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粉黛,扫娥眉。
胭脂色,蔻丹朱。
女为悦己者容。
戢武正在做一件一个王子做起来十分不可思议的事。
她正在化妆。
砖红的眼影,描金的眼线,艳红的嘴唇,额心贴上大朵鲜红的桃花钿,细细的金色蔓草纹从额头顺着脸颊勾勒到嘴角边。
金环束发,缀以金丝红纱发带,绣金边的大红箭袖,鎏金腰带坠上红线如意结,踩上一双红底滚金边的软靴,再罩上一块金线绣红绸的头巾。
喜气洋洋红光满面,好一个花开富贵的大红包。
足够晃眼,足够夸张。
妆容越花俏,看得人就越会被吸引注意力,越被吸引注意力,反而越难注意到本来的容貌。比起蒙头盖脸戴几层面具,过分华丽的妆容更容易伪装。
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
不过戢武还是不太满意,因为这个红包,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嗯,雌雄莫辩。
因为练武很用功,戢武的身材么……有那么一些虎背熊腰;因为一直装男人么,戢武的动作比较……不那么女性化;因为还是十二岁的小萝莉么,一直束着胸,戢武的这个发育么……不那么太明显;然后因为追求行动方便,今天穿的箭袖么,有那么一点紧身,所以…………
明明都做了这么新娘妆的打扮了,连红盖头都披上了,还是……
红衣翩翩一只美少年ORZ
(某只怒:我就是整出了个人妖号,怎么了?!某作者:没,没怎么,女儿啊你淡定⊙﹏⊙b)
我那如花美眷的似水流年啊!戢武对着镜子,一声仰天长啸卡在喉咙里,默默地咽下那口没能喷出来的凌霄血。
变装换个马甲而已,人花木兰男人婆那么多年都能“著我旧时裳”,我一“对镜贴花黄”就这形象,叫我情何以堪!
话说,为嘛要整出这么个马甲呢?这还得从木灵遁术说起。
某一天,戢武终于学会了木灵遁术,开心得翻了三个跟斗之后,突然想起来某年某月某日,她好像还得了某人一剑之助来着,而这个某人好像还在某个地洞里关着来着。受到长时间武侠小说知恩图报的金庸古龙思想影响,某人觉得偶尔还是该去探个监开个门啥的。正好木灵遁术也是可以骗骗结界的不是?
最主要的是,某个伪老头真大叔,每年每年,都会找机会偷溜上五天十天半个月不等,经戢武初步鉴定是去了慈光某处。啥都不用问,看那春光满面的就知道,牛郎肯定是会织女去了。咱这儿辛辛苦苦给你天天操练,凭啥你小日子能过这么滋润?人家可是给我叫姐姐的,不去当个二百瓦的电灯泡,怎么对得起我这颗受伤的少女心!
(其实这跟木灵遁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吧……)
正如上网要顶锅盖,出门一定要披马甲。某人凭借着祭天台看落日的灵感,捣鼓出了这么个新造型,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红玉髓”。
现在看来这效果,可能得改名叫“妖红包”。
还是那句老话,人生它就是个大茶几,上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杯具。
~~~~~~~~~~~~~~~~~我是杯具的分割线~~~~~~~~~~~~~~~~~
慈光之塔。
回廊如井,困着一方天地,晴空如画,映照蔓草青芽,石灯笼,木篱笆,清泉叩响,满园春/色,野草闲花。
慈光最南之处,离碎岛最近之地,有着这么一座世外桃源。
坐井观天。
这是此地女主人起的名字,不过此地的男主人似乎嫌它不好听,空空的木牌上只刻了个“井”字。
回廊如井,人入井中。若不甘愿,便是困牢;若甘愿,便是堡垒。直呼为井,亦无不可。
井廊之中,素衣女子,执火烹茶,以待佳客。
“姐姐~~”
一抹金红的小小身影,剑一般直扑井廊之内,脆脆的童音还带着哭腔。
“人家被欺负了啦!求疗伤求治愈求安慰啊~~”
哭声很惨,中气很足,扑人入怀动作不见丝毫滞碍。
“呵呵。”
素衣女子掩口而笑,手脚麻利地提壶冲水,洗茶温杯,蛟龙入海,蜻蜓点水。
“喝杯茶,慢慢说。谁敢欺负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了?”
“姐姐你乱说,人家才不是小霸王呢!人家是淑女!是小淑女!”
“好好好,小淑女,怎么了?”
“人家的脸毁了啦!”
红衣小淑女,呃,或者应该说少年?(某只:你想死吗?!某作者:是我错了!麦激动!)揭开了覆面红绸,气呼呼的控诉。
小巧精致的脸上贴着鲜红花钿,细细的金色纹路从眉上延伸到颊边,正中间的小鼻子上,横着一道突兀的血痕,渗出鲜艳的血珠,倒是意外和妆容相配。
“嗯,”素衣女子顺手从怀里掏出膏药贴上,“不妨事,伤口不深,不会留疤的。”
打扮得像个红包的某只小淑女,摸摸鼻子上的膏药,整张脸皱成了一团。
“初儿习剑之后也是经常受伤,这药是我原是配好备着的,效果尚算可以。姐姐别的不会,这点本领还是有的。”素衣女子揉了揉孩子皱巴巴的两颊,“来,尝尝姐姐做的桂花糯米糕,等着你提改进意见呢。”
甜食能够很好的安抚人的情绪,嘴里有东西嚼就更容易安静下来。不得不说,即鹿姐姐到底是个妈,很会哄小孩。
香叶,嫩芽,清泉水。
闻香,轻呡,三口为品。
“好茶!”
