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羊晟睿猛地站起身,腰胯咣的一声撞上了桌角。
他疼得泪花儿都出来了,却依旧强忍着这股疼痛走到林汐面前。
“娘子此话可当真?”
林汐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这么哐当一声的,她听着都痛。
不过看他这个反应,林汐自然也知道,这家伙看样子刚才一直在那边原来不是装深沉,而是在想这个啊?
“我虽然是一介女子,不过也懂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过的话自然也同样如此。”林汐挑着眉头看他,然后转向石曲,“不过这个方子,你既然要去了,那以后你要怎么处理,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石曲看她的眼神,懂了她的意思,点点头,自然地走到了羊晟睿的面前。
“我们换个地方谈一谈。”
羊晟睿看着他,缓缓点头。
“好,那我们便谈上一谈。”
林汐只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就挥挥手,“那你们去石曲屋里谈,我去后厨做点吃的。”
她是个普通的女人,也做不到古人一样的大义,但是,不代表她不可以让别人去做。
石曲也好,羊晟睿也罢,总之,这场大雪确实来得吓人,若是能够救下那些不应该死的老百姓,她也算得上是积德了。
羊晟睿带着匆忙的神色,直接淌着小腿肚高的积雪和石曲来到他的屋里子。
屋子里,炕上散发着舒适的温度,石曲慢条斯理走到床榻边把鞋袜脱下,放在炕上取暖。
“羊大人爱民心切,我可以理解,不过这火炕也是娘子的一番心意,莫要辜负了。”
羊晟睿闻言,也脱了鞋袜上了炕。
“石、石小公子,”羊晟睿努力正视石曲的眼睛,“你方才和娘子所言……”
他没有把话都说出来,但是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
石曲说了,为天下人讨要方子。
“不错,娘子奇思妙想,不管是地暖还是火炕,都能让我们不需要太多柴火,便安然过冬,我自幼在西北苦寒之地长大,没有任何人比我更明白,这两张方子的可贵。”
“那你……”
羊晟睿看着他的眼色,却从他的眼底看不出什么来。
“不过,娘子太过于单纯了,我想拿这个方子,为娘子讨要一样东西。”
“你要为她讨要什么?”
“无他,我想要为娘子讨要的,是她的自由。”
石曲淡淡地说出两个字。
羊晟睿瞳孔猛地一缩,“我想你应该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羊大人不仅想要地暖和火炕,还想要娘子知道的所有奇思妙想。”
若不是因为如此,他羊晟睿何必方才做出那副模样来?
不就是想要娘子看见了,好顺杆而下,提出要求吗?
石曲说不上对羊晟睿有什么好感恶感,但是他算计娘子这一点,石曲却不能原谅。
娘子是个善良的人,也不会计较太多事情,她活得随心所欲十分自在,石曲不希望这个羊晟睿的原因,让娘子变得束手束脚,不管娘子有多少秘密。
“你对她,倒是很好。”
羊晟睿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意味不明地说道。
“难道你觉得娘子对你不好?”石曲反问。
羊晟睿被他说得一滞,抿着唇。
当然不是。
林家娘子,待他确实不错。
虽然才是短短一段时间,但是他不过是每天收收银钱罢了。
便是如此,他却也和旁人一样,能有自己的月钱,甚至娘子给他买衣物的银钱都不止月钱的数了。
“既然觉得娘子对你好,你觉得,我的要求很过分?”
石曲按摁着内心深处最阴暗的念头,看起来似乎依旧是那个最好接近的石曲,眼睛死死盯着羊晟睿。
娘子做出这火炕和地暖的那天,他就知道了,有些事情他一定要去做的。
“当然……”羊晟睿张了张嘴,还是叹了一口气,“确实不算过分。”
石曲说得没错。
“那么还请羊大人高抬贵手,方子,你大可以拿去加官进爵。我知道你志不在此,”石曲用话堵住眼神不善的羊晟睿,“但是羊大人不能否认,只有你的地位越高,你才越能够发挥你的才干,为天下百姓请命。”
羊晟睿看着他,缓缓点头。
“你说得不错。”他之所以会选择做天子近臣,同样是因为这个道理。
只有在圣人最近的地方,他才能够最精准的知道圣人的心思,好一步一步走到圣人的眼底,为自己争取一个地位。
“那么,羊大人同意我所提之事吗?”
石曲悠悠问道。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羊晟睿知道,自己是说不到这个石曲的,不止是因为他说不过,也因为他的心底,不愿意说服石曲。
因为他同样受到了娘子的恩惠。
“请说。”
“若是娘子日后还有这般的奇思妙想,我愿意和娘子想要的东西来交换。”
羊晟睿话音刚落,石曲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
“你可真够卑鄙无耻下流的。”
这样的话也好意思说得出来。
羊晟睿不明所以,“我怎么就,卑鄙无耻下流了?”他不是说了,拿娘子想要的东西来交换吗?
石曲难得有一丝少年人的气恼,“娘子最喜欢的是白花花的银钱,你换,你换多少?你说啊!”
