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戢武召集后宫众女。

    湘灵出来的时候,脚步虚浮,脸色很不好。这不能怪她,她都快把苦胆汁呕光了。

    之前帮王姐梳头,她从头发里梳出来半个眼球,险些没当场吓晕,还能撑到出了房门再找个地方吐,已经算她心志坚强。她只要一闭眼,眼前就会浮现出飘在淡红水面上稀烂的半个眼珠子,根本没法睡。至于王姐头发里其它的那些黑黑白白的污渍,她真的不想知道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戢武开得算是早餐会,满桌早点热茶,不过除了她没人动筷,妹子更是对着粥碗犯恶心,于是在意饭桌氛围的戢武,多少有那么一点点食欲不振。

    蝶:“王子不在时,佛狱兴兵婆罗堑,太丞率众迎敌,已过一日。据探子回报,佛狱精兵尽出,太丞陷入苦战。目前尚未传来详细讯息,王树殿亦无反应。要如何应对?”

    戢武慢条斯理啃着个包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下来高个儿顶。”

    蝶:“……”拜托哪个有文化的来翻译下,这是啥意思啊?

    当生:“有一名棘岛仆役,在大门外跪求殿下带兵驰援婆罗堑,以解棘岛玄觉之危。昨日人已跪了半日,今日又来。要怎样处理?”

    戢武捧着粥碗,吸溜吸溜地吃:“仆役?什么样的仆役?”

    发议:“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儿,叫做元别。”

    戢武一口粥呛住,咳了个惊天动地。

    女人们顺气的顺气,递茶的递茶。。

    戢武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息,灌了口茶,难得认真地低着头思忖了半晌。

    “没上过战场的兵不算是兵,双姬你们带上姑娘们去练练,闯关之人格杀勿论。记住,我是要锻炼手下不是要手下去送死,阵法诱杀为先,避免硬碰。”

    发议:“你要我们去救棘岛玄觉?你忘了我们是为什么跟你的吗?”

    “是另一边,你们带兵去守慈光之塔那头。”

    当生:“摩柯堑?慈光之塔是碎岛盟友,边境向来和平,此时佛狱来犯,正是用兵之际,为何突然要分兵顾守?”

    戢武难得认真严肃:“盟友?我要是无衣师尹,肯定抓紧这个绝佳的好机会趁火打劫,下手狠一点,说不定能一次搞定两个外患,下半辈子都不用再烦神咯。”

    众人:“……”

    “给我仔细盯紧了,有任何风吹草动,杀无赦。”戢武继续提醒:“小心无衣师尹,这个人诡计多端,你们把守关口,必要时可以越境追杀,但是绝对不能躁进,不可过于深入,避免中他圈套。”

    蝶:“那佛狱那边呢,放任不管好吗?”

    湘灵:“太丞并未遣人求援,战事应该未到难以挽回之时。王兄不曾正式代王执政,军务向由太丞负责,此时插手,名不正言不顺,易招人话柄。何况王树殿至今毫无动作,难保不是等着咱们行差踏错,好借机落井下石。”

    萤:“门口跪着的那个,也算是太丞的手下,放任不管待着不出门,未必就不会招人话柄。”

    湘灵:“小小仆役,能在宫闱内苑跪求许久,背后若无王树殿支持,怎能做到?其居心可想而知,王兄不可中计。”

    “王妹考虑得对!”戢武摸摸下巴,“好妹妹,外边跪着的那个小鬼就交你了。给我拖住他,让他继续跪,跪得越久越好!”

    众人:“……”殿下拜托别笑这么恐怖啊!好像佛狱的那个异数啊有木有!

    (你们搞错了啊,她那个笑法不叫恐怖,叫猥琐……)

    “对了,萤,你跟双姬一起,负责随后压阵,照看全局。遇到敌方首领或是难搞的角色,不计手段,尽可能偷偷做掉。”

    萤:“知道了。”

    戢武擦擦嘴站起来,拿出或天戟扛上肩。

    湘灵:“王兄又要去哪里?”

    戢武:“去砍人。”

    话音未落,戢武一溜烟跑得没了影,徒留妹子原地挥手绢:“王兄,一路小心。祝王兄旗开得胜,武运昌隆。”

    显然,妹子的美好祝愿,戢武压根儿没听见。

    蝶看看人影消失的方向:“那边好像是婆罗堑哦,殿下准备一个人去抵挡佛狱大军?”

