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一启,大道四通。
血暗沉渊,五界路口,撒手慈悲凝息以待,中央一条通道气流忽变,一道异光飞逝而出。
“嗯?追!”
血暗沉渊不远处,林尽水边,河水潺潺,清可照影。异光至此,竟突失踪影。
“咦?人已不见。”撒手慈悲遍寻不着,不由讶异,“好快的身法。”
“你在找谁呢?”
身后传出清亮女声,撒手慈悲一惊,急忙一个前滚翻出,反手就是一刀,却是如泥牛入海,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哦,用刀么?”
这次语声,已在头顶。
“姑娘好功夫,在下佩服。”撒手慈悲收刀,“在下撒手慈悲,来自慈光之塔,乃是无衣师尹门下。敢问姑娘可是自杀戮碎岛来?”
“现在是我问你。”语声又换了个方位,“你跟着我做什么?”
撒手慈悲转向语声来处,只见空林寂寂,不见人影。
“在下奉师尹之命,协助杀戮碎岛戢武王之特使。姑娘既从五界路中央通道而来,料是碎岛之人无误了,还请现身相谈。”
“呵呵呵……”
一阵银铃般的娇笑传来,撒手慈悲循声回头,只见一道清丽人影,临水自照,浅笑连连。
“哟,”女子转头望来,晕生双颊,“你说,我漂亮吗?”
“姑娘天生丽质,妆容精巧,自是极美。”
女子丝带束发,水晶为簪,镶嵌的头饰华丽精致,流苏垂坠眉间,眼下轻贴着数粒花黄,耀目晶莹。一袭红袖茜色衣裙,外罩着藕色衣衫,金发蓝眸,肤白胜雪,端的是美人儿。撒手慈悲这句话,也不完全是拍马屁。
只是丽人腰悬宝剑,隐隐森寒,气势如冰,可知蜂蝶有针,好花多刺。
“那么,”女子逶迤行来,“你说,你奉命来帮我?”
“在下奉师尹之命,协助戢武王之……”
撒手慈悲话未说完,忽见面前女子脸色大变,瞠目张口,盯着他之身后,神态惊恐已极。
后面!撒手慈悲心思判断之前,已然握住刀柄,回头同时拔刀出鞘,反应可谓迅速无比。然而便在他刚刚回头,脖子尚未转到一半时,竟突感后颈一阵钝痛,眼前一黑。
上当了!撒手慈悲只来得及转过这一个念头,便已人事不知。
戢武,不,现在是玉辞心,不放心地又多敲了几下,才将带着剑鞘当成闷棍用的倾雪剑挂回腰间。想想不妥,又掏出了个瓷瓶,拔开塞子放在撒手慈悲鼻下熏了熏。
闷棍加迷香,该能多睡会儿了。打怪之后,不能忘记摸尸体,不过摸尸体之前,应该先清场才是。
玉辞心拿起撒手慈悲的弯刀,一挥手,刀鞘向着草丛激射而去。
“出来自我介绍,不然就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姑娘手下留情啊!”一条人影几乎是滚出来的,“小生绝无恶意!”
这人似是个落拓书生,一身长衫洗的发白不说,还打着几个补丁。书生抖掉身上的草屑,从草丛里又拖出一面布幡拍了拍,可以看见白布幡上几个大字“铁口直断……”。
原来是个算命的。
收拾停当,算命先生开口吟道:“一轮朗月伴星斗,富贵荣华定命九,纵有冲霄满天志,失运状元不如狗。”
玉辞心眨眨眼:“我耐心有限。”
“在下失运状元志满天。”
“痣满面?”
“点痣可消灾解厄,避祸开运,姑娘要不要试试?”
玉辞心的回答,是架上状元颈项的弯刀。
“姑娘稍安勿躁啊!”志满天赶紧掏出一串木珠,“小生受人之托,特来迎接姑娘,听候姑娘差遣。姑娘,小生死不足惜,姑娘身边少了伺候之人岂非不便?”
玉辞心刀锋下压。
失运状元只感压力袭身,半边身子竟已冰冷僵硬,心知绝难抵挡,立刻单膝下跪求饶:“姑娘饶命啊!”
玉辞心这才收了刀锋,转过刀背拍了拍志满天的脸:“这样才对。你要记住,我平生最恨受人威胁。”
“是。”
“这念珠从何得来?”
木质的串珠,表面因年深月久地摩挲而光滑,只有一颗珠子上,阴刻了一个“淇”字,无论雕工木质,都显得十分寻常。
但玉辞心却知道这不寻常,这种带“淇”字的木器是禳命女以灵木所做,互相之间皆有感应,配合术法还可暂时传讯,她身上就有一个。另几个,则在统领众女的几个姐妹那里。
湘灵说她们这些人该有个标志,于是几个姑娘就大着胆子,从王的名字里抓出一个“淇”字,笑说以后她们这群女人就叫“淇卫”。
槐生淇奥的卫士,淇卫。
彼时,双姬还在闹别扭一样的哼着“谁要做他的手下啊”,而她正兵慌马乱地抱着她们捡来的女婴喂米糊,一旁的萤十分小大人地换着尿布,蝶则是经验老道地一手一个小屁孩儿哄着,留湘灵苦着一张脸不知该找谁帮她洗那几大盆的尿布。
热闹的温暖的,甚至有点闹哄哄的,当时纵觉辛苦,如今想来却令人怀念的时光。
志满天略一低头,回答道:“姑娘,这串念珠乃是友人所赠。”
“赠?”玉辞心眉毛一挑。
“借!是借!是专借给小生做信物的!”