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羊晟睿很想挺起胸脯说自己要多少有多少。
然而实际上,作为天子近臣,为圣人分忧,他事实上,还真的没什么钱。
就算是圣人的国库里,也没有多少银钱。
说句实在的,有时候他在食八方里头收着银钱,就有点想要给昧下了。
为什么?实在是国库空虚,但是先不说年年哭穷哭灾的西北,还有江南等地,要么就是发大水,要么就是蝗虫等其他天灾。
只要每次一出现这样的灾害,国库就会经过一次狠狠的摧残,接连数年下来,国库其实早就经不起再次摧残了。
这也是为什么,圣人发现西北的事情之后,尤其震怒的原因之一。
圣人为了西北能够过得更好,每年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和银钱,却得到的是其实西北一直在阳奉阴违的真相,圣人没被气出好歹来,实在是肚量过人了。
而现在,石曲跟他说,娘子喜欢的是银钱?
羊晟睿摸了摸脸,有些许滚烫。
他确实,给不出来。
看他这副样子,石曲呵呵一笑。
吹,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在那使劲的吹。
两个人幼稚地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羊晟睿才勉强找到了一个新的切入点。
“或许娘子会喜欢一些孤本?听说娘子的孩子入了学堂?”
“娘子说,送小颀学一下做人的道理,考不考科举什么的,看小颀的喜好。”
“那气派的宅邸?”
“我们一家就三口人,买来也住不了那么大的地方。”
“那不如送你美人成群?”
“在下很忙,每日里回到家中只想倒下睡得香甜。”
……
两个人一来一往,羊晟睿越说,石曲的脸色越是扭曲。
这个男人满脑子都是些什么东西!
最后,羊晟睿也放弃了。
“不如,娘子到时候直接告诉我,想要为何,为了银钱之外。”
他实在是从未见过这么难搞的一家人,不为名不为利,为财?
这、这也太、太庸俗了!
石曲也无奈地觉得,就这样。
他也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合适的了。
两个男人总算是达成一致,石曲没多久就被林汐喊走去扫屋顶上的雪。
“这雪下得太大了点,不扫掉这些雪,估计有可能到了晚上,屋顶都要被压塌下。”
林汐和石曲一人爬上一边屋顶,屋顶上的雪堆,已经快要追上地面上的厚度了。
“的确。”
石曲和她一样拿着扫帚把雪推下去,一边主意到旁边屋顶上,也有人和他们一样,顶着风雪爬上来扫雪的人。
“咦,那不是城卫军吗?”
扫着扫着,林汐忽然注意到门外有一队人马,轻咦一声。
下一秒,门外就传来敲门声,“里头有人在吗?回来应一声,家中可有青年男子的?让他上屋顶把雪堆扫落,以防积雪压塌屋顶。”
“一定是风大人想到了,让城卫军特地跑出来警告百姓。”
林汐感叹了一声,“风大人真的是个好官啊。”
“不错,风大人比那谁要好上太多了。”
石曲一边回应,一边朗声冲着门外喊道。
“劳烦几位军爷了,我们已经在清扫积雪了。”
“好!那我们便不多耽搁了,我们去下一家了!”
门外的城卫军也高声回了一声,就匆忙离开去下一家了。
南城这么大,他们所有城卫军要在入夜之前将所有地方跑一遍,以防有百姓因为太过于寒冷躲在家中,却没有想到要清扫积雪导致积雪压塌屋顶压死人的情况。
他们一遍到处跑,还时不时擦去身上的汗珠。
多少年了,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大雪。
这样的大雪确实数十年难得一遇,京城里的圣人正为了这一场大雪而焦躁不安,而这一头的羊晟睿,已经开始提笔,将这数日来得事情,一五一十记录在折子上。
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他吹干了墨迹,才轻轻喊了一声。
一道身影从房梁一跃而下,“羊大人。”
“这道密折,请你务必亲自交到圣人手中。”
羊晟睿郑重地叫折子交到他手中。
“是。”
黑影掠身二期,很快就消失在一片茫茫大雪中。
放下很快就被冻起来的笔,羊晟睿走到门边。
明明已经入了夜,却因为大雪晃得入眼一片白茫茫。
这一场大雪,当真来得太不及时了一些啊。
他长叹一口气。
又想起那道密折,只祈祷这折子,能够早一日到圣人手中。
只是有一件事,要让石曲失望了。
他想。
他既然是天子近臣,逃到此地,自然身边也少不了圣人的人保护着他。
也同样,是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石曲不曾和天子打过交道,自然是不知道,他的那些话,总归还是会被圣人知道的,只是羊晟睿答应他的,自然也会努力去争取。
其余的,一切事情,全看天意了。
冬至过后,所有百姓惶惶不安,整日里祈祷着这场大雪早日停下。
然而事与愿违,这一场大雪一下,便是足足近半个月之久。
好在上天垂怜,天子圣明,一种名为火炕的法子迅速由圣人下令传至各地。
每一日都会有人被敲开房门,告知这火炕的搭建执法。在生命面前,无数百姓立即习得此法,在家中搭建起那火炕,才堪堪熬过这一场大雪。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
作者唧一声倒在床上。
挣扎一秒想起来继续码两个字!
噗通,再次倒下。
摊平,算了,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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