    萤:“别瞎操心了,做事吧。”

    ……

    婆罗堑。

    如果把碎岛的疆域比喻成压扁的甜甜圈,那么横贯碎岛的这座桥,就是穿在甜甜圈中间的香肠栓。(这么诡异的比喻,作者你该不会是饿了吧……)

    一边连接着慈光永昼,一边连接着佛狱暗林,兵家必争之地,无数代碎岛人民在这里抛头颅洒热血,开疆拓土或是保家卫国,为了碎岛基业千秋万代,舍生忘死。

    婆罗堑两尊巨大的雕像,便是那些鲜活灵魂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今日,干戈再起。

    佛狱精兵对阵碎岛武士,刀光剑影激战正酣,贪邪扶木枝桠乱窜,杀声鼎沸,血流成河。

    棘岛玄觉的耳边,早已充斥满了嚎叫惨呼,再听不清天音人吼,只听得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清晰得仿佛要跳出胸腔。一日夜间,大小数百战,佛狱公侯副体轮番上阵,以车轮战术对敌,不得不说这做法十分聪明。碎岛虽以武立国,军中能接下公侯联手或是公侯副体联手攻击的战将,却并不多见,棘岛玄觉正好是这不多见的一个,只有一个,没有之一。

    他的体力已消耗得差不多了,若不能尽速解围,此战一败,就是碎岛大劫。

    最令人不安者,咒世主尚未出手。

    玷芳姬催动扶木,贪邪扶木藤蔓舞如群蛇,短暂的休息结束,另一轮的杀伐开始。婆罗堑上空,死者的不甘生者的怨愤,汇聚成阴沉的血云,遮天蔽日。

    “花颜之所以绝世,在于攀折刹那的凄美。一声太息,景殊色衰,不过弹指之间。”

    “挣扎许久,准备好接受这场为你准备的死亡之宴了吗?”

    太息公,凯旋侯,呵,再加一个副体。

    “就凭你们,也想取我棘岛玄觉的项上人头?”

    玷芳姬扬声娇叱,太息公水袖飘飞,凯旋侯掌指翻腾,皆盖不住剑气沛然,玄觉以一敌三,不落下风。

    放眼望去,战场宛如一台巨大的绞肉机,喧嚣着把投身其中的人们,绞成一堆骨肉一团的烂泥。

    兵燹烽火,残骸遍地,连番鏖战,敌军仍如潮涌,兵士已疲,士气已衰。此时此刻还能支撑着人们去战斗的力量,只有不屈的意志。

    “裂宇之涛。”

    一股庞大浑厚邪力袭来,棘岛玄觉首当其冲,震飞数丈,口呕朱红。

    “吾,咒世主,吾代表,火宅佛狱。”

    咒世主出现,无异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佛狱大军因之士气高涨,恐惧感摧毁了最后的战斗意念,兵败如山倒,大势已去。

    “舞动吧,直到死亡为止!”

    句芒及身,玄觉持剑相迎,心知必死,心中反而一片空明。

    唯一的遗憾,可惜我再也无能护你。

    “吾棘岛玄觉今日纵然无幸,也要拉你们一起陪葬!”

    天边一轮红日穿透阴云,光如血染,照耀着一片修罗炼狱。

    远方一条清俊身影,倒提长戟,傲然行来,踏步间,气劲四射如箭,扶木枝干触之崩碎,佛狱众将触之爆体。

    “吾之双足踏出战火,吾之双手紧握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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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然,某个第一次用内功大面积爆屏的孩子光顾着注意双手双足了……)

    “吾名……”(喂喂千万表告诉我你其实叫罗喉……)

    “槐生淇奥!”咒世主的打断实在是来得及时,“久见了,雅狄王之子。”

    戢武对着那颗青筋毕露的光头,粲然一笑:“久见了。”

    “了”是开口音,这三个字便是吐气开声,一句话出口,或天戟一招玄黄废世,已到了咒世主头顶。

    咒世主句芒双剑相交,硬生生接下一击,仓促间气息不及回转,倒退数步。

    戢武出手告捷,碎岛军心一时振奋,杀声鼓噪。

    咒世主冷哼一声,正欲运力反击,戢武却不肯给他机会,长戟一旋便是一轮快攻。句芒对或天,金铁交鸣不绝于耳,剑快,戟更快,攻守之间,来去如风。

    一旁众人,只见光影一团,蓝黑身影交错,竟是无法插手相助。

    蓦然咒世主一声长喝,双剑回转,剑尖打了个璇儿挑起长戟,戢武连人带戟,跟着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儿,咒世主劲力一吐,便如断线风筝一般给甩得飞了出去。

    这边佛狱众人看准落点,纷纷抢上,准备痛打落水狗。太息公动作最快,一招鬼哭邪嚎抢先攻出。凯旋侯慢了一步,棘岛玄觉已然横剑在前。玷芳姬出掌却被人一刀挡下,此人虽是普通小兵服色,却刀法不俗,硬拼公之副体,不见逊色。

