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而下垂至脚踝的轻盈长衣,氤氲着水汽的凉风漫上甲板萦绕在叶知清脚畔,衣摆绣着繁复精美的莲花暗纹,随着叶知清的走动,似有淡淡清雅的莲花香气涌入鼻端,伊蒂斯回首,眼瞳渐深,掠过惊艳。
芙迦女王敛去那一身气势后,温和静美,微卷的长发安静的垂落两侧,清雅眉目间流转出的潋滟风华毫不自知的引人心驰神荡。
“芙迦女王,”刻意拿捏着的低哑腔调在唇侧打着转,美好的唇线微扬,如同在品着香醇的美酒,给朦胧的夜色镀染上旖.旎清艳,与丝丝浅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暧昧。
“陛下,蓬特已经覆灭了,芙迦女王不应当继续存在,叫我叶知清就好,”稍一颔首,叶知清放缓步子在伊蒂斯对面坐下。
神色淡然的享用起奢华的晚食 ,纹路清晰的雪花石桌面上摆满了精致的糕点,鲜嫩的水果以及切割好的香嫩肉块。
叶知清的确是饿狠了,视线仅仅在伊蒂斯身上停留了几瞬,便毋自用起晚食来,女官们早已退了下去,这个时候她没有一点心思去和埃及女王探究王室礼仪。
依据自己醒来时候的架势,伊蒂斯明显对自己还有别的图谋,只是为什么突然放弃了,叶知清也能猜到一二。
吞咽的速度有些快,但到底从小被教导的仪态镌刻进了骨子里,叶知清的一举一动都优雅的恰到好处,赏心悦目,伊蒂斯噙着浅笑往后微微仰头,深邃的眸凝视着对面专注于美食的芙迦,不,应该说是叶知清。
蛰伏在暗夜里的猛兽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心仪的猎物步入陷阱。
“叶知清,”些许拗口,伊蒂斯红唇轻吐出在腹中来回默念了数次的怪异名字,语速极缓,如在品鉴着一杯极其珍稀的美酒,余韵悠远,回味甘长。
胃部传来舒适温暖的饱腹感,小小的抿了一口红酒,叶知清适时停下嘴远眺两岸苍茫壮阔的夜景,和缓的涛涛水声点亮了浓稠如墨的夜色,温柔恬淡悄然浸润入习习晚风。
伊蒂斯习惯性的端起酒杯轻轻摇晃,温柔如月色静静凝视着叶知清的侧脸,柔美的恍若画卷,浓密的眼睫微颤,享受着这多年未曾有过的安谧宁静。
这个女人很有趣,大胆的不可思议,无人敢想冷冽的女王会对一个战俘有着如此惊人的忍耐力。
“工匠与平民已经被转运到底比斯的附近的生产作坊,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伊蒂斯线条分明的五官轮廓在斑斓光晕下晕染出不可思议的柔和,深邃的眸若有浩瀚星辰,叶知清盯着看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两人都是磨砺数年的执政者,纵使执政理念不同,对某些事的决断理解却有着惊人的默契度。
叶知清知道,埃及女王的这一步小小的退让有多艰辛,作为黄金帝国的领导者,伊蒂斯的高傲肩比神明。
“多谢陛下,”叶知清发自内心的恳切谢意,成功的让女王舒展开眉眼。
“知清,我已表明足够的诚意,”亲昵的语调仿若是在耳鬓呢喃的恋人,伊蒂斯眸光灼灼的注视着叶知清,手指无规律的在冰冷的桌面敲击着。
如珠玉落盘,心跳霎时漏了一拍,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镌刻在骨子里的冷静自持并没有让叶知清显露出半分不该出现的情绪
“蓬特余下的所有粮食与黄金珠宝装载在埃尔巴赫港口,应付接下来与赫梯的战役绰绰有余,”沉静的黑眸自始自终未起波澜,叶知清暗忖伊蒂斯这么快就主动退让,应当是中海的战况更紧迫了,见好就收抛出了伊蒂斯想要的筹码。
低垂的羽睫将叶知清眸中的探究遮挡的严严实实,可周身无意识流露出的缜密干练却逃不过伊斯蒂精明的双眼。
越靠近,就越容易被吸引,如同戒不掉的瘾,清醒的注视着自己步步沉溺,伊蒂斯竟有些庆幸在收到蓬特女王亲笔书写的降书时,克制住了将它撕毁的冲动,呼啸而来的好奇最终胜过了轻蔑。
拥有!是的,拥有,迫切的想占据她,拥有她,就像对待一件珍贵的物品那样亦或是伊蒂斯惧于承认的其他。
货船自埃尔巴赫港口顺着尼罗河水势奔腾直下,无需几日就能抵达中海战场,解决现在军备紧缺的燃眉之急。
伊蒂斯毫不意外叶知清早就做好了准备,眸中是按捺不住的赞叹,将粮食存放在陆路难以接近的军用港口,即便身陷囹圄,叶知清手中仍然掌握着主动权。
如果协议生效,叶知清可以顺利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没有,那么她也有充裕的时间将承载着不菲价值的货船捣毁,沉入幽深的尼罗河河水。
