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我喜欢你,你算个蛋,呸。
——
林端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腹中饿得厉害,眼前发黑,连揪床单的力气都没了,嘴里充盈着鲜血的气味,犹如铁锈。
当段景升走火入魔扒下他那条睡裤时,脸上的暴怒就像冻住了,段景升没有任何时候比这一刻更清醒的意识到:林端是男人。
无论长得多么好看,林端始终是……像齐青一样,同性恋。
林端的神情麻木而冷漠,他垂下眼帘,视线斜斜一瞥段景升骤然僵硬的脸,满心的羞耻、担忧和恐惧,瞬间全没了。
灵魂飞到九霄云外,冷漠地俯视这荒唐一幕。
“呵,哈哈哈哈……”
林端蓦然发笑,红肿的唇角撇开,连眼底都充斥冰冷的笑意,他好笑地看着僵硬的段景升。
“老师,您想试试?”林端双手撑床,艰难地仰起上身,皮肤失去知觉,眼睛里只有段景升难掩错愕的脸。
一盆冷水浇头,大脑稍稍恢复理智。段景升站起来,背对林端疾步走向浴室。
“站住。”林端轻飘飘地说。
段景升顿步,没有回头。
林端不去搭理自己红肿发青的脚踝,扭就扭了,坏就坏了,破罐子破摔,未尝不是消极而无奈的抵抗。
“老师,您现在去浴室解决,爽不了的。”林端悠哉游哉地说:“既然您在我这儿惹了火,解铃还须系铃人,怎么不直接用我?”
“我玩过的男人比您大得多,您那根牙签棒,我当真瞧不上。”林端龇了龇牙,悄无声息地藏起疼痛,神情恣意放肆,满不在乎地爬上段景升那张能容下三人的大床。
“段景升,你敢上我吗?孬种。”林端幽幽地笑开:“你有种,你操|我啊,你不是挺能吗,我不配当你的朋友,而你,连上我都不敢。”
段景升猝然回头,脸色由铁青化为涨红,眼底似乎燃烧着熊熊烈火,只消添把柴吹口气,火势便能猛烈到将两人都烧成灰烬。
“滚,”林端虚弱无力地吼道,“滚!”
如大军压境,兵临城下,世界陷入昏聩的黑暗,男人高大的身躯犹如地震后倾斜的巍峨山峰,缓缓下坠,缓缓压向渺小卑微的人类。
“操。”林端脸色骤变,猛地跳起,掀了被子朝门外跑。
段景升轻而易举捉住他,一记擒拿将林端扔回床上,将他摔得眼冒金星,在林端反应过来前,抄起随意扔在地上的皮带,啪一声抖直,三下二除五捆了林端双腕。
“林端,我要是牙签棒,你那玩意儿就得用显微镜才能看见,哦对,头发丝儿。”段景升冷笑道,抬手捉住他的右脚。
林端嗷一声惨叫,扭头将疼出了眼泪花的脸藏回枕间。
段景升接好他脱臼的脚踝,转身取出床头柜中的跌打损伤药,药水滴在掌心,揉了揉,熟练地给林端按压淤青。
林端另一条腿搭在旁边,抽搐似的狠狠打颤,他哆哆嗦嗦地转回头,咬紧下唇,一言不发瞪住了面无表情的段景升。
“我这儿不养闲人,”段景升冷漠无比地开口道,“回不了市局,你自己看着办吧。”
“……知道了。”林端垂下脑袋,乖巧得宛如聆听老师教导的书呆子学生,仿佛适才连眉梢眼角都透出诱惑气息的人不是他,将那些强撑出的恣意不屑抹去,他才是爱而不得的可怜人。
段景升为他揉了脚,活血化瘀,然后抹药膏用绷带缠上,起身取出橱柜顶层暗格中的凉被。
夏夜炎热,他将空调温度调低,把凉被扔到林端身上,去阳台收拾了拳套,回头走向大床,命令智能声控开关:“熄灯。”
主卧骤然黑暗,窗外透出星星点点斑驳的霓虹灯光,四野寂静宁谧,唯有呼吸一声高过一声,像擂在心脏上激烈的鼓点。
段景升不盖被子,随意地躺回林端身边。
林端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小心翼翼地转向段景升,睁大眼睛用视线描绘他的侧颜,再小心翼翼地向段景升靠了靠,直到再近一寸就能贴著他。
“喂。”
林端僵住身体,不敢再动。
“你真和……同性做过?下面的?”段景升佯作毫不在意地问,大概他自己都注意不到话中醋味。
林端就更察觉不出了,谨小慎微地斟酌再三,最后老实巴交地坦白:“没有,赌气说的。我胆儿小,不敢。刚刚……呃,初吻。”
“真的,”像怕他不信,林端直起身,眼巴巴地瞅着段景升,“老师,医学生课程太多了,再加上法医学科非常注重实践,我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学习和解剖实验上,没时间找男人。”
段景升:“哦。”
林端裹着被子趴回他身边,嗅着他的气味,小声说:“老师,我能抱着您吗?”
