释,“主任让我带新同学熟悉环境,我们放好东西就去上课,给您添麻烦了。”
明晞平时在校成绩优异,又经常代表芭蕾舞团拿过国内外各大奖项,弹琴跳舞,多才多艺,是老师心中乖学生的典范,说话可信度自然比一般人要高。
宿管没怀疑她,原本蹙紧的眉心都在暖暖的笑容下化开。
宿管叮嘱道:“放好东西就赶紧回教室,你们高三课业重,别耽搁了。”
明晞甜声应下,“知道了,谢谢阿姨。”
顾霭沉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小小的巴掌脸,精巧的鼻子,五官明秀而宁静,肤质在阳光底下近乎剔透的白皙。
她长得实在太乖了,以至于连使坏的时候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明晞扒在门口伸长脖子往外看,确认宿管已经拐了个弯下楼,她脸上乖软的笑容撤掉,笑眯眯一溜烟钻回宿舍。
刚才一番动作太大,少年衬衫袖口向上翻卷了一截,露出整只骨节分明的手腕。
右手上有一道很深的疤,横跨整只手腕,即使时间已久,疤痕仍然触目惊心。
明晞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对方已匆匆将袖口别下,遮住那道伤。
明晞微怔,“你的手……”
“没什么。”顾霭沉打断她,往外走,“要上课了,快回去吧。”
-
回到课室早读已经结束,新学期第一节按国际惯例是班会课,由各班班主任对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进行总结。
不过说是总结,一般都是打着反思的名号开启长达45分钟的批.斗大会。
从语数英到理科综合的各项平均分比较,从普通班到重点班总成绩的激情碰撞,从“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一届的学生”“这么简单的题都能做错”“这道题需要思考那么久吗,我用屁股就能一秒钟解出来”“自己看看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想睡觉的都给我滚回家去睡”的360°无死角全方位立体环绕的灵魂洗涤。
直至每位高三学子用茫然无措的眼神仰头望向窗外葱郁的晨间春景,穿过影影绰绰的林荫光驳,看见了天空,云朵,月亮和星辰。
看见了生命,长河,中国三千年上下文化的精髓与传承。
那瞬间所有人痛定思痛,霍然开朗,一道惊雷凌空劈下,打通任督二脉,彻底顿悟了期末考试卷出题者的意图。
——老师他想我死。
今天这场班会也毫不例外。
甚至暴风雨来得更加猛烈。
明晞喉咙里的“报告”二字还没发出第一个音节,讲台桌面就被新来的班主任大力拍了一掌。
轰隆一声,山河碎裂,惊得台下无数昏昏欲睡的同学瞬间直起了腰杆。
全场一片死寂。
熊国栋说:“我知道以前的班主任都不敢训你们,你们都是爹妈心中的小公主、小王子,但我今天要让你们知道,在我老熊眼里,只有一视同仁,谁也不能搞特殊化。”
“想告状的,今晚尽管回去找你们爸爸妈妈,只要我老熊在一天,就要好好整顿你们的歪风邪气。”
明晞和顾霭沉伫立在门口,深知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道理,很识时务没在这时候打断班主任的训话,安静如鸡地站在边上,原地进入隐身模式。
熊国栋侧对着他们的方向,明晞稍稍观察了下,这位新班主任戴着顶乌黑油亮的假发,颈后露出的一小块头皮铮亮光洁,寸毛不生,看上去秃得十分彻底。
根据越秃越强实验定理准则,这位老师显然功力深厚,与昔日那些被长松名声唬一唬就吓得腿软的老师不可耳语。
大概真是有两把刷子的。
熊国栋说:“我们今天不谈成绩,现在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我们花点时间来谈谈人生和理想。”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见校门口有对小情侣抱在一起亲亲老公,亲亲老婆的。我告诉你们,我不希望同样的事出现在我们一班,你们还小,早恋是没有好结果的。”
“偷偷谈了男女朋友的,等会给你们一个下课铃的时间去分手,都给我分干净了,不要藕断丝连,不然让我老熊抓到,就不要怪我辣手拆鸳鸯!”
“从现在起到高考结束,你们的男朋友只有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女朋友只有各科全真模拟金考卷,就算拼得头破血流,也要给我拿到清北的录取通知书!”
熊国栋在讲台上慷慨激昂,下一句正打算高喊口号“考过高富帅,战胜官二代”,话还没出口,熊国栋猛一回神记起今时不同往日,底下坐的全是些家底雄厚有皇位需要继承的高富帅和白富美。
于是硬生生改成了:“你们再不好好努力,将来别人壁咚的墙就是你们砌的。”
一轮训话结束,底下一众长松学子安静如鸡,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有男女朋友的纷纷获得了人生新启迪,立刻发消息说人海茫茫,世事难料,高考后有缘再见。
临近下课,熊国栋理好答题卡,看了眼学生名单,问:
“班长是谁?”
明晞猝不及防被点到名,上前一步,乖巧地说:“是我。”
熊国栋这才留意门口还站了两个人,看向顾霭沉:“这位同学是——”
“是新同学。”明晞解释道,“早上带新同学熟悉环境所以迟到了,老师对不起。”
小姑娘长得眉目清丽,说话温柔,人往那儿一站,跟幅温婉灵动的江南山水画似的。
道歉时尾音还掺了一点楚楚可怜的小委屈,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眼泪。
熊国栋对乖巧温顺,努力学习,尊重师长,又多才多艺的学生向来没什么抵抗力,一瞬间话音都软了:
“还站门口干什么,赶紧进来坐下。”
明晞一溜烟跑进课室,“谢谢老师。”
杨萱和她同桌,早就看见顾霭沉了,压低声问:“他怎么回事啊,怎么就变成新同学了?”
