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罗堑。
太息公来势汹汹,什岛广诛长刀出手,接下裂宇之玄,两境强帅交锋,一时雷火交并,气势震天。守护者寻隙欲入战局,一旁什岛夷参□□一横,长对长强对强,战在一处。另一面,令岛赫赫身形诡异,穿梭在混战中,待得术成蓦然一喝,顿时战圈陷地,沙尘掩天,佛狱士兵掩埋其中。
这边厢一场大战,打得热闹,那边厢碎岛王城,一道赤红人影无声潜入,步伐轻佻,心思莫明。
“杀戮碎岛,一千年了都没什么改变。辉煌的王城,华丽的鸟笼,我的挚友啊,这就是你的枷锁吗?”凝渊漫步在空旷的殿堂内,不知是感叹还是讽刺,“丑陋!太丑陋了!简直不堪入目!”
与湘灵一同的寒烟翠忽然一阵战栗。
“翠姐姐,你怎么了?”
“怎会……他……他怎会知道此地?湘灵,你快走!快!快离开!”
“怎么了?”
禳命女不明就理,寒烟翠却显然已怕到了极致。
“他!他来了……来了!”
“吾来了。”
魔王子语声轻藐,宛如捉弄猎物的猫儿,毫无疑问,寒烟翠的恐惧取悦了他。
“吾前来迎接你,我最爱的小妹。”
“你就是魔王子?”湘灵一闪身挡在寒烟翠身前,“来人啊!保护王后!保护……”
无形的利爪,扼上咽喉,禳命女顿时失声。
“我跟你走!请你别伤害她!”
寒烟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惊慌。
“吾用了这么曲折的方法来到此地,就是为了不想伤害到别人,”凝渊似乎充满委屈,“她不该这样破坏吾的善意。”
“你这种人,知道什么叫善良吗!”
与其说是怒斥,不如说是悲鸣。
“吾当然知道。”魔王子轻蔑地笑着,“善良是一种美德,因为懦弱得不敢伤害别人,自卑得恐惧被人伤害,所以将施舍称为同情,将暴露弱点叫做信任……”
“先放开她!”
“无知又善良的小妹,你被背叛了,却还这么维护她。”
“什么意思?”
“吾不是找到这里来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你怀疑你的兄长?”
利爪加力,湘灵咬紧的牙关里溢出一声闷哼。
“别!”寒烟翠低垂了头,一字一字说得艰难,“我……我……相信你。”
魔王子似是得到了满足,终于放开手,湘灵几乎瘫软,撕心裂肺一阵呛咳,无力地大口喘息。
寒烟翠立刻将湘灵护在了身后。
“翠姐姐……”
“别,什么也别说,”碎岛的王后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嘱咐道,“保重!”
“来,小妹,让兄长带你离开这个无情的地方吧。”
“翠姐姐!翠姐姐……”
寒烟翠的脖颈僵硬着,不忍,亦是不敢,直到最后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因此,湘灵也就不曾看到她的表情。
凛然决绝的表情,禳命女若是看见,定会明了,那是赴死的表情。
…………
大殿空旷无人,湘灵的呼唤渐渐低了下去,啜泣几不可闻。
全身笼罩在黑暗里的影子,无声无息出现在大殿上。冷肃的脸,面无表情,冷冷的眼,盯着伏地哭泣的少女。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救她?你们明明都在的!明明都在的!王兄叫你保护这里不是吗!”禳命女的声音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竟是嘶哑。
“为什么!萤!”
少女抬起脸,脸上泪痕犹在,眼中却已烧起了火。
黑色的影子连声音都是冷冷的:“王令双胞胎守祭天台,余人分守摩柯堑及要道各处,王城里只有我。”
“王令,遇魔王子时趋避为先。”冷冷的声音不等湘灵回话,紧接着说下去,“我之武力胜他不易,若他目标是你,我自会护你逃走,因为王想保护你。”
“那王后呢?王兄也说过要保护王后!”
“那不是我的问题。”
“你!你明明能救她……你说过,碎岛武功最高的,除了王兄,就是你!”
“那是事实,王亦亲口承认,但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湘灵呆住了。
“我武功高强是我的事,我奉命保护你也是我的事,与你有什么关联?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凭什么要我出力,救你心爱的女人?”
“……心爱的……女人……”
“你以为别人都是瞎子吗?王早就知道,故作不知,是因为她疼你。可是,你配吗?”
“碎岛少一个王女,王会伤心痛苦,所以我保护你;碎岛少了王,就再也没有希望,所以我服从王;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作用,每一个人都靠自己实现自己的价值。碎岛没了王后,难过的不过你一人而已,又有什么价值,值得我去拼命?”
平坦的声调,只是平淡地诉说事实。如此平静的语气,湘灵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何况你也未必真的难过……”
萤的冷冰冰的语言竟也带上了讥诮,活像被魔王子传染。
“你若真难过,怎么不自己去救她?救不了,和她死在一起,也算成双成对,不是吗?”黑色的影子俯下身来,越靠越近,“认定自己无力,就尽力依靠别人,你不是很会求人帮忙吗?去求魔王子放过她啊?”
“楔子会死,是因为他要保护你;王后会走,一样是因为她想保护你。知道为什么你在乎的人一个个出事吗?因为你!因为你明明是弱者,却没有弱者应有的觉悟!”
