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领佛狱,总共耗时不足一个时辰。
魔王子只接了一招,说了两句话。
“好友,你何时也变得这般无趣?”
“你要佛狱,我送你,你的谢意,我心领。”
两句话,戢武王只回了一个字。
“杀。”
魔王子弃战而走,佛狱败得莫名其妙,什岛广诛胜得莫名其妙。至于佛狱众人的结局,很简单,跟得上魔王子的都逃了,没逃得了的都死了。
伐命太丞一边铺着地毯式消灭佛狱余孽,一边寻找王的身影。魔王子一逃,王也就脱离了战圈,竟是不知去了哪里。
什岛广诛隐隐有感觉,王的目的,并不在于攻占佛狱,亦不在于救回王后。他的人把堕落天堂翻了个遍,并不曾发现王后的身影,而王完全不闻不问,甩开他们单独行动,一定另有打算。
被排斥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被王排斥,很明显,王有些事情不想让他知道。
什岛广诛觉得很沮丧。
在句芒红城的遗址外围,广诛终于找到了上司,可是再度出现的王,看起来比他还要沮丧。
“王?”
“回去。”
戢武王的袍角沾着几点烧焦的灰烬。广诛不会知道,句芒红城的后面,有佛狱中最大的熔岩湖,传说是狱火通向地面的出口,佛狱王妃的囚笼就曾经安置在熔岩外围,纵是佛狱之人,亦无人敢深入。
据说在那熔岩的最深处,就是魔神邪天御武诞生的地方。
什岛广诛什么都不知道。他有很多话想问,但是王一点儿跟他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或许是我能力不足,难以为王分忧,伐命太丞这样想着,整了整头上的万世冠。
若我更强,王或许就不会选择一个人背负所有了,总有一日,我会让王毫无保留地信任我,在那之前,必须更加努力才行。
嗯,就从查出细作开始。
你看,太丞大人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这会儿,细作衡岛元别正被捆成个粽子,锁在条件不差的隐蔽牢房里,呼呼大睡。
不过这并不妨碍什岛广诛同志对未来充满信心,人生,总是得有希望嘛。
…………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便是戢武此刻的心情。
她攻进佛狱,其实完全不是为了给湘灵报仇,也不光是为了去扒那只疯羊的皮子。
她是去找东西的,去邪天御武出世的地方,找狱火的核心。地狱火,若是运用得好,或许就能成为另一个天源。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她成功找到了狱火核心,但那炙热中的炙热火焰,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取用的东西。而她要找的其他东西,都没有找到。贪邪扶木的种子不见了,魔王子的鳞片没扒下来,蛾空邪火的解药更是没有。
她一事无成。
而湘灵……
戢武站在寝宫的门外,踌躇着,竟不敢进去。
符应女出来,正好碰上低着脑袋站成一根木桩的碎岛之王,着实吓了一跳。烟金色的卷发垂下来盖住了脸,这会儿的戢武王,看起来就像是被丢弃的小狗儿似的,孤单又可怜。
“王竟然就站在这里等吗?”碎岛实质上的御医叹了一口气,“王不用担心,王女无事,只是术法使用过度而已,刚刚已经醒来了。”
“没事……吗……”
“没事。别这么一副难看的样子,我以我的医术造诣保证,她绝对好得很。”
“嗯……”
“王进去看她吧。”
“王,我知道你疼爱她,可是太过保护,人是长不大的。”
“……不保护,我怎么放心得下……”
…………
湘灵没事,寒烟翠虽尚未醒来,却也呼吸平稳,脉象平和,想来应无大碍。这一场飞来横祸,结局总算皆大欢喜。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戢武自认不是男儿,所以理直气壮地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妹子狠狠揉搓了一顿。就连湘灵汇报她在上天界的离奇经历,也没能阻止王兄化身老妈子的过程。
湘灵觉得,这样的王兄虽然可爱,可实在是有点惊悚。不过,她很快就会发现,还有更惊悚的。
寒烟翠失忆了。
翠姐姐悠悠醒来,对着王兄王妹一对金光灿烂的双胞胎,第一句话是:“你们是谁?”
第二句话:“我又是谁?”
湘灵唤了一声翠姐姐,差点哭出来;戢武按住抽搐的嘴角,差点骂出来。
拜托!这桥段,要不要这么狗血!
…………
“太宫?”
“赖以禳命术法复生,总要付出些许代价。”
“还能恢复吗?”