熊国栋还在台上,明晞也不敢说话,只冲杨萱努努唇又耸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
熊国栋让顾霭沉上讲台做个自我介绍。少年眉清目秀,气质出挑,款式整齐划一的衬衫校服穿在他身上硬是有种在看时尚大片的效果。
顾霭沉不是个多话的人,用粉笔把名字写在黑板上,礼貌又官方地说了句“请大家多多指教”,便没了下文。
杨萱托着脸欣赏,帅哥当前,她眼里没有其他。
“你看看顾同学这长相,真是祸害,要是他想,估计学校里愿意做他小女朋友的女生多得用卡车来拉。”
“就是可惜这双眼睛,长那么深,看着像个情痴,估计不怎么好搞到手。”
明晞讶异,“这你也能看出来?”
杨萱身经百战,颇有经验地分析道:“别不信,这种男的外表看着清冷,谁也不在乎。骨子里就是个认死理的,失去对方说不定就会直接割腕自杀的类型。”
明晞想起顾霭沉手腕上的伤口,莫名出神。熊国栋在上面问:“有哪位同学想和新同学一起坐的?”
毫无预警地,少年站在讲台上遥遥与她对视了。
干净斯文的模样,却有双那么深的眼睛,深得让人捉摸不透。
对谁都是不亲不近的,维持着礼貌,却难以靠近。
唯独看向她时,眼里竟有了一丝温度的浮现。
杨萱揣着一颗七巧玲珑心,识趣起身道:“报告老师,我远视,坐近了看不清,申请调到最后一排,把位置让出来给有需要的同学。”
明晞:“……”
明晞在底下扯杨萱衣角,“你干吗?”
杨萱纹丝不动,有理有据地道:“老师,新同学初来乍到,对环境不熟悉,一定很缺乏安全感。班长身为一班之长,她有责任和义务好好照顾新同学,直至监督新同学考上北大清华为止。”
明晞:“……”
一连串话说完,杨萱提起书包就溜,去后两排和李梦甜同坐。
熊国栋拧眉深思,觉得杨萱刚才那番话很有道理,新同学初来乍到,对学校环境不熟悉,容易丧失安全感;没有安全感就没有稳定学习的心态,没有稳定学习的心态就会影响考试发挥,影响考试发挥就会导致考不上北大清华,考不上北大清华学生的心态就会崩溃,心态崩溃了就有可能会半夜跑上楼顶做空中飞人。
生死攸关,问题十分严重。
加上班长是个多么温婉乖巧的女孩子,严守校规校纪,不欺负新同学,不搞男女关系,不抽烟不爱玩,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内心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是照顾缺乏安全感的新同学的不二之选,还能以纯纯的学生情开辟长松学校新风气,为其他学生树立榜样,简直一举三得。
熊国栋当机立断,扭头问顾霭沉:
“顾霭沉同学,你愿意和明晞同学成为同桌吗?在未来备战高考的116天里,不论她成绩好坏,健康疾病,贫穷富裕,都愿意照顾她,安慰她,直至高考结束,拿到清北录取通知书为止吗?”
顾霭沉:“……”
顾霭沉觉得这段话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对劲。
熊国栋见他久未回答,眉心一拧,催促道:“你愿不愿意?”
台下五十名同学上百只眼睛齐刷刷朝他这边投来。
目光中充满着逼良为娼的,刀架脖子上刑场的,赤条条的威胁。
“……”
顾霭沉两眼一闭,话语艰涩:“……我愿意。”
熊国栋沉重一点头,又扭头转向明晞:
“明晞同学,那你愿意让顾霭沉同学成为你的同桌吗?在未来备战高考的116天里,无论周考月考,一模二模,顾霭沉同学拿了年级第一还是第二,你都愿意陪伴他,安慰他,直至高考结束,拿到清北录取通知书为止吗?”
明晞:“……”
不愿意!
年级第一只能是她的!
明晞憋着脸没吭声。
熊国栋目露威胁:“你愿不愿意?”
“……”
明晞吓得肩膀一缩,心情复杂:“……我也愿意。”
熊国栋满意地点点头,内心已经开始想象未来备战高考的116天里,他们彼此挑灯夜战,相互扶持,一个是温顺乖软的好女孩,一个是开朗灿烂的好少年,他们一起刷遍五三模拟,做遍全真考卷,一个中榜北大,一个中榜清华。
这是一场怎样可歌可泣动人心弦的年级第一与第二的完美结合,一定能携长松在未来的人才建设教育路上更进一层楼。
熊国栋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做得实在太英明神武光辉伟大了,是他事业生涯中全新的突破,往后教育路上具有历史性决定意义的里程碑。
熊国栋老怀安慰,擦了擦眼角感动的热泪,隆重宣布道:“很好,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同桌了。你们同桌之间要相亲相爱,相互扶持,不要辜负老师对你们的期望,争取以后到北大清华继续做同桌。”
明晞:“……”
顾霭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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