红衣少女?少年?好吧暂时叫她小淑女吧。某个自从一切的现实都梦幻了之后,就再也没满足过饮食习惯的可怜娃,因为一杯符合口味的茶,神魂颠倒,热泪盈眶。
没办法,碎岛水质特殊,酿酒极好,泡茶就……。让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中,成天没事跟老爷爷一起捧茶杯的怪咖,见天拿果汁酒水酸梅汤当饮料,一杯像样的茶都见不着,这生活实在是太残忍了。
“我一年里总要在此地住上半月一月的,啥时候馋得受不了,递个消息就是,一两杯茶总还请得起你。”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姐姐可不能嫌我打扰哦~~”
素衣女子抬手添茶,波澜不兴。
“打扰什么?”
“诶,姐姐明知故问。四魌界终究小了点,不知姐姐可有想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外面天高海阔,双宿双栖……”
“贫嘴!浑说些什么,也不知羞!”素衣女子抬手给了个爆栗,“天地再大,终归不如自家,我有这一方井廊,日日能观这青天便够了。倒是你,怎么惹到的那人,还不从实招来。”
“那人是谁啊我不知道……”
“还装傻?说吧,鼻子上的剑痕怎么来的?”
小淑女做了个鬼脸。怎么来的?当然是某人一言不发直接冲上来砍的。
暗地天井的微光中,剑气凝霜成雪,如针般砭人肌肤。雪白的发,飘拂着苍白的颜,执着一口墨如漆夜的剑。剑锋蜿蜒一道血色,那是她的血。
“你之眼相,已然不复当初清澈。名为还情,实为算计,说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墨剑已成?”
“纵然未成,亦可杀你。”
“我知。你可愿教我剑术?”
…………
红色的小人儿对着手指,无限委屈。
“我本来想让他教我剑法的说……”
素衣女子皱眉:“嗯,你想学他的无咎剑法?这套剑法原本不出奇,不过他改动了不少,你未必能学成他那样。”
“我已经知道了。”
一剑,白发剑者只出了一剑,她挡不住,避不开,逃不了。终末之境下,天地默然,她毫无生路。
“你有剑者之技,剑者之格,独欠剑者之心。”
剑者之心,剑者诚于心诚于剑。
“你为何握剑?”
习剑亦非自愿。不得不为之事,又怎能至诚?不能对剑至诚,又何来剑心?
“你,不配用剑。”
…………
冷漠的人,冷情的话,冷厉的剑,冷不过心中冰雪。
殢无伤是剑客,而她,此时尚不够格当他之对手。她没有死在墨剑之下,不过是因为她没有那个资格。
因为如此清楚明白,只能更加沮丧失落。
素衣女子虽不了解其中纠葛,但是了解某个冷情剑者的为人,自然不难猜到某人沮丧的由来。
“你才学剑几年,只这么点大,单论力气也不该找他当对手。你之剑术,同龄之中已是极好了。”
某只委屈失落沮丧累,默默啃着桂花糕。
“他那个人,性子最是冷淡,多年不见,竟是未变。总想着相见不如不见,想不到他至今竟还呆在那地方。以他的本领出来应该不难了才是。”
“什么冷淡,根本就是个自闭儿。”
某淑女小声嘀咕,泄愤似的狠狠咬着糯米糕。是,他出来不难,只要他肯。
“当出之时,我会自理,不劳费心。”
白发的人影,本身就是一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剑。
素衣女子笑了笑:“他如此说,你也不用过于挂怀。至于剑术么,改日有机会,你不妨找初儿练练,他进步甚快,两林中难有敌手,难免锋芒太露,急于求成,你出手挫挫他的锐气也好。”
“你确定是我挫他不是他挫我?”
“知子莫若母。他有几斤几两?剑技或许不差,剑心尚欠磨练,比你尚有不如。”
“我才不要当炮灰,反正他也比我大。我要去欺负同龄人……”
“呵呵……罢了,左右不过多耗几年时间,等他再大些,让他去渎生暗地里替我探望故人好了。”
“嗯?这会子就不是相见不如不见了?说实话姐姐你当初选他就不错啊,那货是自家老爹我都不挺他。你怎么就看上了呢?”
“说什么呢!就你这张嘴欠!仔细他听到,再把你揍个半死不活。”
“切,早给他揍习惯了。”
远方一阵幽风轻送,浮廊外有铃声脆响,紧接着是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一跃而起,迅速抓两块点心,一口喝干残茶。
“姐姐我走了谢谢招待下次再来帮我准备茶和点心我会带土产来的姐姐再见。”
“后门在那边。”
红色人影动如脱兔,在白胡子的伪老头真大叔踏进院子前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个臭小子,跑得倒快!”真•牛郎的某碎岛王十分不满爱巢被人打扰。
“你们这对爷俩,真正活宝。明明就是疼的不得了,非要搞得多大仇一样,看她躲着好玩,真正是别扭。”
“咳,嗯,儿子嘛,不打不成器。棍棒底下出孝子,我当年还不是这么过来的。”
“那么个可爱女儿,就你能当儿子养。让她松泛点会死啊!”
“就她那样的,你倒是从哪里看出她是女孩儿的啊!”
“去,你们男人不懂……”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这个,听墙角是不好滴,打扰别人也是不好滴。
虽然还是白天,不过慈光之塔一直都是白天嘛。所以,关门,拉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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