“好生修养,假以时日,或可复原。”
“也就是说,或许永远都不会复原?”
摄论太宫不语,等同默认。湘灵呜咽了一阵,终是叹道:“唉,忘了也好,翠姐姐心里一直苦得很,能忘记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没什么其他办法,王妹你先好好照顾她吧。”
“我会。”
湘灵去照顾思维混乱的碎岛王后,这边一对儿君臣,议完了私事,开始讨论正事。
“师尹已擒,佛狱已灭,王接下来打算如何?”
“师尹未死。”
“师尹夺权已久,弭界主早欲除之而后快,王向其施压,师尹定成弃子,何足为虑?如今困难者,剑之初,其后有慈光之塔动作频频,两方一旦联合,碎岛王权堪忧。”
“剑之初此人,性好避世,亦无权谋,未必能威胁碎岛。”
“听起来,王见过他了。”摄论太宫颔首道,“但弭界主绝不会放他避世,利用王树殿逼使王与他为敌,以求两败俱伤,恕吾直言,师尹此番计谋,已成功了一半。”
“所以你担心弭界主把这个计划继续下去吗?那也要剑之初肯与他配合。”
“能以惊叹为名,剑之初此人并不易控制,但慈光之塔与之渊源深厚,臣知王惜才之意,只是王无师尹那般御人之能,还请不要轻易尝试。”
“你这话说得我好汗颜呐……”
“人贵自知。”
戢武摸摸鼻子,决定不跟太宫争论。
“以太宫之见,无衣师尹现在最想做什么?”
“嗯?”
“身陷囚牢,必成弃子,我们想得到,他自己一定更清楚。你说现在,他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杀你。”
“嗯?”
“如今他唯一挽回败局之法,便是布计杀你。只要你一死,他纵然身死,也是慈光之塔的功臣。何况王一旦不在,碎岛大乱,他更有可乘之机。”
“他要布计杀我,须得与外界联系。”
“剑之初在苦境,他之安排亦必在苦境,臣会设下禁制,绝不让他得逞。”
“不,太宫你要让他得逞。”
棘岛玄觉皱眉:“王!你又想行险吗?”
戢武嘿嘿一笑:“何险之有?太宫你别忘了,苦境还有一个剑之初,他想杀我,也想杀剑之初,两败俱伤才是他的目的。”
“王要与剑之初联手?”
“剑之初这个人很君子,约战之际绝不会看着自己的对手被人埋伏,惊叹加上救赎,杀起来可有相当难度。再说,太宫,你会把师尹的安排告诉我吧?”
“纵然王能与剑之初联手一时,此人日后仍是必除。”
“那是日后的事。太宫,这段时间你监视师尹,暂时不用上朝了。”
“王,你……”
“对,你猜得没错,我是有些事情要做,但是不想让你插手,因为你知道了,一定会生我的气。”
“王!”
“衡岛元别通敌叛国,按律当斩,我为了太宫,偱私舞弊,放他生路,我觉得,太宫你该给我一些补偿。”
“王若当真放过元别,此刻他又在哪里?”
“安全的地方。对他安全,对我也安全。”
“王是打算威胁我咯?”
“太宫,我的好师傅,我怎么敢威胁你,你就当做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不好?”
王耍无赖,臣下能怎么办?棘岛玄觉又一次深深叹气:“王如此希望,臣只好把两只眼睛都闭上了。臣会称病一段时日,专心监视师尹。”
“多谢太宫。”
“王啊,你要折腾可以,但是拜托,别太过分……”
“我有分寸,太宫放心。”
你的分寸从来都跟常人不一样,我怎么可能放心!
碎岛第一重臣棘岛玄觉,摊上这么个王,真正算他命苦,只能说,好操心的人,果然都是天生的劳碌命。
…………
劳碌命的,其实也不止太宫,忙完了这一摊,戢武也该想想怎么处理衡岛元别的事。
地牢嘛,再舒适也是牢房,犯人嘛,就算睡的是垫着柔软被褥的床,也还是犯人。只是戢武这座地牢的布置,总体来说,堪比大户人家的外宅,所以衡岛元别现在的造型,也就不那么像叛国重犯,反而比较像……那个……被恶霸强抢的民男……
无怪乎伴食尚论一觉醒来,立刻大惊失色,挣扎不休了。
而突然带了一群人冲进来的戢武王,毫不介意在他的猜测上再洒一把盐。
戢武一声令下:“给我扒光。”
小丫头们彪悍无比,一阵风过后,伴食尚论华丽繁复的衣装,就只剩下了贴身小衣。
“你……你!无耻!下流!”
