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鱼被龅牙一口叼住,这才知道是谁跑这抢地盘了。鱼鳃啪嗒张了几下,他挺成一条咸鱼样大叫:“墨勺不知道少主大驾光临!出言无状对不起!少主快让獙獙放开我,这家伙的门牙太膈应鱼了!”
温浓暗自吃惊:墨勺?魔界四个护法,红招管人事与地面,鳋鱼墨勺管水域,朱厌白摇管山野,嚣鸟蓝霄管天空,眼前这条咋咋呼呼的黑不溜秋的鱼就是……以仙体堕魔道、魔界战力前五的墨勺?
路刀打了个响指,龅牙猛的一甩脑袋,把黑鱼连同哈喇子给甩上了天空。
温浓叹为观止地抬头仰望,却见那鱼尾一挺,幻化出了个英俊潇洒的男人。
……光溜溜的那种。
温浓只觉眼前一片圣光,随后有手急吼吼地捂住了他的眼。旁边的少年咆哮了一顿:“耍什么流氓啊你!衣服呢?!”
空中的墨勺哦了一声,嘀咕道:“原来是带了相好来,我说怎么那么大动静……”
灵流一裹,他兜了一身黑衣降落下来,点足站在水面上,朝路刀弯腰行礼:“属下拜见少主和少夫……”
路刀猛咳止住了他的后文,极迅速地用灵力阻隔了温浓的听觉,又瞪了墨勺一眼。
墨勺眉头不规则地翘起,嘴歪向一边,眼神交流:九黎杯都跳了,还藏着掖着啊?
路刀:闭嘴,不准说!
温浓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惊慌失措地转向路刀的方向:“我聋了?!”
路刀忙解开把戏松开手,安抚道:“没有没有,别多想,这是因为灵力在你灵脉里过度运转留下的小小后遗症。”
温浓忙去抠自己耳朵:“这会好了……”他低头去看墨勺,这才发现自己还和路刀悬浮在半空,两眼一黑。
路刀夹着他立马降落,把他放水面上再找墨勺的晦气:“你大白天躲水里睡觉干什么?这么闲的吗?”
“啊?”老子怎么可能像你个二世祖这么闲?还有空拉相好的来证道!墨勺心里暗骂了一通,嘴上放得四平八稳:“属下连着补了四天的水裂,实在累爆了。以为九黎杯清静才到这里休息,没想到遇见少主,真是……荣幸之至啊。”
温浓神经一凛:“水裂?严重吗?”
魔界与其他界不同,为防魔气外泄造成伤亡、有心的外来人口混进来,魔界一直采取了封闭的方式与世隔绝。原书形容这是个煤气罐,如果外力强行介入容易搞出三界的灭顶之灾。后文中,魔界三方空、土、水外裂,大量的魔气就像开闸似的爆出去,席卷和污染了外界,这才爆出大战。
温浓想到这紧张起来,难道现在就开始了?
墨勺看了他一眼,答:“不严重,都是那几个魔气漩涡,结界被撞击久了容易坏,补上就好了。只是……”接下来他看了路刀,没说了。
路刀轻笑着替他补了后话:“只是自从古灵出世,魔界的魔力波动越来越大,结界也跟着不稳了。”
温浓心里一惊:“什么?”原书里……没说这个。
“不说这个了。”路刀收了角,“少主带你来可不是来游泳的,修炼,修炼你懂吗?”
墨勺惊出双下巴:沃日今天出来没看黄历!
他正想溜走去找块好水地躲灾,路刀叫住了他:“墨二长老,你上哪去啊?”
“啊……我……”
“没事的话,我劳烦你件事。”
墨勺一惊:“不敢当,少主只管吩咐便是。”
路刀取出干净的纱带给温浓绑上脖子:“我手里这个弱鸡叫温浓,你帮我一下,教他学会操控灵气。”
温浓下意识楞住:“不是少主教吗?”
他绑好,打量了一会满意地摸他脑袋:“他灵气控得久,比我适合。”
温浓心里略微有点失望:“哦,知道了。”
路刀看向墨勺,后者连忙收起痛不欲生的脸,一脸正气道:“我办事,少主放心。”
“好好教,最短时间内教会他怎么保护自己。”路刀说完,招了龅牙过去,把獙獙当大型沙发坐着,神色说不出的蔫。
温浓觉得有点奇怪,这刚吸了血,难道不该是精神抖擞吗?被掏空的怎么反而像是他了?
