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你没事吧？”
我伸手去扶他，在触碰到他的手指时又瞬间缩了回来。
烫得惊人！
盖聂这是吃了药吗？
他的整张脸虽是惨白的，却滚落了大滴大滴的汗珠。我伸手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也是一片滚烫。
“师哥，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盖聂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只动了动唇，便一头栽到了我的肩上，昏死过去。
整个身体也都烫得惊人！
紫兰轩，童子小鸡，身子滚烫……真是耐人寻味。
“他中毒了。”卫庄双手抱胸，站在一边，居高临下地说道。
废话，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中毒了。
只是盖聂中的毒，有点，有点不方便解啊。难道我要去给他外出找个宫女什么的，或者直接拜托卫庄……咳，要是让卫庄知晓我的想法，他一定会抽死我的。
“浴火。”
“嘎！”
“他死定了。”卫庄丢下这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他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他死定了！
卫庄的最后一句话，声若炸雷，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回炸。
我扑通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了卫庄的两条大腿。
“放手。”他努力压制住腾起的怒火。
“我不！”我抱的更紧。
“放手。”声音骤然变冷。
“我不哇！”我豁出去了，死死地抱住卫庄的大腿，颤抖着声音道，“你要救救盖聂啊！”
“我为什么要救他？”
“因为他是你的师哥，也是你以后要打败的对象，如果少了这么一个强大的对手，你的生活该是多无趣？难道你真把我当成你今生要打败的对手？”
“你？”卫庄低下头，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我死抱着卫庄的腿不撒手：“不是我！如果盖聂死了，你就没有对手了！你自己也明白的，你千辛万苦地去鬼谷拜师，除了希望有一个好师傅，也希望能有一个强大的对手，你我都心知肚明，盖聂他是最适合的。”
“鬼谷子太精明，他早就看出来我不是真正的卫庄了，否则又怎会每天派我做些杂活杂事，别说大招了，就连最简单的招式还是在你的镇压之下学会的。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要是盖聂死了，我也得完蛋，所以你救救他吧，我以后哪怕是踏遍天下，也会找到还魂的方法，把你的身体还给你！”
“此毒无解。”
“……”我扬起脸，眼泪就那么生生地卡在了眼角，抱着卫庄的手臂也缓缓地落了下来。
卫庄说，此毒无解。
“中此毒，每日四个时辰如置身火炉，四个时辰如置身冰窖，一日较之一日更加痛苦。他似乎还是第一日毒发，十日后，替他收尸。”
我垂下脸，看了一眼已经昏迷的盖聂。他蹙着眉，浑身像是从水里捞起般的湿透。
……他从没有过如此狼狈的样子。
“小庄。”盖聂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正好煮好了一锅木瓜糖水。
他挣扎着要起身，被我一把给按住了。
“师哥，躺着吧，你已经一年多没有睡过床了。”
自从认识了我，他就没有再睡过床。
盖聂轻声道：“睡地上也挺好的。”
“哪里好了？”睡地上又硬又冷，不管铺了多少层垫褥，还是不舒服。况且，盖聂就只有一床草席，褥子全部垫在我的身下。
“小庄。”盖聂动了动唇角，很是艰难地说道，“……我想洗澡。”
“流汗了不舒服么？那我现在替你去准备洗澡水，你等——”
我刚转身，衣袖就被人拽住了。
“因为脏。”
……因为脏？
脏？
我眼皮微颤，随即双手落在了盖聂的肩部，狠狠地扼住：“哪个混蛋碰了你？”
“小庄，我……对不起。”
“你说啊，是哪个混蛋碰了你！我现在就去把他给剁了！不对，我找韩非把他剁了。”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盖聂，盖聂却不吭声了。
“你不说我就血洗了紫兰轩！现在就去！”
“小庄。”
“盖聂，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还是不说？”
“是我自愿的。”
我怔住了，盖聂说他是自愿的。
盖聂啊盖聂，蓉姐姐还没和你见面呢，你就从直男变成了弯男，还心甘情愿被人给上了……你以后还怎么给天明做榜样啊，你难道要撮合他和少羽搞基吗？
完了完了！
