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走出又一家门口,威从长叹一口气。
这已经是他找的第五个厨子了,但是到目前为止,依旧没能找到合适的。
新东家的意思很明确,威从也懂,这主厨毕竟是要和酒楼签长工的，甚至还要去官府里签契，到时候若是厨子背叛了东家，东家立马就可以让官府去抓人了。
只是这个事他一说出来,很多人都露出难言之色,尤其是他们听说这家酒楼做的全是新吃食,也就是以前的厨艺直接荒废了,这样一来，若是日后这家酒楼没了,他们这一身厨艺也荒废了不是？
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很多厨子虽然心动于威从的价格,但是还是拒绝了。
威从走在路上，一口接着一口在叹气。
这个确实也难,但是他再找不到,怕是就要辜负东家的信任了。
转了几圈,威从还去了一趟食八方买了些吃食。他买好之后,还是拖着步子回家去了。
低着头走到家门口,忽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老威，你这是怎么了？”
威从猛地抬起头,就看见家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
他惊喜地快步上前，“你、老常？！你怎么回来了？”
那个身影慢慢在阴影里拉长身影，一个背着包裹的中年人风尘仆仆的快步走过来，两个人狠狠抱在一起。
“你怎么回来了？”威从松开他，才收敛了一下脸上的激动，拍了拍他的肩膀，“进来屋里坐。”
“家里没有人？”老常犹豫了一下，威从摇摇头，后者立马懂了，感情他这个老哥这么多年了，还是放不下心里那个人。
“进来坐。”
威从招呼他进来，把买回来的卤肉装好，又拿了一壶酒，“许久不见，一起喝一杯。”
“好。”老常点点头，两个人坐了下来。
“尝一下这个肉，我新东家做的食肆里头的吃食。”威从看他一脸风霜，想了想，先夹了一筷子卤肉给他尝尝。
“你换了新东家？”老常没动筷子，反而拧着眉追问。“你原来不是在最大的四海酒楼里头做掌柜？怎地，你不做了？”
“也不是，我还是在四海，不过现在四海酒楼换了新东家了，新东家还不错，愿意留下我继续做。”
威从笑了笑，“新东家原来是做这个食肆生意的，如今改做酒楼了，人倒是还不错，也比以前月钱多了。”
“那倒是还不错。”老常欣慰地点点头，“我原以为你还在四海酒楼，不过既然换了新东家，也不错的样子。”
“是啊，新东家虽然是个娘子，但是为人却还是不错的。”威从说到林家娘子，脸上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你新东家是个娘子？”老常刚夹起来的肉唧一声又掉了下去，震惊道。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威从喝了一口酒，“我原来不也是为万夫人做事。”
“那倒是，”老常点点头，“你过得好便好。”
他说着，把那块掉了又掉的肉夹了起来，一口吃掉。
“嗯？”一块肉下肚，他的脸上立马浮现一抹惊讶之色，这是？
“哈哈，”看他总算是尝了一口，威从脸上立马浮现出一个笑容来，“这叫做卤肉，是去岁以来南城最多人知晓的新吃食，怎么样，你觉得味道还可以吗？”
老常忍不住砸砸嘴，仔细地品尝了一下这个味道，“这里头，放了不少药材。”
他肯定是说道。
“你吃得出来？”
这下威从倒是有些惊讶了，这卤肉里有药材，他也是偶尔听到东家说漏嘴才知道的，这老常竟然只吃这么一口，就能尝出来里头放了什么？
“当然。”
老常点点头，“我这一次回来，其实也是因为这个。”
他长舒一口气，然后才开始说道。
大约是五年前，老常本来也是四海酒楼的厨子。
但是他并不甘心只在南城这样一个地方被困住一声，所以他做了一下让当时所有人都不明白的决定，他选择出去南城之外的地方，闯一闯。
四海酒楼当时还是万有才把他给招进来的，他要走的决心很强，万有才再三劝说之后还是没有办法留住他，只好让他走了。
事实上，自从老常走了之后，四海酒楼的生意就开始慢慢下滑了。
他的厨艺确实高超，而且会常常想一些十分新颖的点子，酒楼几乎每天都会有新的客人被他的厨艺和茶吸引，所以四海酒楼之前才能够兴盛不衰。
而老常离开了南城之后，他开始在各地流浪，四处去找新的地方了解新的厨艺，不管是普通至极的茶馆，还是像是四海酒楼这样的酒楼，他去过很多地方，也签过许多短工，被挽留过数次，依旧是没有寻找他想要的感觉。
“上一次，我去到了京城，然后发现了一样神奇的新东西。”
老常从身后掏出来一个小罐子，不知道为什么，威从总觉得，这个罐子，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这是我在京城里一个大户人家府上做厨子的时候，他们买到的好东西。”
老常打开陶罐，陶罐里空空的，只剩下很浅一层。
“看，就是这个，他们说这个叫做肉酱，十两金子一坛，是很难得入手的上等食材。”
说着，老常还有些心痛，“我本来攒了不少银钱，但是为了买这个肉酱，我的银钱花去了一大半，但是我觉得，值得了。你知道吗？这个肉酱里竟然有两种以上我没有尝过的味道，这真的是太神奇了，他们到底是用什么做的？怎么能够做出来这个味道？”
老常的双眼像是会发光似的。
“我当时尝到了这个肉酱之后，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把里面这些我没尝过的味道给研究出来，我一定要知道，这肉酱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老常兴奋地像是少年一般，仿佛在追着自己那不着边际的梦，“我想过了，这一次回来，我就在家里安心的研究这个味道，还有我以前学来的其他手艺，都好好钻研一遍。”