路刀朝他一笑:“你先和他学,少主先在这里看,放心,待会再和你们一块修。”
墨勺的浓眉抖了抖,连忙想出了个躲避的点子。他向温浓走去,有些好奇地审视了他一圈:“你叫温浓?你是以灵入道的?”
温浓听不懂:“啊?”他看向路刀,后者眼弯弯,摆明了让他自己问。
“这个……怎么看出来的?”
墨勺听此摆了个震惊的死鱼眼,有些无语地扭头看向事儿精上司。后者眼弯弯,似乎是让他自己教。
鳋鱼同志有点发愁地挠头:“天地间的修行者分三类,至纯以仙入道,次之以灵入道,至邪以魔入道,分别以仙气、灵气、魔气为吐纳周转。灵气至清为仙气,至浊则成魔气,这些都是常识!”
“不好意思我文盲,感谢科普。”温浓讪讪,原书那么多设定,他记不住所有,总有些漏掉的。“那依长老之见,我是以灵入道了?”
“试试就知道了。你刚才是在少主压制下跳的九黎杯,可能感知没那么强烈,现在自己尝试一下。”
温浓似懂非懂,还没反应出来就被一股看不见的灵流裹住,然后向被安放在弹弓上的小弹珠,下一秒就咻的被大力弹了出去。云层被这人形弹珠撞得四分五裂,化成了薄薄的雾气。
“??”
水面上的路刀脸色大变:“鳋鱼你温和点!你会吓坏他的!”
“……”墨勺顶着一双死鱼眼狡辩,“修行者不都是这么火里水里修出来的么?少主你别夹带私货,你自己说的啊,现在我才是老师。”
路刀嘴巴张了张,拍拍龅牙想上去看情况,墨勺又说:“少主,人间有句话叫慈母多败儿,你要是希望他从弱鸡里蜕变出来,有些恐惧和伤害就该让他自己领略。还是你更喜欢一个永远蹒跚学步的菜鸟?那种一离了你就活不了的那种?”
路刀额头青筋露出来,龅牙没等到指令,抬头拱了拱他下巴。他眯眼望了会朦胧的上空,顺了它的皮毛:“他说得对,我们在这里等他。”
没等一会,云霄间传出一阵回荡的“啊啊啊”,以及一堆刺眼的光圈。
路刀眯起眼睛,辨认出那是灵力波动,忍不住扬唇。
墨勺五指一扫,一堆鱼泡泡飞了上去:“前奏听上去效果不错,少主,我现在上去教他运转。”
路刀揉揉太阳穴:“去吧。我也是来修炼的,你只管温浓,不用分心。”
墨勺惊恐地瞪大死鱼眼:“那属下先上去看看情况!”说完自己跟个鱼/雷似的飚了上去。
温浓什么情况都没搞懂。他不停地在空中翻跟头,恐高什么的,已经被五脏六腑的翻腾感压制下去了。但神奇的是,他越怕,越是能感觉到周遭那种浓稠感——他在灵流的包裹里,指尖、发梢都能感知到的那种浓稠感。
脑子是混乱的,但从体内涌出的力量叫人镇静。那是不受情感操控的本能,是他与生俱来就能掌控的独属自己的绝对力量。
温浓试图操控这股力量让自己停止翻滚,下一刻就兜头兜脑掉进了一个气泡里。他缓了好一会才睁开眼,墨勺正悬空站在眼前。
“小伙子,感觉怎么样?”
温浓楞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你你为什么把我丢出来了?!把老子当火/箭/炮使吗?!”
墨勺甩甩手:“嗐,那不是少主在场吗?你肯定没见过他的修炼场面。信我,珍爱生命,远离古灵,不惹古灵,魔魔有责。”
“哈?”温浓刚要问个所以然,视线忽然起了个波纹。
他戳了戳那层透明薄膜:“……这是啥?”
墨勺轻快道:“哦,你正在我的鱼泡里,放心,不会掉下去的,质量杠杠的。”说完他还骄傲地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温浓瞬间收回手,克制着不低头,苦涩地望着天空:“那我这是……在你的口水泡里?”
“你那是什么表情?!”黑鱼收到了打击,“前阵子白摇找我要泡泡我还没给呢!我的鱼泡可是魔界最舒适持久最有弹性而且可塑性最强的王霸产品!限量版不外售的懂吗!你那是什么嫌弃表情!”
温浓强颜欢笑:“啊,好的,真厉害。那老师能快点教我吗?”
我想自己御风站立,不想再待在你的口水里啊喂!
