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同时。
深夜十二点。
男寝。
不如女生寝室那边寂静,不知从哪儿发出的喧闹声隔着几层楼遥遥传过来。被拘在学校里这么久, 白天不觉得如何, 到了晚上, 过剩的精力就无处释放。
躺在床上。
瞪直眼睛盯了好一会儿天花板。
陈琛还是没忍住。
“哎。”也不问剩下两个人睡了没有, 他在黑暗里出声, “我说你们俩想过没, 我们以后要怎么花这些钱啊。”
这几周。
系统已经调整适配完毕。
虽然碍着疫情的缘故不能离校,到底还有互联网这个沟通的窗口。数十份邮件往来之后, 他们发现这个新系统能带来的利润比当初预测得还要多。
毫不夸张的说。
很可能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
除开头脑,到底也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一想到未来可观的收入,陈琛哪里还能睡着觉“我就想在帝都买他十几套房, 万一二十年后我脑子转不动了,到时候就靠收租过日子。”
“瞧你这出息。”
就在下铺。
陆淼冷哼一声。
“我要把钱都拿来继续研究飞行器。”嘴上这么说, 他却忍不住和陈琛一起开始设想今后的生活,“以后的研究肯定越来越费钱, 万一找不到投资, 花自己的钱总比像这次一样四处找投资好。”
两个人在这边兴致勃勃地讨论。
过了许久。
才反应过来。
“寻哥你睡了”
一直没听见贺寻出声。
陈琛问。
虽然系统是三个人一起开发,但主力还是贺寻, 光是他一个人就独立完成了一大半的设计。让陆淼和陈琛不佩服不行。
因此。
平时也多听他的话。
躺在床上。
微微阖眼。
沉默地听着陈琛和陆淼规划未来, 始终没有开口,直到此时, 贺寻才淡淡道“没有。”
怎么可能睡得着。
今天小姑娘问起时。
他面上虽然不显。
到底还是有几分难以掩饰的激动。
比陈琛和陆淼想的更长远。
他想要做的。
绝对不仅仅局限于为飞行器开发系统。
之前出国参加无人机比赛, 虽然拿到了冠军, 却有不少其他国家不甚服气的参赛选手。即便没有当面说出来,依然能感受到那种似有若无的轻视。
原因无它。
即使在比赛中拿了冠军。
占据全球市场绝大多数份额的却依然是几个欧美国家。
凭什么呢。
稍稍敛眉。
贺寻的表情有些冷。
如今已经有了技术,批量生产推广只是时间问题。总有一天,在无人机领域,他们要做到最顶尖的水平。让那些曾经态度轻蔑的外国人一句话都说不出。
窗帘只拉了一半。
月色溶溶。
映出少年野心十足的模样。
“寻哥。”他还在出神,仿佛卖房销售附体的陈琛开口,“我说你不准备在这儿买套房子,到时候和我嫂子一起住”
听见陈琛这么说。
没有开口。
贺寻只是勾了勾嘴角。
揉碎的月光落进眼中,眉眼渐渐柔和,光是想到时晚,他的心里就一下柔软起来。
真是太好了。
下意识伸出手,在虚空中描摹着少女温柔的眉眼。
贺寻想。
这一生。
甚至事业都可以不要。
他唯一的追求就只有她。
从来没有跟小姑娘说过,但已经偷偷在心里预演过无数遍。他想买一栋很大很大的房子,一定要有干净的落地玻璃窗。到了夏天,阳光洒进屋内,孩子们在屋外草坪上光脚玩耍,他和她并肩站在窗前。
晚晚。
喉头微动。
贺寻默念少女的名字。
很快的。
他就能和她有一个家。
正这么想着。
黑暗里,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接着是在寂静中显得有些尖锐的铃声。
“哎呦。”尽管知道贺寻看不见,陈琛还是冲着他的床位挤眉弄眼,“这么晚了,是不是嫂子想你啦”
“滚。”
心情很好。
并不计较陈琛一时的玩笑话,看了眼来电显示,贺寻不禁皱了下眉。
的确是小姑娘没错。
然而从来不在深夜给他打电话。
这么晚来电,难道是有什么事
心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有犹豫。
他按下接听键。
“贺寻”
电话那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不是时晚。
紧紧捏着手机,沈晓菲眼泪直往下掉“你快过来晚晚出事了”
根本来不及换衣服。
穿着短袖,还没冲到女寝楼下。
