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去将军府赌博

    至于我和韩千乘有何种恩怨,何种过往,他没再往下说,只道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以后告诉你。”

    我也就没问。

    说不好奇是骗人的,只是我现在从谁嘴里都听不出确凿无疑的真话。

    但他确实和我是旧识,因为他把我遗失很久的斩风给我了。

    我将斩风收进衣袖里,抱起挖出的一颗包菜,同他告辞。

    现在的我没有积蓄,没有家人,没有爱人,没有朋友。

    一无所有,万幸也没有任何牵挂。

    混成这样,有点悲惨。

    但我并不为此难过。

    对我而言,身边的人都没有长远发展下去的可能性。

    无论他们现在如何无限风光,不到十年之后,大秦的铁骑都会踏遍这方土地,将这里变成它的臣国。

    墨鸦会死,弄玉会死,紫女会死,韩非也会死。

    流沙的计划会失败,韩国会灭亡,卫庄他们现在所努力做到的一切会尽数付诸东流。

    ……他们的梦想并不能实现。

    正是因为知道将来的境况,所以我在看到他们意气风发的样子,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像已经读了一本小说的BE结局,再回过头去读它的过程。这过程哪怕再精彩再励志再有意思……可我知道它是BE啊。

    多年之后当姬无夜被杀死卫庄当了大将军时,红莲挽留我,紫女挽留我,张良挽留我,甚至连卫庄也傲娇地用他的方式挽留我。

    他们都问我:“何不留韩?”

    何必千辛万苦回去并不被待见的秦国?

    何不留在已经是流沙逆流沙主导的韩国?

    兰花酿和种种情感交织的因素都没能冲昏我的理智,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真的理性至极,无情至极。

    “那是我的选择,我不会停下,也不会后悔。”

    倘若我不知道韩国和流沙的下场,我恐怕会留下吧,多好的伙伴们啊,值得奋不顾身拼一场。

    只可惜,已经预见的结局,再多的情感因素,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心,我不愿同他们一起去面对韩亡的结局——

    我得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活下去。我还想站在高处活下去。

    我没再想韩千乘的事,带着大包菜回去见了白亦非,并且把韩千乘以及白凤的事全部同他说了,没有丝毫隐瞒。

    虽然不知道白亦非为什么要这颗包菜,也不知道白凤为什么也要去抢,但直觉告诉我,白亦非和姬无夜之间的嫌隙是越来越大了。

    白亦非命人拿来一个精致的盒子,将包菜放了进去,然后对我说道:“去焚香沐浴,晚上随我去将军府赴宴。”

    “……是。”

    去姬无夜的府邸赴宴,对眼睛是一种折磨,但对舌头是一种享受。

    所有白亦非的侯府里没有的重油重盐重口味的垃圾食品,姬无夜那里全都有。

    我哼着小曲在冷水里洗完澡,换上了和白亦非服饰相近的一身衣服,并在头发上插上了一支红发簪。

    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真实的容貌其实与穿越前并无差别,但眉宇间堆悉的阴郁和疲态却是在现世时没有的。

    ……即使岁月不改容貌,大概也没人会真的永远不老。

    因为经历不曾停下。

    *

    到了将军府,迎接我们的是姬无夜的心腹墨鸦。

    墨鸦容貌邪魅俊美,眼妆画的也很精致,倘若在现代,他开个直播,每天教教化妆,准赚大钱,根本不用跟着姬无夜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所以说生错了时代真是无奈啊。

    墨鸦恭敬地行礼,然后在前方为我们带路。

    我在刚醒来时就碰见过墨鸦和白亦非,心里默默思考着这家伙会不会已经被白亦非策反了。

    跟随姬无夜与跟随白亦非其实差不多,但白亦非长得好看。

    要是吸我血的不是白亦非而是姬无夜,那我宁愿自己拧断自己的脖子,根本不会活到现在。

    也难怪我一瞎说白凤和姬无夜的绯闻,白凤就暴躁了,他也嫌辣眼睛。

    来到姬无夜设宴的房间,我看到他的ATM翡翠虎也在。周围还有几个衣着暴露的美姬跪在地上给他们倒酒。

    姬无夜揽着其中一个美姬,胖手摇着酒樽,满是黑褶的脸上露出自以为霸道总裁范的邪魅冷酷的笑容:“侯爷来的可真准时。”

    准时两字咬了重音。

    一般来说,赴宴都是提前到,但白亦非却是故意踩点到。

    姬无夜本可以忽略这一点不提,但这次却挑了刺。

    也罢,他们之间的塑料花般的友谊,早就该翻船了。

    白亦非面无表情道:“小女身体抱恙,耽误了时辰,唐突了将军,请将军见谅。”

    ……我去你大爷的白亦非,明明是你自己梳头梳了那么久!

    但我还是要假咳两声,扶着他的手,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

    翡翠虎见状道:“大小姐身体抱恙,又何需来此赴宴,将军一定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姬无夜的酒樽就重重地扣在了桌子上,晃出了好几滴酒。

    翡翠虎见状神色一变,姬无夜怀里的美姬也是吓得浑身发抖。

    他压低了声音,目光里满是阴沉之色:“老虎,这里几时轮到你说话了?”