“嗯。”玉辞心点点头,又问,“友人?”
志满天苦了脸:“上司!是上司!”
“人在何处?”
“小生带路。”
“慢着。”
志满天身形一顿:“姑娘有何吩咐?”
“去把地上那人剥光了,绑树上去。”玉辞心吩咐着,“记得剥彻底。身上的衣服和东西,值钱的拿去卖了,不值钱的都丢河里。”
“……”
“怎么?”
“没……没什么……”志满天偷偷擦冷汗,“这……姑娘是否回避一下……”
“啰嗦!动作快!”
“是……是……”
失运状元生平第一次打劫,打劫得十分之彻底。托他的福,撒手慈悲醒来之后,愣是穿了数日草裙,连偷十几家当铺,还下河捞了许久,才算是找齐了自己丢失的行头。
不过那是后话了,而且跟我们的女主角又有什么关系呢?玉辞心摊手表示,我是无辜的啊无辜的。谁叫那个满脸长痣的彻底到连衾裤都不给你留呢?
…………
千竹坞……外的竹林……深处的帐篷里。
志满天:“我来介绍,这位是老板娘蝶衣。这位是……还未请教姑娘如何称呼?”
无人回应。千年未见,一朝相逢,无语凝噎。
妇人弯膝便拜,却被女子一把拉起来,上下摸索,细细打量。
“你瘦了。”良久,女子朱唇微启:“过得好么?”
妇人眼眶立时红了。
志满天觉得,他或许该回避一下,于是失运状元决定出去烧个水泡个茶什么的。
两个女人贴在一起,说着体己话。
“风月幽楼初具规模,酒肆青楼之外,尚有田产和几处铺面,楼中多贩消息,有自训人手,亦有受雇之人。账簿备在楼中,姑娘……”
“不急。这些仍是归你,日后陆续迁居之时,再开新局。”
“迁居?”
“嗯。我先想法子修补四魌地气,若成,搬些女人过来开辟新世界就好;若不成,那就只能把碎岛都搬过来了。”
“难怪王要让我弄些钱财基业,原是打算开疆拓土。只是苦境霸业不易,组织众多,”蝶衣掏出几本册子,“这是近几年苦境局势演变,或有帮助。”
“嗯。帮我注意素还真,我要找灵脉补天源,少不得要他协助。”
“是。另外还有一事。王女入苦境时,遇一人,名南风不竞……”
失运状元端了茶来,女人的悄悄话还没讲完。
志满天正纠结着是不是该再出去转会儿,蝶衣却拉了他过来,一起并排跪下。许是妇人脸色太过郑重的缘故,女子这次未再阻拦。
“姑娘,”蝶衣垂首道,“蝶有罪。这……这是我男人。”
玉辞心理解不能。
志满天倒是反应过来了:“属下等绝不会因私情妨碍公务,还请姑娘成全!”
玉辞心扶额:“等等,我搞清楚状况。”往失运状元那儿一指,“你喜欢他?”
“无媒自嫁,是蝶有罪。”
“进行到哪一步了?”
“咦?”
“做了?”
“噗……咳……咳……”
含羞点头的是蝶,被口水呛到的是志满天。
“哼!”玉辞心提掌凝劲,“规矩,两个只能活一个!”
起掌,八方云聚,气流暴旋。
几乎在她聚力的同时,志满天已然身形展动,白幡一横挡在了妇人身前。
“快走!”“姑娘不可啊!”
掌落,四野震荡,罡风过处,压得人气息一窒,志满天身躯一震,倒落尘埃。
蝶衣惊呼一声扑去,只见书生鼻息沉沉,竟是睡了过去。
“打昏而已,瞧你那个紧张样!”玉辞心叹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唉……”
“姑娘……你……”这是吃得哪门子飞醋?
“你什么你?亏我还担心你一个人背井离乡,你倒好!女大不中留啊!找就找吧。可这么个满脸麻子的,你不嫌有碍市容,难道都不觉得晃得眼晕啊?”
“诶,他挺可爱呢……”
情人眼里出西施,爱情……
蝶衣再次下拜:“请姑娘成全!”
玉辞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成全我早打死他了。”
好在他还知道护在女人前面,勉强合格。要是他反应慢点,或是敢自己落跑……那打死都是轻的!
“姑娘刚刚只是在试他?姑娘真是……”
“是什么?”
“是菩萨呢!多谢姑娘成全!”
“什么菩萨啊……恶……”玉辞心抬手把木念珠丢过去,顺手又砸了两块木符,“彩礼拿去,敢不请喜酒抽死你们这对奸夫□□!”
“是。”蝶衣笑着应道。
“少用为妙,这诈死的东西不过障眼法而已,穿帮了一点用都没有。”玉辞心揉揉额角,“说到奸夫,还有一个,啧,头痛……”
…………
志满天醒来的时候,帐篷里已经不见了玉辞心的身影。
“没事了?”
“没事了。”
“呼……”倒霉的书生吐出一口大气,“还以为真正会死!集境是不能回去了,姑娘又这么可怕……”
“姑娘才不可怕!”
“是哦,她对女人不可怕,对男人……你不知道她叫我怎么折腾人的吧?唉,啥时候能退隐就好了。”
“省了你的吧。这下暂时也不用往外跑了,有你隐的,隐到你骨头酥!”
“哎,哎哟你轻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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