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季风在每年的泛滥季裹挟着充足的水汽登临埃及,塔尼斯的天气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变换莫测,上一秒艳阳高照,下一秒就可能是黑云层叠,就如埃及与赫梯之间极不稳定的战况。
在一座被严密把守的矩形建筑内,西图将军正端坐在伊蒂斯左下首,精瘦的身体似是一阵风就能吹倒,粗黑的络腮胡子布满了整张脸,从远处看,胡子好像是从头盔上长出来的,隐隐可见双臂上紧绷的肌肉轮廓。
“王,据我军探子来报,赫梯这次增援的兵力是前两次的总和,至于增兵的具体原因,目前还不知道,”西图常年驻扎在塔尼斯,赫梯这次大动作明显让他感到忧心忡忡,本就被胡子遮挡的眼睛一眯起来,小的几乎看不见。
赫希端坐在西图将军对面,看着上方紧抿着唇,下巴的伤痕已被香粉遮盖住的伊蒂斯,“属下猜测,是否是因为我们走漏了缺乏军备的消息。”
“埃及与赫梯在中海僵持已久,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贸然增兵,绝不是赫梯的行事风格,应当有别的原因,”伊蒂斯指尖在羊皮地图上划过,最终指向了努叙亚。
努叙压是紧临着埃及北界的一个小国,隔着中海,夹在埃及与赫梯之间,地肥国小,同时军事地理位置极其重要,自然而言就成了强国的争夺对象。
埃及一直想要建立和巩固在努叙亚地区的霸权,却遇到了强邻赫梯有力的挑战,这次赫梯极为反常的动作,伊蒂斯首先想到的就是努叙亚。
看着伊蒂斯直指努叙亚的动作,显然其他将领也意识到了。
西图冷哼一声,“王,已派遣一队"死间"潜入努叙亚探查情况,看来是考姆翁的王座坐的太过安稳了,依属下看当初就不应该手下留情。”
伊蒂斯垂眸没有吱声,微一抬手示意底下的将领继续汇报近来的战况。
埃及与赫梯在中海的战役僵持越久,损耗越大,期间却没有给两国带来任何实际的利益,两国现在皆处在疲乏期,前一段时间的交战都是试探性的,只是近来攻势猝不及防的猛烈了起来。
“王,赫梯进来几次攻势猛烈,战船的数量至少比以前多了半数,最近几次交手我们都只能勉强后撤,战线正在往南边海岸不断拉近。”
“照这个趋势,用不了半月,赫梯士兵就会在卡迭石城附近的海岸登陆。”
“松戎半岛上的战况不允许再调遣军队来支援中海。”
“……”
底下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伊蒂斯沉默听着,苇笔不时在羊皮地图上勾划,沉吟半晌,突然开口问道,“赫希,你有什么计划。”
一时间其他人都噤声了,赫希将军是驻守在塔尼斯的主将,极其出众的军事天赋抵消了年龄上的劣势,成功俘获了其他将领的认可与忠诚。
一时间屋内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英姿飒飒的女将军身上,“赫希认为我们可以采用暗袭的手段扰乱或拖延赫梯的行军安排,因时而定的同时等待松戎半岛的增援。”
两军兵力悬殊,在明知没有援军的情况下,伊蒂斯并不意外赫希提出了最为保险的建议,也可以说是其他将领的一致意见。
脸上的神情是从一进来就未曾变动过的从容,伊蒂斯淡淡吩咐道,“暂时按赫希将军说的去办,赫希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是。”
悉索的声响与杂乱的脚步声远去,伊蒂斯朝着赫希勾了勾唇。
伊蒂斯指着地图上被圈出来的一块区域直接了当的问,“赫希将军,这一块区域你是否都亲自探查过了。”
“王,按您的的指示,已将全部探查过了,这是绘制出来的详细地形图,如果能将赫梯多数的兵力引到这里,赫梯兵力多的优势会受到很大的限制,”赫希恭敬的走近回话,话里是掩不住的崇敬与钦佩。
被圈出来的那一块地方是远离卡迭石的一处崎岖海岸,礁石,海水堆积物构成了那里错综复杂的地形,就像是一半浸没在水中的小型峡谷,能容纳的船只数量有限,且船只一旦进入,就难以再往后退。
伊蒂斯看着赫希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眼底划过赞赏,赫希在战场上的敏锐程度的确极其出色。
面颊因激动而略微发红,赫希长舒了口气继续道,“可是这一块区域离两国交战的卡迭石海域相隔甚远,赫希愚昧,想不到将赫梯军队引入这里的办法。”
食指习惯性的轻叩着桌面,伊蒂斯轻笑道,“你这一段时间加紧布置好这一块的埋伏,其他的暂时不用多想。”
“是,”赫希利落的应下。
“这场战争结束之后,和我一起回底比斯吧,赫希将军。”
