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过,太傅一向很有效率,也非常的善解人意。因此,戢武回到宫里喝着湘灵牌爱心猪肝汤的时候,两百个女人已经全部都处理掉,一个不剩。

    “太傅给她们发了盘缠,让她们各自归乡去了。”

    一推二六五,快刀斩乱麻,王树殿不论是要问罪还是讨人都不好说话,不愧为碎岛第一狐狸,高!实在是高!只是狐狸爪缝儿里,还是有漏网之鱼。某只小狼抓着点心左右开工,努力吞咽中。

    “你不回家么?”

    “我没家,而且你说了以后管饭。”

    “我管饭。你要是以后都听我的,我还管教武功。”

    “王兄!”

    “有什么关系,我也不小了,就当提前培养一两个童养媳。”

    “她才十岁!湘灵从不知道王兄如此……如此……”

    禳命女是真正从小娇养的大家闺秀,“没节操”这种词语,她是死活也说不出口的。

    “我还有几个姐妹,要是都听你的,你也一样管饭教武功么?”小狼,哦,不,该叫她“萤”,抓着王子殿下的袖子问得理直气壮,成功的让纯洁王妹哑口无言。

    某王子殿下张狂的大笑声中,碎岛第一后宫正式成立。

    …………

    戢武在湘灵面前笑得有多得意,在雅狄王面前就有多凄惨。

    时间稍微倒回去一点点,戢武刚下祭天台,就迎面碰上了赶回来兴师问罪的雅狄王。而雅狄王一向是行动快过语言的主儿,抓着罪魁祸首直接上练武场。

    倾雪剑扔给戢武,或天戟在雅狄王手里更显刚猛。

    “胆大妄为!槐生淇奥,你当真以为可以随心所欲不成?你可有想过后果!”

    “自然想过!若终日受人挟制,日后又如何为王?”

    倾雪对或天,针尖对麦芒。雅狄王不留手,以浑厚澎湃真力,压得戢武举步维艰,只得游斗,倾雪剑剑光流转,避开长戟锋芒。雅狄王又岂会容她避战,招招强横,式式雄沉。一时剑走偏锋,戟开霸道,长空飞雪,遍地流光。

    戢武根基尚浅,出手尚有犹豫,临敌经验又怎么比得过打遍四魌界的雅狄王?短时间内尚能支撑,时间长了必输无疑。何况她失血在先,激斗在后,不过百招,已是气力不济。或天戟越战越勇,倾雪剑渐渐失利,避无可避,逞强硬接下一击,刹时虎口迸裂,双手见红,长剑几乎拿捏不住。迎面长戟不容喘息,直刺而来。

    戢武只有退,不停的退,直到退无可退。仓皇间左手握上剑身,以倾雪剑剑脊为盾,对上长戟锋刃。

    剑戟交鸣,雪静,风止,流光歇。

    或天戟深深刺进身侧墙壁,森森寒气,划破了颈侧皮肤。倾雪剑尖端堪堪停在握戟之人心口,不曾刺入,已先被血染。握戟之人右掌蓄力,停在执剑者额上,距离面门不及半寸。

    少年闭目以待,嘴唇抿得死紧,微热的吐息,喷在掌间,凝出温温的水汽。看着少年嘴角边一缕红痕,雅狄王一时间有些晃神。

    印象中自从这孩子六岁之后,似乎便不曾与他亲近过。每次照面,总是能躲就躲,亦少有撒娇示弱的时候,几乎让人忘记了,她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蓄气的掌泻了力道,轻轻揉上了少年的头。

    “你已不小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戢武疑惑得盯着那只似乎立志将自个儿那头海带卷发揉成稻草堆的手,足足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打完,竟是到了谈心的时间了。

    “王树是碎岛存在的根本,王树殿是它的象征,吾知晓你不喜欢那些长老,但是碎岛需要,权力制衡亦需要,不容轻忽。以后不可再如此任性。”

    任性?我哪是任性!戢武不知该怎样回答,只好闭口不言。

    于是雅狄王也传染了玄觉的毛病,喜欢上了叹气。

    “王树殿三长老一致要求吾考验继承人的能力,吾已应允,让你参加此次的四魌界武评会。”雅狄王少有的一脸凝重,“你之武功尚欠磨练,此时出战委实太早,但此次你若不能一鸣惊人,王树殿必将质疑你之王储资格,届时吾亦难保你。”