    说时迟那时快,戢武半空中生生拧身,飞扑而下,竟是不退反进,身影迅若流星,后发先至,落地之时,已将邪玉明妃透腹戳了个对穿,挑在或天戟尖之上。

    这几下电光火石,兔起鹘落,不过瞬息之间,情势已然不同。戢武手上加力,长戟一甩,太息公便宛如一个人肉大秤砣,狠狠砸向凯旋侯。

    不愧是战无不胜的凯旋侯,眼见同伴身体砸来,竟是不接,闪身避过,反手聚气一掌,直向戢武击来。

    “裂宇之玄。”

    戢武举掌相迎,嘭然一声如击败革,继太息公之后,佛狱另一战将溅血飞出。

    于此同时,咒世主句芒合一,袭向戢武背后。

    “死之舞。”

    “你的对手是我!”

    棘岛玄觉提剑挡关,力抗咒世之威,足下寸步不退,内腑却是再度受创,血染衣襟。

    另一边,玷芳姬衣袖一扬,接下太息公,被砸得连连后退,便顾不上凯旋侯,任由墨绿色的杀体摔出数丈,吐血数升。

    此时杀招接踵而至,刀光一闪。

    “十方广诛。”

    痛打落水狗,并不是佛狱专利。

    “闇根旋走。”

    玷芳姬急催扶木护体,挡下一击,再度陷入缠斗。太息公身受重伤,侥幸未死,被玷芳姬抱在怀中,间中掌指偷袭助阵。

    这边戢武察觉背后攻势,单戟横扫,将重伤之人护至身后,内息运转,飞雪凝结,霜华绽放。

    “倾雪淹世。”

    或天句芒相击,火星交迸,又是一番快攻。咒世主虽根基深厚,速度却不及戢武,步步后退。

    “不给力。你的裂之卷呢?怎么不用?怎么不用啊,哈哈哈哈哈!”

    句芒血光狂舞,或天银龙流彩,兵刃铿锵撞击不止,霸者语带轻藐,挑衅中嚣狂尽现。

    这当口,凯旋侯稍事调息强压伤势,再度投入战圈。赖紫晶崩魂之助力,玷芳姬压力骤轻,扶木奔腾更盛,刀影渐渐被迫退。

    窥得机会,太息公不顾腹部伤口尚在流血,翻身下地,双袖翻舞。

    “九罗盘根,贪邪扶木,噬!”

    扶木躁动如灵蛇出洞,择人而噬,枝干尖端布满木刺獠牙的裂口中,喷出阵阵毒雾,一时烟霾滚滚,嘶吼声声,扑面而来。

    “小心毒雾。”玄觉一剑横扫,剑气劲风卷走大片毒烟,无奈烟雾弥散迅速,顷刻间又再充满,恶浊气味,中人欲呕。

    戢武攻势受阻,迅速退回。咒世主立刻纳气归元,邪气暴冲。

    “兵甲武经,裂天之毁!”

    裂之卷最终式上手,霎时气流震天地,狂浪毁四方。戢武凛然不惧,单掌向天。

    “废天地,灭生灵,神裂歇宁清。”

    寒流席卷,大地冰霜,扶木与弥散的毒雾一同冻做冰柱,碎裂崩毁。

    “苍穹俱废。”

    天地俱废,生灵尽灭,万物倾毁,大凶之境。咒世主呕红而退,气流四散爆冲,佛狱众人受到波及,纷纷负伤。

    “退!”

    咒世主当机立断,即令撤军。

    “哪里走!”戢武岂肯如此轻易善罢干休,提戟便追。

    “叶雨血潮。”“九天落邪樱。”

    凯旋侯太息公奋起余力,血叶纷飞,黑樱片片,阻挡追击脚步。花叶迷眼,片刻错失,已失敌踪。

    “可恶!”

    戢武恨声低吼,翻手一掌拍出,寒冰四射,震散邪樱血叶,佛狱众兵走得慢了点的,顿时冰冻碎体而亡。

    戢武长戟倒转,待要越境追击,方才起步,衣襟已被棘岛玄觉拉住。

    “穷寇莫追,慎防有诈。”

    “诈也要追,错过今日,再无杀他机会。”

    “殿下身系碎岛安危,不可冲动。”

    “放手!”

    “殿下,你看看四周。”

    尸横遍野,残骸八方,碎岛纵然是胜,亦是惨胜!

    “我们已经赢了。”

    棘岛玄觉轻声低语,终是承受不住,缓缓软倒。

    不知谁先开始,最初只有一两声,渐渐越来越多,最后铺天盖地,劫后余生的碎岛军士,以剑击甲,持戈驻地,齐声高呼。

    “戢武。戢武。戢武。……”

    阴云尽散,朝阳染血,婆罗堑上空,回荡着铁甲奏响,苍凉而热切的呼声,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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