而伊蒂斯急需的粮食,财物就这般轻易的化为泡影,即便黄金珠宝还能够打捞上来,所要花费的时间也足以使伊蒂斯的计划破灭,女王远征蓬特自然而然就成了一场笑话,伊蒂斯似乎已经看到了底比斯那帮老顽固阴沉的臭脸。
然而抛去其他种种,让伊蒂斯最感兴趣的是蓬特盘踞在尼罗河上游,三面被高大陡峭的山脉包裹着,而蓬特女王从出生起就固守在蓬特,从未踏足过别国的疆土,又是如何将埃及或内的形势了解的这么清楚。
完全可以排除内奸的可能,蓬特人的长相与埃及人的还是有很大的差距,退一万步说,即便底比斯混入了蓬特的奸细,松戎半岛的与中海的真实战况,也只有伊蒂斯与朝臣知晓。
更何况,粮食与财物紧缺这件事情,这几年伊蒂斯一直瞒的死死的,朝中的大臣都未必清楚,只有几位心腹知晓,而这些人绝无可能背叛,更不用说远在千里之遥的叶知清。
“知清,我真怕克制不住杀了你的念头,”猎猎河风吹动着立在船侧的火把,光影摇曳,莫名增添了一丝森寒。
叶知清抬眸,反而漫上了盈盈笑意,坦然直视着伊蒂斯,“伊蒂斯陛下,您才是尼罗河两岸最伟大的王,知清于您来说,不过是无足轻重的沙砾,”态度恳切。
伊蒂斯不置一词,红唇轻扬。
“蓬特女王,你就不为自己担忧?”叶知清的姿态太过洒脱,自由轻灵的恍若掠过尼罗河水面的风,捉摸不透,亦无从征服。
“陛下,知清现在好好的站在这里,不正是您的旨意?担忧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还不如想想如何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您说呢?”狡黠隐没在温润的笑容里,抚慰着伊蒂斯突然有些躁动的心。
伊蒂斯都已然默许了叶知清的存在,况且以后埃及女王要用到她的地方不少,叶知清还真没担心过。
端起酒杯,仰首,一饮而尽,伊蒂斯琥珀色的眸子里是乍起的兴味。
蓬特与埃及僵持数年,期间有将军传讯回来,毫不吝啬的夸赞,蓬特女王拥有着不逊于托特女神的智慧,伊蒂斯原以为是夸大其词,现在看来这个称赞,很是贴切。
琥珀色的眸子骤然浮现出锐利灼目的金斑,暗芒掠过。
沉着冷静的蓬特女王太过清冷,仿若高高在上的神,不容亵渎。
伊蒂斯垂下眼睑,恶劣的念头在心底阴暗处滋生,一发不可收拾,她迫切的想撕开蓬特女王冷静的假面,想让这个魅惑而不自知的女人惶恐,颤抖,只能哭泣着倚靠着自己,完全依赖于自己。
那定会是无与伦比的美妙满足感与征服感。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哪怕守护的国家覆灭了,也能风轻云淡,浅笑间扼住敌人最致命的咽喉作为谈判的条件。
伊蒂斯难得会出现挫败的情绪,为自己因叶知清而涌现的复杂情绪,也为自己这般轻易向这个女人妥协。
而在一旁的叶知清全然忽视了伊蒂斯异彩纷呈的脸色,晚风带来了些许咸湿的味道,叶知清缓缓踱步到栏杆旁,之前并未仔细打量这艘巨船,现在一看,满眼都是惊叹。
船头隐约可见巨大的铜制眼镜蛇蛇头轮廓,三根巨大的雪松木竖为船桅,中间由同样巨大的铁索紧紧绞在一起,船帆上是用金线绣成的荷鲁斯之眼,寓意法老受到太阳神的庇护。
甲板上还有三层船舱,叶知清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最高一层船舱,向下看去,所有角落一览无余。
栏杆两侧的雕刻别致精美,除去甲板,船身皆是被金箔所覆盖,透着白净光晕的明珠整齐有序的被镶嵌在船身两侧,照的最底层的甲板恍若白昼,甲板边缘镂刻着抽象古朴的神秘文字。
贵重的丝帛制品,珍奇珠宝,如沙子一般被轻易挥霍,再一想到之前的琉璃质感浴池,在各色珠宝的映衬下,泛着斑斓的涟漪。
叹为观止,美轮美奂。
这艘巨船一点也不像战船,反倒像是应该陈列在展览厅的精美艺术品。
埃及拥有的财富的确是蓬特所不能与之相比的,想到这叶知清也有些释然,作为21C的穿越人士,对于战争,叶知清始终热切不起来,那是出于心理与生理本能的排斥与回避。
如果叶知清提前见到了这艘奢侈至极的巨船,依她固有的惯性思维,可能就不会有这个底气仅凭自己的猜测就与埃及女王讨价还价。
沉睡着的巨兽,余威就足以让人却步,更何况埃及并未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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