衡岛元别破口大骂,戢武听如未闻。
“收拾干净了?”
“王,并无可疑之物。”
“可错抓不可错放,都烧了。”
“是。”
戢武三两下点住衡岛元别的穴道,不慌不忙解开他身上的绳索,一寸一寸,从头摸起。
“你!”衡岛元别又惊又怒,“住手!住手!昏君!禽兽!呜……”
咽喉上一紧,元别骂声骤然一顿。
“听听,这骂的都是什么?你的思想还真是污秽。”
戢武淡淡地评价着,顺手又把手下的小衣撕了个稀巴烂。
“!……!”
只穿着一条底裤的伴食尚论浑身发抖,脸色不知是气的还是憋的,一时红一时白一时青,倒是真的骂不出来了。
戢武王微糙的指尖拂过颤抖不已的胸膛,引来另一阵战栗。
“长得倒是不错,虽然瘦了一点,胜在皮肤白,一白遮三丑。”
“戢武王,士可杀,不可辱!”
“我哪有辱你?”戢武一脸正经无比的表情,“你当我喜欢搜你的身吗?摸你还不如去摸王后!”
“你!无耻!畜生!禽兽!”
“你语文没学好?骂来骂去就那两句。要知道,骂人也是一门艺术。”
口里说着艺术的戢武王,十分不艺术的把衡岛元别浑身上下摸了个遍,顺便也把小衣底裤扯了个七零八落,总算她还有良心,给饱受虐待的犯人留了一块遮羞布。
小丫头们已经有几个捂着眼睛不敢看,剩下几个胆大的,面色也有些惊慌,戢武也不安慰她们,直接把破布烂衫丢过去,开口就俩字:“烧了。”
衡岛元别闭上双眼,咬紧了牙关。
正扯着衣服的摸到一半,戢武手上一顿,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以形容。
“我擦!不是吧?居然……靠!你丫好这口啊!有这么爽嘛?变态!”
寒冷、紧张、恐惧的刺激,本就会让人更易兴奋,有人旁观的羞耻感也会让人变得更加敏感。衡岛元别自幼跟随太宫,身负大仇,男女之事从来无心涉及,可说是毫无抵抗能力,戢武下手又不知轻重,更不注意地点。与其说元别的反应是变态,不如说是健康的壮年男子,尤其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该有的正常反应。
说话间,戢武的袍袖又擦过几处紧要之地,一声带着哭腔的闷哼过后,戢武好心留下的遮羞布,就有些潮湿了。
衡岛元别紧闭的眼角渗出一滴清泪,猛地张开牙关,狠狠一咬。
戢武及时捏住他的下颌,面色古怪的感叹道:“男人啊……可悲的男人……”
“戢武王,你若还有一分为王气度,现在便杀了我!”
难为他还能吼得出来。
“我答应过别人不杀你,”戢武摇摇头,“不然我何必搜你的身,唉,这下玩过了。”
衡岛元别猛然睁开了眼睛:“别人?难道……”
“是啊,没错,是太宫。你猜,他为了救你,牺牲了什么?”
“牺牲……太宫?!”衡岛元别忽然猛烈地挣扎了起来,“卑鄙!无耻!你!你!不配为人!太宫……太宫他……他……你这畜生!畜生!”
若说方才他是惊惧交加,羞愤难抑,这会儿便是目眦尽裂,哀怒悲壮了。
“戢武王!你禽兽不如!天有报应!你一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戢武王面无表情地抓起那块唯一的遮羞布,塞上了他的嘴。
众女花容失色,碍于王在又不敢退,一个个尴尬无比。
似乎是终于发现了侍女们的窘况,戢武掀起床单把人裹了起来,包得只露出一颗头。
女人们立马连呼吸都自在许多。
戢武斜了她们一眼:“打一盆热水,拿刀来。”
“啊!难道王你要……”
衡岛元别发出几声不明意味的呜呜声,面如土色。
戢武毫不意外的发现,经过刚才的一场……呃……擦枪走火……大家都想歪了。
“啊什么啊,劳资是要剃头,又不是要阉猪!”戢武气得叉腰大骂,“想歪的统统回去面壁!劳资是那么没节操的人吗!”
王啊,您何时有过节操!