“热。”段景升一口回绝,林端耷拉眉眼,安静下来。
时间如水滴在大理石板上,滴答滴答,悄然流逝。林端以为他睡着了,从被子里探出双手,抱紧段景升的胳膊。
空调将段景升的皮肤吹得冰凉。
林端摸了摸他胳膊上的伤疤和突起的血管,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嘴里小声嘟囔:“景哥,难道死去的、永远都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吗?”
如果喜欢这种事讲究先来后到,其实我比他更早。可他陪伴你更久,于是他成了你的无法遗忘,而我……林端落寞地念叨:“景哥,我来得太晚,对吗?”
在段景升丢弃的记忆尘埃里,有林端最珍惜的一切。
段景升没睡着,耳边响起林端均匀起伏的呼吸声,心底似有热潮,一波一波冲刷着坚硬如铁的心墙。
城墙外单人匹马,城墙内烈火滔天。
段景升转身,将熟睡的林端拥入怀里。
如果这一次,你能走掉,离我远一点,我就强迫自己放弃,放弃激活Cats,放弃卑鄙的利用。
“这是唯一的机会。”夜色浓稠如墨,段景升睁开眼睛,眼底精光毕现,他轻声道,“你要抓住。”
漫长的叹息,除了他自己,谁也没听见。
翌日,等林端醒来,段景升已经不见了,他猛地扭头,视线转向墙上的挂钟,顿时头皮发麻,再过几分钟,就十二点了。
他难得安稳地睡到日上三竿。
林端满脸惊恐,趿拉拖鞋冲下楼梯,回自己住的客房找出手机,翻到段景升的号码,纠结要不要打给他。
打给他做什么?道个歉?早上没做早饭?
林端纠结再三,最终放下手机,烦躁地揉乱顶毛,他坐着发了半天呆,决定收拾一下去趟市局。
总得去问问。林端抱着死马就当活马的心态,给小刘提前闪了个电话,中午请他和小李出来吃了一顿小炒,下午跟着两人一起回市局。
付永辉看见他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变成了猪肝色,两只手揉搓半天,憋出一句:“没到你回来的时候。”
林端坐在宽敞的局长办公室里,任平成坐在他身边,付永辉亲自取出纸杯放上茶叶,给两人添水,然后坐回大办公桌前,面容慈祥地笑道:“不行啊小林,你这个事情,影响太大了,你看咱们宁北市都晓得你这么一号人物。”
林端深深吸了口气,胸膛鼓起又落下,沉静地等候付永辉下一句。
“咱们公安是人民的后盾,局里派发的安全保密文件上咋说的,不要引起不好的揣测与怀疑,要踏踏实实办事安安静静做人!”付永辉中气十足道。
他不停用掌心拍打实木桌面,脸部涨红,连皱纹都快绷直了,他浑浊的眼球盯着林端,双手交握,沉下气道:“你这事儿,一闹得动静太大,二,省上发文,要求清理单位内部无组织无纪律的情况。你去找那个什么,私底下联系潘家,找被停职的段景升帮忙,你这就是无组织无纪律不按章程办事!”
林端霍然起身,付永辉上身后仰,谨慎地瞪住他:“你干啥?”
“您说的真对。”林端露出一个恭敬的笑,抄起纸杯喝了一口苦茶,砸吧嘴坐了回去。
付永辉这才将后仰的上半身直回去,座机响了,他看也不看来电显示号码,顺手抓起话筒:“喂。”
“哦哦,省厅的王处长,欸,您说。”付永辉侧身背对林端,另一手遮住话筒,听筒对着耳朵贴紧了再贴,生怕漏掉对方一个标点符号。
“那没问题,肯定没问题!”付永辉大笑道:“王处,既然是省上亲自发话,那这种问题人员我们肯定不收,是啊,欸没事没事,市局不缺法医,过两天从基层调两个上来。好嘞好嘞,对对,要保持咱们队伍的纯洁性!”
付永辉挂断电话,两手一摊:“省厅王处,这不,刚还打电话说了不收您呐。小林啊,领导的话,咱不能不听,你就回去歇息两天!”
“你看像你这样的高等人才,到哪儿都缺呀,不定非得赖在咱公安局是吧!”付永辉笑眯眯地、和蔼而亲切地说。
林端面无表情,站起身,转头头也不回走了。任平成看一眼付永辉桌上红艳艳的小国旗,叹口气,疾步跟上林端。
付永辉摸了摸警服下滚圆的肚皮,又拍了拍,后仰着舒舒服服地靠回椅背上:“啧啧,年轻人呐。也不知惹着了谁,把省厅都惊动了。”
段景升接了个电话,是他爸的朋友,他妈妈以前的徒弟,姓王,在省厅当处长。
“王叔,谢谢您了。”段景升翻开面前的文件:“是,他身体不太好……不适合在市局。我打算让他回学校,当个助教。”
林端有满腔委屈,想来想去,只想给段景升倾诉,于是离开市局就打出租到腾景大厦,问了前台,直奔段景升办公室。
谁成想,好巧不巧,站在门外就听见段景升那句:“谢谢您,王叔,别让林端回市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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