    翡翠虎沉默不语,垂眸潋笑。他自己虽名为老虎,却常年陪伴着一只更凶猛的野兽。

    姬无夜这种脾气,对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压根只想死死地踩着他,没想过同他共享滔天权势。

    这也能理解。姬无夜自己的遗憾是不能跻身公族,而翡翠虎一个商人,纵使富可敌国,在阶级的权衡下,没什么政治地位,他压根看不起他。

    看不起归看不起,这一点我不解释。

    就像我一个穿越女,无权无势,没有任何背景,应该也没人看得起我。

    但姬无夜面上做的实在难看,完全不懂收拢人心,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翡翠虎难堪,日后若是翡翠虎得遇更大的靠山,那被翻盘的便是姬无夜自己。

    反观白亦非,白甲兵们也是他的手下,却是真的尊敬和服从于他,提起他眼里都是钦佩和向往。

    韩非就更不用说了,他的门客和追随者永远忠于他,他死了都对他念念不忘。

    再看看姬无夜,夜幕四凶将应该是各怀鬼胎,他手底下的百鸟,墨鸦和白凤算是没办法才屈服于他给他做事的,以后就背叛了。就连已经被杀的兀鹫,都有着自己的盘算,并不忠于姬无夜。

    这么算来,一个对他忠心的人都没有。

    简直悲哀。

    也难怪日后姬无夜被杀,卫庄第二天就当了大将军了,都不需要多花一天的时间来清理余党,毕竟他手底下的人也没有谁要替他报仇的。

    一个上位者,光有权势是没用的,太不稳定了。就算你拥有滔天权势,也难保没有崩塌的一天,没有你老弱残喘受伤的一天。

    你得让你手底下的人真正地服从于你,从内心臣服于你,在你落魄之时也能忠于你,追随你。

    想通了这一点,我开始为我的人际关系发愁了。

    我是有想过去秦国做点生意,成为翡翠虎二代,虽然我一无本钱,二无人脉,也不懂经商的策略。

    但我仍然觉得富裕的感觉很好。

    你可以轻视一个商人的地位,却不能轻视他的头脑。他们永远懂得权衡利弊,心里也只有这一点,即便不能站在最高处,但他们站着的阵营,永远不会错。

    白亦非出声缓和尴尬氛围:“今日是将军三十又八的寿辰,不宜动怒。”

    ……我擦嘞,姬无夜这老家伙居然才三十八岁?

    确定不是五十八吗?

    今天还是他的生日?

    所以我参加的是他的三八生日趴?

    姬无夜冷冷道:“你女儿的过错,应该由你承担。”

    白亦非道:“我自罚一杯,将军请息怒。”

    说罢他落座拿起一个盛满红色液体的酒樽,递到唇边缓缓饮了下去。

    我侧过头,看着他修长白皙的脖颈和堪称完美的下巴。

    姬无夜目露凶光,自己也抬手饮下了一杯酒,但他的长相和气质在那里,他喝什么我都觉得很恶心。

    一杯酒下肚,白亦非苍白的脸上没有浮现出一丝红晕,而姬无夜满是黑褶的脸上即使有红晕也看不出来。

    翡翠虎扭着肥胖的身躯去给姬无夜倒酒,我也效仿他的动作,给白亦非倒了一杯酒。

    翡翠虎:“将军请喝。”

    我:“爹爹请喝。”

    姬无夜举着酒樽,视线投到了我和白亦非的身上。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今天过生日却没几个人敢来祝寿,还是因为三十八岁了还没有娶妻生子而恼火,总之脸色十分扭曲。

    “你这女儿,一点都不像你,可是查清楚了?可别弄错了。”

    这话可以说是非常不礼貌了,但白亦非并不介意,摇了摇酒樽道:“查清楚了。”

    姬无夜呵呵一笑,拍手命人拿来喝酒助兴的骰子。

    “自潮女妖进宫后,我很少跟你博戏了。你是王族出身,看不得这类野把戏,我却喜欢的紧。”姬无夜胖手捻着骰子,阴阴地磨牙,“不如今日就来赌一场。”

    白亦非没有拒绝,淡声道:“赌注是?”

    姬无夜开始拿翡翠虎的钱财当赌注:“老虎有富可敌国的宝藏,是不是啊,老虎?”

    翡翠虎本来没有要把自己的钱供姬无夜瞎赌的打算,但姬无夜这么说了,他也只能肉痛地当他的ATM:“是,将军。”

    “老虎最宝贝的就是钱财,而你最宝贝的就是白甲兵和军权,不如就用——”

    “不是哟,我爹最宝贝的不是军权。”我拉起白亦非的胳膊,往他身上靠了靠,故作天真地望着姬无夜说,“将军叔叔讲的不对,我爹最宝贝的是我,是不是啊,爹爹?你可是这样对我说的。”

    白亦非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没有吭声。

    但父慈女孝的样子已经做足给姬无夜看了。

    姬无夜冷冷道:“丫头,你可想清楚,你有什么东西能跟老虎的钱宝比?”

    我忍住想一脚踢歪姬无夜那张黑褶脸的冲动,继续说道:“我一个小孩,怎么可能有钱,我拥有的就只有这条命了。”

    “你要拿自己的命做赌注?”

    “是呀,我唯一拥有的就是这条命。我相信我爹,但如果我爹输了,我愿意献上这条命。”

    我看向翡翠虎,缓缓道,“如果将军叔叔输了,老虎叔叔可不能赔钱哟。金山银山对你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算不上最珍贵的东西。”

    “用我的命,赌你一双手吧。将军赢了,我的命请拿去。我爹赢了,老虎叔叔的一双手留下,怎么样?”

    我从衣袖里缓缓抽出斩风,在周围几人不明的神色中,坚定无疑地将它插在了桌案上,抬眼冷冷道,

    “刀,我已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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