远远的,贺寻就看见前面有几个拉扯的身影。
“不是”烧得有些乏力,试图躲开吴莉莉的手,戴着口罩,捂住嘴,时晚咳嗽几声,“你离我远一点儿。”
看清体温计上的刻度。
那一瞬。
时晚反而出奇的冷静。
已经出现疑似症状,她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去校医院,尽快和其他人隔离开,避免出现更多意外状况。
然而她想得很好。
吴莉莉她们却炸开了锅。
“发烧也不一定就是那什么”又一次试图抓住时晚,吴莉莉很激动,“说不定是你睡觉着凉感冒了呢或许明天早上就好了,别直接去校医院”
风声鹤唳。
对于所有负责隔离观察疑似患者的医院。
大家都有些抵触。
毕竟万一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在医院里却和真正的患者有接触,被传染就麻烦了。
“没有或许。”
昏昏沉沉,一点儿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时晚摇头“你放开我。”
如果真的是,在外面耽搁一秒钟,她身边的人危险就多一分。
烧得太厉害,手脚都发软,她只能狠下心,咬牙拍开吴莉莉的手。
“贺寻”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急得只想骂人,一抬头,吴莉莉声音瞬间高了几个分贝,“过来快过来”
电话里。
听沈晓菲抽抽噎噎地讲完事情经过。
已经有心理准备。
贺寻的脸色还是不免瞬间沉了下来。
深夜。
帝都的初春寒意料峭。
似乎着急去医院,记得戴口罩,却还穿着粉色的卡通睡衣,蹲在路边,少女用手紧紧捂住嘴。
原本身形就纤瘦。
这么蹲着,背上那对蝴蝶骨单薄地支起,形状可怜,衬得整个人摇摇欲坠。
被风一吹就倒。
“起来。”从唐瑶手里接过外套,给时晚披上,贺寻伸手,想要把她拉起来。
他想得很好。
蹲在地上的小姑娘却仿佛被惊吓到。
踉跄几步、跌跌撞撞地躲开了。
一点力气都没有。
声音软绵绵的。
口罩遮去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沁着水雾的迷蒙眼眸,她仰脸看他“离我远一点儿。”
和之前他说过的话一模一样。
心口一窒。
没有说话。
直接上前一步,不顾时晚的反抗,贺寻将她拦腰抱起。
“别动。”
男孩子力气大,他强行把她小脑袋按胸口,“我送你去校医院。”
一点儿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有接触。
一路上又踹又踢,就差没拿牙咬。
到底还是没能拗过贺寻。
到了校医院
时晚简直快被气哭了。
校医院通宵有人值班,听她说完情况,护士姐姐就分开了他们俩,直接把她带到最里面的隔离间。
分别匆忙。
在拐角回头的时候。
时晚只能看见贺寻瘦削高挑的身影。
“别害怕。”负责她的护士姐姐很温柔,轻声安慰道,“特殊时期大家都紧张,你可能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做些检查,在这里观察几天就好了。”
带着她抽血化验。
一项一项去做各种检查。
最后一项检查结束,回到病房,护士姐姐给她挂上退烧的针剂,然后就去关照新来的同学。
每个人都待在独立的病房里。
静静看了一会儿滴管里不断下坠的药液。
时晚垂眸。
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致死率极高,一时间又没有发现什么有效的治疗方式,倘若真的是,生存下来的机率几乎为零。
这可真是
以为这辈子最惊险的时分也就是那个在山里跋涉的风雪夜,哪里还能想到会有现在这种情况。
时晚靠在病床上发呆。
那一夜风雪盛,又冷又怕,来不及思考许多。如今一个人待在医院里,身边没有其他人。
安静下来。
就免不了胡思乱想。
不会有事的。
抓紧被角。
时晚安慰自己。
一直待在学校,根本接触不到传染源,冷静下来,最有可能的确实是最寻常不过的感冒发烧。
这么想着。
她稍稍放松一些。
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盯着纯白的天花板。
少女想。
她要带着向洁和时远志一起去环游世界。
看着时辰做完手术开开心心去上大学。