湘灵眸中的火焰熄灭了,脸庞似乎冻上了一层冰,像个拙劣的面具。
“弱肉强食本是世间铁则,连自己都主宰不了,弱小的你,却向往自己保护不了的东西。嘻嘻嘻嘻……”
冷冰冰的,连笑声都是冷冰冰的。
“是啊,你保护不了,所以就找人来帮你保护。依靠王,依靠楔子,依靠那个什么南风不竞,现在的依靠是王后吗?这个靠山会不会太弱了一些?趁此机会,换个强点的吧……”
黑影挑起了湘灵的下巴。
“只是,这一次你好歹应该记住,弱者应有弱者的姿态。服从,是无能力的人唯一的姿态。所以收起你那虚伪的眼泪,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少给人添麻烦!”
“……不是……虚伪……”
若说刚才湘灵的脸像是面具,那现在这个面具一定破成了几瓣。
“……我……我……不能放弃……枫岫……翠姐姐……妄想……不是……”
“哈。”
萤难得的讥诮昙花一现,黑影的声音又恢复了恍若无情的平静。
“随便你。不过我要提醒你,敢打扰王,我会杀你。”
黑影如同突然出现时一样,又突然消失。
大殿中,孤身一人的少女爬了起来。
王树祭典,王闭关祭天台三十日,但是那是骗人的,她的王兄根本不在碎岛。
“碎岛少了王后,难过的只有你一人而已……”
翠姐姐只有我。
“真的难过,怎么不自己去救她……”
王兄不在,就算在,王兄是王,王,不能冲动……
只有我自己。
“你在乎的人一个个出事……因为你……”
南风不在了,枫岫不在了,翠姐姐也要……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很久之前,还是顽皮少年的小王子,曾对性子软绵绵的萝莉妹子这样说过,“每个人擅长的领域不同,十个指头伸出来还有长短呢!人应该充分发挥自己最拿手的才能……”(某人在第N次学习术法失败时给自己找的借口。)
最拿手的……
“翠姐姐,等我,”湘灵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自语,“我一定会救你……”
…………
风月幽楼的老板娘给碎岛特使的小册子上,有这么一句话:欲寻剑之初,先往薄情馆。
薄情馆。
玉辞心站在门口抬头望天,夕阳无限好,正是该投宿的时候。
馆内,客人寥寥,前些时日的战火,多少影响了生意。
玉辞心:“掌柜……掌柜……”
“欸?”富长贵从漫长的打扫过程中抬起头,骤然间竟是呆了一呆:“啊,抱歉抱歉,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玉辞心:“要一间房。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出名的温泉?”
富长贵:“客官啊真对不住,雪非烟在上次火宅佛狱霸占敝馆时,已然毁去,用不得了。”
“没有温泉?”
“是啊,客官,真抱歉。”
“啊!”玉辞心转身一声大喝,“火宅佛狱!你们罪无可赦!”
暗处的撒手慈悲一惊。
富长贵:“客官你还住吗?”
玉辞心没事人一样转回头:“住。”
富长贵拿出客房单:“目前清﹑宁之间有人住,其他几间任由客官挑选。”
玉辞心溜了一眼表单,差点以为自己在看兵甲武经目录。
“薄情馆住房取名真特别,与日前武林喧腾的兵甲武经似有关联……”
“姑娘对武林事真关心。不过敝馆住房取名是节录道德经片段,与兵甲武经无关。”
兵甲武经也是节录道德经片段,这解释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玉辞心习惯性默默吐槽。
房单扔回去,一句话:“我要住废之间。”
富长贵陪笑:“姑娘好眼力,一眼就挑中了不在单上的住房,可惜此房已住客多年,姑娘还是另选一间吧。”
“我出双倍价。”
“这……”
一道清冷的语声凭空响起:“带这位姑娘来见我。”
“是。”富长贵垂首应道,“姑娘,馆主欲与你一见,请随我来。”
…………
清雅精致的房间,清雅精致的熏香,清雅精致的公子,慕容情,毫无疑问是一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鹅黄衣衫的慕容馆主,专心致志逗弄着一只鹅黄色的黄鹂儿,悠闲地问:“你欲求住废之间?”
玉辞心眨眨眼:“是啊。”
慕容情转身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看姑娘一身打扮特殊,想是外域之客,脸上纹彩,似是有意掩去容貌……”
“涉入江湖,但求一举成名,吾在妆容上下了巧思,是为此故。你可是不要对吾着迷了。”
“哈,姑娘语态自信,言谈中,犹带三分纡尊降贵的味道,你之来历必是不凡。”
“薄情馆玄虚故弄,不也昭示了馆主几分特质?若馆主有意撤下这份玄虚,坦诚以对,那吾之来历亦非秘密。”
“姑娘弦外有音,”慕容情笑道,“可惜此时若要坦诚,尚嫌交浅言深了。”
玉辞心亦淡笑回应:“交情不在深浅,只在利损,馆主开门做生意,这打算之间,不可过度感情用事。”
“姑娘欲与吾谈条件吗?”
“非也。吾是前来投宿之客,废之间是吾意属之房,请馆主让原有主客另觅他房。”
“若吾成全了你,便是辜负了原有住客,吾有何理由为你这样做?”
“若馆主有意拒绝,不必再费事接见,肯于我一见,必是心中有了盘算,不妨请馆主直言。”
慕容情果真直言不讳:“废之间让你住下了。敢问姑娘名姓?”
“一卷冰雪玉辞心。”玉辞心转身欲走,忽又回头说道,“对了,告诉剑之初,叫他来见吾。”
语罢不等慕容馆主回神接口,径自扬长而去,徒留清雅公子独自在房中皱眉沉吟。
“目的是剑之初吗……”慕容情喃喃自语,“观此女之容貌,与那画中人倒有几分神似,一卷冰雪玉辞心……嗯……”
我该……让他们相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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