    “时间不多,”雅狄王欲言又止,“吾……唉……武评会各境高手如芸,你……好生准备吧。”

    雅狄王魁梧的背影,这时看来显得格外苍老。戢武突然觉得,他也是个受害者。

    碎岛王的位置,犹如一座针山。

    畸形的王树,畸形的信仰,畸形的碎岛,根源自同样畸形的四魌界。或许四境之中,根本就没有谁能够幸免。

    这真是个糟糕的世界。

    激斗之后,练武场一片萧瑟。

    或天戟插在墙上,倾雪剑插在地上,戢武坐在墙边,发呆。

    来收拾场地处理伤患的人,始终是万能的棘岛玄觉。

    “殿下还好吗?”

    “你看我像是还好的样子么?”

    “那么,殿下觉得如何?”

    “……扶我一把……”

    “伤得如此沉重?倒是出乎预料。”

    “不是,刚刚吓到了,我有点腿软。”

    “……我还以为殿下无所畏惧……”

    “我可以把这当成是夸奖吗?”

    王回来的这么快,太傅功不可没。棘岛玄觉,伐命太丞,始终是雅狄王的心腹重臣。

    是雅狄王的臣,不是我的臣。

    “呐,太傅。”

    “嗯?”

    “为什么你们决定好的事情,我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殿下是怪我遣散了那些女人么?”

    “你知道不是。”

    “我既任太傅,殿下想不到的地方,当替殿下想到;殿下注意不到的方面,当替殿下注意到。王此次盛怒之中,固然是出手失了分寸,其出发点,与我同样,仍是为殿下之将来。”

    “你们一个个不说教就不会讲话了么?”

    “哈。”

    “呐,太傅。”

    “嗯?”

    “你以后会一直是我的人么?”

    “等你登基为王,我会是你的臣子,自然会一世效忠。”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什么?”

    “嗯…如果,有一天,我和杀戮碎岛必须二选一,太傅你会选择哪个?”

    “王就是碎岛,王在,碎岛存,王不在,碎岛毁。王子身为储君,这种选择不会成立。”

    “所以才是如果。如果我一定要你选一个呢?”

    脚步微顿,日已西沉,无论是青涩少年还是温厚青年的面孔,都笼罩在暮色苍茫的暗影里,看不见表情。

    “殿下。臣是棘岛玄觉。棘岛是碎岛的棘岛,玄觉是世代为碎岛倾听天音的玄觉。”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出口的话语却隐然有金石之声。

    “……吾明白了。”

    沉默半晌,少年的声线,清脆得像是冬天屋檐下摔碎的冰条儿。

    “吾之伤势已无大碍,剩下的路途独行无妨,太傅请先回去休息吧。”

    挣开搀扶的手,稳住身体,少年大步前行。

    “嗯?殿下。”

    “吾无事,太傅,请。”

    “…………”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少年不曾回头,留在原地的人亦不曾追去。低垂的夜幕中,晚风送来的,是谁的叹息?

    ~~~~~~~~~~~~我是叹气的分割线~~~~~~~~~~~~~~~

    在参加四魌界武评会之前,戢武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准备加养伤。但是戢武这种人,要她乖乖按着别人的安排办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阴暗的地窖,旧时戢武捉麻雀的所在,此刻不但打扫干净,还摆上了一张床,一副简单的桌椅。桌上一灯如豆,照得满室昏黄。

    床上并排躺着两名红发女子,让狭小的床铺更显得拥挤。两人一般容貌,被麻绳绑在一起,绕七绕八的栓在床上,颇为滑稽的打了好几个蝴蝶结。一名青衣女童站在床边照顾,眼神冷漠里还带着三分戒备,竟无一丝少女的天真无邪,斗室中静得落针可闻。

    华服美少年提着个食盒,悠然步入。

    “萤,人醒了么?”

    “还未。”

    “嗯?你先去吧。对了,这两人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若有人问起你这段时间的去向……”

    “殿下宠幸我来着。”

    女童低眉顺目,安静的好像驯服的狼崽子。戢武默默的抽了,真是,后生可畏……

    “……你……很好,你回去吧。”

    把食盒放到桌上,戢武思考了一下,先开口道歉。

    “抱歉,刚收的还来不及管教,吓到人了。”

    床上双胞胎沉睡不醒,毫无反应。

    “不用装了,昏不了这么久的,起来喝汤了。”

    还是没反应。戢武撇撇嘴,直接上手,一层层扒衣服。

    “你!无耻!”