伊蒂斯似是漫不经心一提,却在赫希心底掀起滔天巨浪,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王……”
伊蒂斯没有给赫希再说话的机会,挥挥手直接让人退下,望着赫希远去的背影,伊蒂斯无奈的轻叹了声。
赫希原本是底比斯大神官的女儿,比伊蒂斯小五岁,从小就入宫做了伊蒂斯的侍读,如果留在底比斯的话,毫无疑问会继任底比斯大神官的位置。
但是在伊蒂斯继位后几年,赫希却选择去往中海战场,一离开就是五年。
再一想到原因,伊蒂斯眸光稍黯。
起身走到门边,仰首看着天际层叠的黑云,眸底晦暗,这是风暴来临前的征兆。
*****
这是一处简单简朴的院子,虽比不上伊蒂斯的战船奢华,倒也颇为典雅别致,相比较,叶知清显然更喜欢这里。
兰玛苏和其他侍女在厨房里捣鼓晚食,叶知清反复说了自己随便吃点就好,可是没用,兰玛苏只是笑笑并不听劝。
缓过神来,叶知清按不住好奇心在院子里到处闲逛,真切的接触到并观赏瑰丽璀璨的古埃及文明,着实是一件让人兴奋且愉悦的事。
一进门,就是一条宽阔的青色石灰石院道,直通长廊,院道上雕刻着简单的日轮图案与神秘的古老文字。
院道两旁是两方宽敞的水池,漂浮着一簇簇不知名的绿色水生植物,风掠过,袭来阵阵清香。
依据水纹还可以看出这两方水池是流动的活水,并且是互通的,叶知清一下来了兴趣,从表面看,两方水池被中间一整块完整的石灰岩严严实实的隔开了,如果是流通的那应该是修了暗渠。
脱掉莎草鞋,踏下石梯,一入水凉爽瞬间自脚底涌遍全身,叶知清满足的喟叹一声,拨开两边遮挡住视线的植物,聚精会神的观察起院道下的暗渠构造。
伊蒂斯一进来看到的就是叶知清这副认真专注却无半分仪态可言的模样,卸去了满身防备和与自己争锋相对时的筹谋算计,水面上的粼粼光影错落的反射在叶知清身上,清绝幽雅。
心跳,一瞬陡然淆乱。
伊蒂斯放缓脚步,慢条斯理的朝着池边的身影走去。
风声裹挟着走动间衣料的摩擦声悄然接近,叶知清仍就无知无觉的着水企图找到有关水下暗渠构造的蛛丝马迹。
深水幽暗,明炽的阳光落在水面上更是加大了叶知清观察的难度,难以忍受腰间越来越明显的酸痛感,正当叶知清准备直起腰来休息时,自水面上瞥到身后站着的人影。
“啊~”猝不及防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水中倒去,紧闭上眼,叶知清全身僵硬,她不管是在21C还是在这里都是实打实的旱鸭子。
伊蒂斯显然没料到叶知清会被自己吓到,迅速伸出手环住腰将人拉进怀里。
白色的裙裾,闪耀着斑斓光晕的发梢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身体飞旋,直直的撞在伊蒂斯冰冷坚硬的铠甲上。
“唔,”叶知清一声痛呼,鼻尖迅速泛红,眼中是没来得及褪去的错愕,望着一脸戏谑的伊蒂斯。
伊蒂斯搂的很紧,叶知清甚至可以透过厚厚的铠甲感受到从她身上传过来的热度,几乎是下意识的把人重重推开,却忘记了身后还是水池。
景象重现,再次被伊蒂斯搂进怀里,鼻尖这次不仅红了还肿了。
“你在干什么?”伊蒂斯好笑的发问,收起利爪尖牙的叶知清与之前的她有着天壤之别,似乎感觉也不错。
吸取刚才的教训,叶知清这次站稳了才去推紧搂着自己的伊蒂斯,只是这一次禁.锢在腰际的手明显比上次要用力。
从黑云边沿渗透出来的薄弱日光洒落在伊蒂斯的金色王冠上,镀染上一层冷冽的浮影,叶知清仰头,只看得到模糊的面容。
浸润着水泽的眸子飞速掠过丝丝被冒犯的恼怒,不管是在21C还是在蓬特,从没有人与叶知清贴的这样近过,更不用说被人抱着亦或是搂进怀里。
21C世纪的叶知清专心于考古研究,在交际上也秉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则,根本无暇顾及感情上的事,而在这里专心于国家政事,比在现代世界搞研究更累,感情上的事情更加无从谈起,更不用说与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放开,”声线平和,嗓音清冽,却洇透着浓烈的疏离意味。
刚才瞥见的柔和仿若是伊蒂斯的错觉,怀里的人此刻黑眸深邃,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霜。
抿唇,不语,确认叶知清站稳了,伊蒂斯往后退一步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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