鱼二长老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瘪着嘴挥手收了自己可爱的泡泡,改成用灵力托住这个不识货的未来少主夫人。
温浓如蒙大赦:“谢谢,谢谢。”
墨勺颤着手指了他一会,最后握成了颤抖的大拳头:“……行吧,现在我教你运转。”
温浓克制着不低头,用力地点点头:“洗耳恭听。”
这要是能修出样子,以后想跑也能跑快点啊,省得被那家伙榨成干尸……
他不知道这个念头通过某种古老契约被“那家伙”捕捉到了。这个家伙睁开眼睛往上看了一眼,身后悬空了半个大湖的水,以至于湖上的灵气云雾全被吸摄得干干净净。他后背蝴蝶骨的凹陷处爆出一个光点,灵流顿时压得獙獙窒息,它连忙扇开翅膀往上飞去透气。
“九黎杯是三界少有的灵气浓厚之地,你现在也能感觉到那种无处不在的流动感吧?不用紧张,引灵入体就像呼吸一样,不过是那种全身都可以呼吸的感觉。”墨勺张开两手,“放松,摒除杂念,灵气会找到它们的寄宿地。”
温浓跟着张开双臂,放空所有念头,没一会就感觉到周围的气压降低了。
墨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对,就是这样,你根基不错。”
温浓呼出一口气:“然后呢?”
“试着引导它们流动,速度加快的地方就是灵窍。找到自己的灵窍,让灵气从那里释放。”
温浓闭着眼睛试着运转,转了好几圈都没感觉出灵窍。他有些着急地加快运转速度,忽然腰窝一酸,灵气瞬间倒流,窜到额头边上崩出一只小角。
他懵圈地抬手去摸:“这是什么鬼?”
墨勺爆笑:“角!还是发育不全的畸形角!你原形是什么?龙还是羊啊?我猜是后者哈哈哈……”
温浓抽了抽嘴角,把角缩了回去,嘴里嘀嘀咕咕:“神兽了不起啊?看不起杂鱼咋地。”
忿忿之下,他试着运转更多灵气,把灵力压到脚底下,尝试着让自己飞上去。也许是他的外挂终于到账,他觉得自己跟装了强劲弹簧似的,瞬间往上升了好几米。
“……”
他楞了一会,依样再压了一次,随后咻的往上直飞,脚底跟踩着风火轮一样丝滑。
墨勺嘿了一声,跟着飞了上去:“小心运转过度!虽然我也理解初次掌握灵流的痛快感觉……”
温浓没听进耳朵里,他尝试着运转更多、释放更多,调着方向曲线飞行,耳边瀑布声壮阔震撼,从未有过的自由感爽得差点嗨爆全场。
痛快!
他全身心投在飞翔的快/感里,后知后觉地发牢骚:奇了怪了,怎么一待在那小兔崽子身边就跟掐了脖子的乌龟似的?看看现在,多爽……
忽然大瀑布出现异样,墨勺瞳孔一缩,连忙没命地离开大瀑布,然而还是逃不开横祸——无数冰柱从瀑布间凭空出现,雷电般横向延伸。鱼二长老躲开了第一根躲不开第二根,被粗壮的冰柱怼上胸口,嗖地被撞出老远,和还在飞快延伸的冰柱一起变成一个点。
他的声音也被拉成了一根不断远离的丝弦:“少主你干啥——”
变故来得太快,温浓只来得及避开一根火速擦过的冰柱,随后无数合人抱的冰柱擦着他身边飞过,冰汽扑了一身一脸。他回头看,愕然发现大瀑布变成个冰棍加工厂,自上而下凭空结出了无数冰柱。一根一根,直径分毫不差,笔直得几乎没有瑕疵,数量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
古怪的是,这么多的冰柱,没有一根挨到他。
一声浑厚的长啸掠过天际,连带着一股强悍灵流刷过。温浓抬头一看,火红的飞狐展开双翼,倒头迅速坠了下来。
九黎杯大瀑布飞出的无数冰柱骤然碎裂,化成了满天冰雨。
那个瞬间,狐上少年和温浓对过了一眼。
他的脸上浮现着脉搏似的灵纹,撞进温浓眼里时闪了蓝光,绚丽得灼目。
飞狐没有停顿地向九黎杯深处飞去,留下一道蓝色的灵流尾气。
温浓呆呆地看着这满天冰雨的壮丽景象,回想着路刀的那一眼,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算是见识到古灵的恐怖之处了。他还怀疑路刀是故意显摆的。墨勺说得对,珍爱生命,远离古灵。
他哭丧地想,这实力……怎么可能逃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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