还有
无意识鼓了下脸。
时晚抿紧唇。
方才不想让贺寻碰自己,一路上闹得厉害,直到分别时也没说上话,她甚至都没看见他的脸。
她还不能死。
翻了个身。
时晚把脸埋进被子里。
答应过要嫁给他。
她不会违背他们之间的誓言。
挂着水。
迷迷糊糊。
时晚就睡了过去。
“还好我昨天记着你在挂水,差点儿就忘记给你拔针头。”早上按例来测体温,护士姐姐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感觉你今天状态好多了。”
沉沉睡了一夜。
时晚感觉确实没有昨天那么难受。
“今天的体温也降下来了。”仔细查看过体温计上的刻度,护士姐姐鼓励她,“好好吃药,按时休息,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
不太清楚护士姐姐是不是对每个同学都这么说。
至少在时晚听来。
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测完体温。
又去做了好几项检查。
正准备回病房,她看见护士姐姐猛地一拍脑袋。
“最近天天值班,都把人值晕了。”差点儿忘了正事,还好分别时想起来,在衣兜里摸索一会儿,护士姐姐拿出一个熟悉的手机,“喏,你室友让我带给你的,怕你一个人待在病房里无聊。”
愣了下。
时晚接过手机“谢谢。”
昨夜着急来校医院,出门匆忙,她压根就忘了带手机这回事儿。
“好啦。”冲她挥挥手,护士姐姐打了个哈欠,“你回去休息吧,我也赶快眯一会。”
回到病房。
时晚打开手机。
就是一条又一条的短信。
其中以吴莉莉她们的最多,之前还在寝室说不爱打字,如今比谁发得都勤快,光是吴莉莉一个人就占了二三十条。
沈晓菲和唐瑶也发了好多短信。
更让她诧异的是。
还有一些从来不认识的陌生号码。
从后面找补回来的署名看,应该是平时班上那群没什么交集的男孩子们。
这一年没有后来直男思维的说法,一心沉迷学习,物院女生少归少,这帮满脑子只有学术的男生也从来没有天天在她们身边打转。
而如今。
就连从入学到现在只说过一句话的男同学都发来了短信,笨拙地讲着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其实并不怎么有趣的笑话。
又好笑又感动。
没办法一一回复。
时晚只能拜托吴莉莉替她谢谢这些可爱的同学们。
不过让她有些在意的是。
收件箱都快满了。
也没见到贺寻的短信。
这个家伙。
鼓起脸颊,少女有点儿不开心。
连平时没交集的同学都知道发短信,他怎么不关心一下她呀。
就这样。
时晚整整在校医院待了一周。
期间不断收到各种短信和纸条,最后连护士姐姐都忍不住打趣“我的天,你们院的学生是不是都来关心你了。”
重新做了各项检查。
数据都显示正常。
“行了。”一路把她送到隔离区和普通病区的分界处,护士姐姐挥手,“以后别来了啊。”
一直待在病房里。
除了护士姐姐见不到其他的人。
一步一步走到校医院门口,初春,午后阳光温和,暖洋洋洒在身上。
时晚有些恍惚。
“晚晚”得了消息,一早就和沈晓菲她们守在外面,吴莉莉激动得直接跳起,冲过来就是一个拥抱。
忍了一周,终于没忍住,胆子最小的唐瑶牵着时晚的衣角,哇的一声就哭了。
最后还得时晚倒过来安慰她“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出来了嘛。”
抱在一块儿。
几个小姑娘又哭又笑。
过了许久,才好不容易分开。
擦干泪水,一抬眼。
望见几步开外的贺寻。
时晚不由一怔。
初春。
正是生机盎然的时候。
枝头新叶渐绿,娇嫩可爱。
然而。
站在梧桐树下。
仅仅不过一周的时间,贺寻整个人瘦得厉害。
仿佛大病了一场,他才是进医院躺着的那个。脸色苍白,平日还合身的深色外套披在身上,被风一吹,空荡荡的。
吓了一跳。
时晚急忙走上前去。
下意识去牵他的手“你”
还没来得及询问是怎么一回事儿。
下一秒。
先开口,贺寻打断她的话。
“晚晚,”牵住她的手,他指尖冰凉,嗓音沙哑,“嫁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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