这绝对是在场低头挨训的侍女们,整齐划一的心声。
侍女们心中从来没有节操的戢武王,兀自咬牙切齿,磨刀霍霍向元别。
“你个吃里扒外的小混犊子,从你第一次跑到王宫里,劳资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戢武王下手如有神,哧啦一刀拉掉一大片头发。
“劳资对你也算仁至义尽,我才死了老爹你就蹦出来,就差脑门上贴着奸细俩字儿,劳资动过你没?啊?你要报仇,我站着不动让你砍,还不够有诚意啊!啊?你凭啥恨我?说穿了,你凭啥恨我呐!”
“衡岛灭了,尼玛又不是我灭的,谁灭你找谁去啊!雅狄王你不敢砍,就敢砍我!靠你要真敢砍我也就算了,你死我活打一架,各安天命,这仇也算了结了。可你砍了没?我站着不动还递你把刀你丫都不动手!你耍我玩儿呢!”
“你不报仇也没事,好好过日子呗。太宫待你真他母亲的好!劳资都嫉妒啊!嫉妒啊!同寝同吃同出同入,处处护着你不说,还时刻关注你的心理状态,生怕你想不开啊有木有!靠他当年教我都没这么费心思啊有木有!你丫凭啥啊?凭啥!你自己都说了,当年的事不是太宫的错,结果你享受他的愧疚,享受得居然这么心安理得啊有木有!”
“就这样,你还给师尹通消息,说你吃里扒外都是客气的!你个忘恩负义的混球!你勾结谁不好勾结师尹,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卖了你你还替他数钱呢!你跳出来造反也比勾搭他强啊!你说你有脑子吗?啊?有脑子吗!”
“不敢正面报仇,你无勇!甘愿受人利用,你无谋!记仇不记恩,你无耻!丫就这样你还敢骂我无耻!我要真无耻这会儿还有你吗?早刮花你的脸挑断手脚筋卖你去男倡馆了!”
手下的脑袋一抖,完成大半的光头上多了一道血口子,戢武在新鲜的秃瓢儿上拍了一巴掌,吼道:“别动!”
“人活到你这份儿上,真个窝囊得不如去死!可就是这样,棘岛玄觉还跟我说,求我谅情,请我放过你!”
“丫的!我还得放过你!”
满地青丝逶迤,戢武王生涩的剃头手艺下,衡岛元别的脑袋,成功像刚入空门的小沙弥看齐。
“行,我放你。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古有断发留首,咱们今天就复古一回。”
戢武王指挥侍女们把剃下来的头发收好。
“我的心灵受到了伤害,这些头发就算是精神损失费。”
“另外,短时间内你是别想出去了。安心,三餐有人送,我也不会绑你,你别想啥有的没的。人生一世,好好过日子不行吗?穷折腾个什么劲儿!”
前伴食尚论闭了眼,一动不动,表情木然,活像一具死尸。
戢武看得直想骂娘,有的人,好话就是听不进去,真正气死人。
“你要是还顾念着一点儿太宫对你的好,就安生的在这儿住着,别动歪脑筋,不然……”
戢武不然了半晌,接不下去,她没什么能威胁元别的砝码,也只能这么不咸不淡的关着,难道真把他送去当男倡吗?
太宫会扒了我的皮的!
被自己憋住的戢武,摸摸鼻子,郁闷地抬腿走人。王一走,侍女们自然跟着,一众人等浩浩荡荡,跟来时一样扬长而去。
地窖的铁胎门合上,咣当一声响,裹着被单的衡岛元别似被惊到,竟是抖了一抖。
这一抖,便停不住了。
太宫……为我求情……为我……牺牲了什么……
要是还顾念着太宫……就安生……不然……
不然……太宫会怎样?
衡岛元别不敢想。
若我不堪受辱而反抗,若我不甘被囚而逃走,若我……鲁莽求死……
太宫……会被怎样?
完全不敢想。
我错了,错得那么离谱,王之狠毒阴险,完全出乎预料,我不仅害了自己……
元别一身死不足惜,可太宫……太宫……
怎么能……怎么能……
地窖里安安静静,良久,才听到一点呜呜噎噎憋住一般古怪的低吟。
那是衡岛元别压抑的哭声。
他的哭声自然无人听到。
误会这东西,有时候也不全是美好的,而造成这个不那么美好的误会的罪魁祸首,此刻犹在凝眉苦思。
戢武:“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要紧事啊,是什么呢?”
(王啊,说好的事后药呢?)
唉,凡人啊,奔波劳碌,才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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