    右手女子顷刻间睁眼,一个巴掌甩过来,戢武伸手一抄,抓起来压下去,继续扒衣服——看伤口。

    “嗯嗯,伤口处理的不错,看起来很快就能复原。还有,我要是真正无耻,你们现在就不是在这里安心养伤,而是在关在大牢里等砍头咯。”

    “下药擒捉我们,还不是无耻之徒!”

    “更正,我不下药也能捉你们。只不过,这样比较省力,我一向讨厌麻烦。”

    “你!你!”女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左手女子倒是比较平静:“你擒捉我们两人,有何目的?”

    “目的嘛,”戢武退后一些,“我需要会武功的女人。”

    “我们不可能为你所用。”

    “只是交易,别急着拒绝。你们现在的武功报不了仇,如果我没看错,你们是被棘岛玄觉伤的不是吗?”

    “哼。”

    “从厨房丢失的食物看来,你们从祭天大典之后便一直潜藏宫中,看伤口感染程度,时间也是一致。想必你们当时一下祭天台,就碰到了玄觉是吗?看你们的表情我猜对咯。不过我奇怪的是,玄觉怎么会放你们走?以他碎岛武神之武力,杀你们不难才是。”

    “他急着上祭天台,查看王储安危。”

    “嗯,这样啊。”戢武在桌边坐了下来,低头出神。

    “你又要思考什么?不用费事,你想知道的我会告诉你。我们的确是一下祭天台就遭逢武丞,若非他担心你的安危,无心恋战,我们早已死了。我们处心积虑,到头来连仇人的衣角都碰不到!我们杀不了雅狄王,杀不了棘岛玄觉,也杀不了你!你大可尽情嘲笑我们!既然来报仇,就没打算活着,你要杀便杀!只是我们就是做鬼,也要诅咒你!诅咒雅狄王!诅咒你们这些杀人凶手不得好死!”

    “咯咯呵呵哈哈哈……”戢武忽然笑出了声,“好大的怨气啊。厉鬼诅咒我听得多了,还轮不到你这号的。”

    俊美的少年嘴角含笑,宛若诱人的恶魔:“帮我做事,我教你们兵甲武经,如何?”

    “你!”

    “冷静。冷静的思考有助于最有利的选择。你们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如果能学到高深的武学,即使是仇人的武学也对你们有助益。交易一旦成立,我就不会藏私,若你们资质够好,或许总有一天,能够手刃仇人。这对你们来说,是最有希望的报仇方式,我说的不对吗?”

    “你不怕我们学成了杀你?”

    “你们是光明正大的杀手,若真能杀我,那也是我学艺不精。”

    “我们又如何能相信你?”

    “你们可以选择不信,然后自己苦练,十年二十年之后,还是会败在玄觉之手。”少年抚着下巴笑得轻佻,“当然,可能你们一走出这里,就会被人乱刀砍死了也说不定。”

    “…………”双胞胎无声对视一眼。

    “你,要我们做什么?”

    “呵呵…………”

    “交易既成,”戢武三两下抽走那些可笑的麻绳,反正也栓不住她们,“两位也算是熟人了,怎么称呼?”

    “祭天双姬。”

    “这是什么称呼啊,没有名字么?”

    “哼。”

    “算了,你们自己取个称呼。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明天要是还没有想好,”戢武一指左边,“你就叫老大,”再一指右边,“你就叫老二。就这么决定。”

    戢武打开食盒,端出一只汤盅:“来,精品大补汤,记得一定要喝完,回头萤会来收碗,你们好好相处不许欺负她。就这样再见了。”

    双胞胎惊讶的看着刚刚还宛如恶魔睥睨天下的戢武王子,以避如蛇蝎的态度对待一只汤盅,飞快的拎起食盒跑掉了。

    右手的女子,戢武戏称“老二”,好奇的揭开汤盅的盖子。半晌,一声怒吼回荡地窖。

    “这个荒淫无耻之徒!”

    同时,湘月居,湘灵王妹正在烦恼。都说一精十血,王兄最近失血又受伤,最重要是还……很劳累,吃啥补啥,今天要炖什么鞭好呢?

    戢武:“王妹你不用费心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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