我轻叹一声，心情沉重。
盖聂立马补充道：“小庄，那人说只要我喝下那坛酒，他就不缠着我了，所以我……”
“所以你就心甘情愿地喝了那坛酒，然后被他强上了？”我简直要捶胸顿足，这不开窍的死小子，你管人家缠着你作甚，我都这么坏了，你怎么还是一身正气丝毫不受污染呢？
“什么是强上了？”盖聂茫然地看着我，“他只是让我喝了那坛酒，然后说愿与我结为朋友。”
“呃？”只是喝酒，难道没有别的了吗？
我思索片刻，手摸到了盖聂的屁股，问道：“这里没有沦陷吧？”
盖聂的脸颊已经飞红，连带着耳根子也是通红一片，张了嘴也是结结巴巴：“小庄…你摸…摸那里…作什么…沦陷？”
“你这里，没有被别人摸了？”
“……没有。”
“那就好。”看来没有失去清白，等等，这小子是在匡我啊，说什么因为脏，想到这里，我又冷声问道，“那你刚才说什么脏？”
“酒水洒了，我身上都是酒味……小庄你最讨厌酒了，我怕你生气。”盖聂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我俯身，嗅了嗅盖聂的衣服，点头道：“果然有酒味。”
“小庄，你不要生气，我下次——”
“我不会生气的。”我看着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忍俊不禁道，“我去给师哥盛点东西来吃，师哥你一定饿了吧，等吃完了再洗澡好不好？”
“嗯。”盖聂轻轻点了点头，乖巧地躺在了床榻上。
晚饭是我煮的木瓜糖水和清粥。我给盖聂盛了一大碗木瓜糖水，又盛了一大碗清粥。
盖聂从来不问我做的是什么，只是很认真地全部吃完，然后微笑着说：“很好吃。”
“师哥……喜欢就好。”
盖聂在洗浴的时候，我在吃剩余的木瓜糖水。
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
完全无味。
……我忘了放糖。
“很好吃。”他这么说。
我内心的负罪感更强。
端木蓉有一句话说的很好。
傻瓜，要保护好自己，你太容易受伤了。
盖聂的确比一般人要傻些。
“小庄。”
“师哥，睡觉吧。”
“小庄，对不起。”盖聂突然有点闷闷不乐。
“为何道歉？”我有些诧异。
“我没有赚到钱。”
“我不要钱。”
“嗯？”
“我只要你平安无事。”
“小庄。”
“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我顿了顿，补充道，“明早离开韩国，去燕国，找念端。”
“为什么要去燕国找念端？”
“你身上的毒，打算瞒着我吗？”
“……小庄，我——”
“师哥，如果你死了，这个世上就没有人对我好了。”我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明天我们去燕国，找念端。你要是死了，我陪葬。”
事实是你死了，鬼谷子会杀了我陪葬。
“小庄，你不能死！”盖聂突然激动起来。
我冷声道：“那你就别死！”
“我……”盖聂突然抱着膝盖坐了起来。
他闭着眼睛，两道长而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光洁白皙的脸上投下两道阴影。
“师哥，你怎么……”怎么哭了？
“小庄，你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傻瓜，”我干笑了两声，轻轻敲了敲盖聂的脑袋，“鬼谷子老头听到了会捶胸顿足地骂你没良心的。”
“噢，师父和小庄都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他越是如此，我越是难过。
卫庄躺在床上一言不发，我和盖聂仍然躺在地下。
这次我执意扯盖聂一起睡垫褥，不许他在躺草席了。卫庄说四个时辰置身火炉，四个时辰置身冰窖……难怪他此刻身子如此冰冷。
“小庄，你离我远点，我身子凉。”
“不要！”
“……你会着凉的。”
“不要！”我干脆抱住了盖聂，“聂儿，睡觉。”
“……小庄，你要叫我师哥才行。”他小声咕哝后，终于不再挣扎。
盖聂的身子很冰冷，我睡意全无，他倒是睡着了，可能是他太冷了，可能是我身上很热，他一直死死地抱着我，还动来动去。
天亮时分，第一缕阳光照进了屋子，他身体的温度终于恢复了正常。
“小庄，早啊。”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
我瞥了一眼被子，上面有些结块了。
“小庄，我…我…我……”盖聂脸颊通红，结结巴巴地说着不成句的话。
到底还只是十六岁的少年，从小就入了鬼谷。
每日面对山林花草，除了想着剑道精进，他什么也不懂。不太懂世道，不太懂人心，甚至不太懂面对这种情景应该是自豪而不是羞愧。
我轻叹一声，道：“聂儿，你梦里是不是经历了很美妙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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