“老威，你知道现在哪里有人招厨子吗？我身上的银钱有些不太够了，我打算找个东家跟着混点银钱，先把这个肉酱研究出来为止。”
他说道最后，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之所以来找威从，其实也是希望威从能够有适合的人脉。
威从：……。
太多他想要插话的地方了，反而一点儿没插上。
好半天，他才露出一个无语至极的笑容。
“我觉得，你不需要去研究了。”
“为什么？”老常被他兜头泼了一脸冰水，顿时不解了。
难道他出去这些年的时候里，他这个老朋友，已经变了？
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威从一想到某个事实，就忍不住扶额叹气。
“这，这怎么说呢，”他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直接说出来，“其实，你这个肉酱，就是在南城卖出去的。”
“你说什么？”老常猛地站起身。
“你等等。”
威从也站起身来，走到屋里，没多时也拿着一个陶罐出来，和老常手上的一模一样。
“你自己尝尝，是不是一个味道？”
他打开自己手里的那个陶罐，这是前几日娘子刚送给他的，还没怎么动过，里头满满一陶罐都是。
老常一双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纠结了大半天，才十分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沾了一丝丝，尝了一口。
“没错！是这个味道，竟然一模一样！”
这一尝，他顿时震惊极了，威从不是再骗他？
“而且，这个也用不上十两金。”威从把陶罐放在他的手上，示意他可以随意多尝几口。
“这、那这肉酱，作价几何？”
老常忍不住又尝了一口，不错，确实是那肉酱的滋味！
“也不多，”威从摸了摸鼻子，“三百文钱。”
“什么——！？”
老常差一点直接把陶罐甩飞了出去！
三百文钱？这个威从怕不是在驴他？
“没错，你没听错，就是三百文钱。”
威从无奈又好笑地看着他这副模样，一想到十两金是多少钱，也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了一下。
“不、不可能！我明明花了十两金……”
老常当真差点就要疯了，那可是十两金！
当时若不是他苦苦哀求，府上的少爷还不一定肯卖给他！
现在到头来，这玩意儿竟然就出自南城，而且只需要三百文钱？
巨大的打击让男人抱着陶罐呆在在一旁，好半天，他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
“你的意思是，这肉酱，才三百文？”
安抚般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就三百文，我新东家原来食肆里做出来的吃食，这南城如今家家户户都有这么一陶罐放在家里，并不昂贵。”
老常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听天书！
这、这怎么可能呢？这样美味的吃食，竟然只需要三百文？
“方才那个卤肉，也是我新东家想出来的新吃食，还有酒楼里，很快也要有新吃食了，不过话说回来……”
威从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还在走神的老常，忽然老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然后一拍老常的肩头。
“老常啊，你不是回来要找个地方要研究那些新的东西吗？”
“不如，你就投奔我们新东家！她正好缺一个手艺不错的新厨子！”
“这话怎讲？”
老常连忙问道。
威从这才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心里其实也不太抱着什么希望的，只不过眼看东家给的时间迫在眉睫了，能试一试就试一试。
谁知道，话音刚落，老常就立即点头道。
“我可以！没问题！你回去和你新东家说一些，这主厨，我当定了！”
新吃食！新酒楼！还有新菜式！
他还去什么闯荡？当初他就应该在南城好好守着这一亩三分地！
威从张大嘴看着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才刚说完，老常就同意了？
他不问问别的？
“你不想知道月钱多少……”
威从的话还没讲完，老常已经抱着陶罐笑了开来。
“那些都无所谓了老威，我老常之所以东奔西走，就是为了学到更多的东西。如今有这样的好地方，我还要去哪里呢？”
再说了，一个在南城卖三百文的陶罐，到了京城之后，竟然能够卖出十两金的天价，这样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威从看他这一副决断的样子，心里一块大石头忽然落地。
这可真的就像是新东家说的那一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天意！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果然开始下大暴雨了，赶紧码字，以防停电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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