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予整个人完全僵住,那是太久远的事,是她以为,唯有她自己记得的事。却是不曾想到,慕沉心里竟还存着这个疑问。
当时她仓皇关掉电脑,这一刻,安予看着突然被自己挂掉电话的手机。
她就不能有一次有骨气些。
一直到约定的餐厅,两人面对面的坐着。
安予手指垂落搁在腿边,伸手掐了一把,才扯着虚假的笑意:“慕总很闲?”
若非很闲,怎么有空请她这么一个底层员工吃饭?
对面的男人怔了怔,他依旧是手工定制的西服,打理干净的短发。整个人充满温和儒雅的气场。是了,还有那只眼镜。金丝边的眼镜衬得男人仿佛一个高知。可他薄唇微抿,扯出一抹笑意来,便不大像个好人。
“你从前可不叫我慕总?”他凝着她。
安予依是笑着:“你从前也不是。”
“如今我是了,你预备怎么对我?”
“敬而远之。”她毫无疑问道,顿了顿,又是问他,“为什么调我去总公司?”既然见了,当然还是问问他。
哪怕,有那么点自作多情的不适。
男人面色悠然,倒似没有半分诧异,他平静道:“既然怀疑,那就靠近一点,不是更容易找到证据?”
安予确认他说得是真的,忽而又忍不住笑了,带些嘲讽的意味。
安予半嗔责半眼睛翻了白:“我应该谢谢你给我提供机会了?”明知道她在探寻些什么,偏还要给她提供最便利的条件。
慕沉眼睛微眯:“也可以。”
安予彻底笑开,像听了一个可乐的玩笑话。她面对他,终于有些像许久未见的朋友。“你回来两年,怎么突然想起我?”
做了两年的陌生人,怎么突然要坐在一张桌子前吃饭?
慕沉:……
安予又是凝着他:“你应该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什么,也许越靠近,撕破脸的那天来得越快。”
她等了一年半的时间,一直在等着真相被揭开的那天。可是现在,她忽然希望能够慢一点。
慕沉忽然道:“也许是云雾拨开,天晴气爽。”
安予眼睑微垂,不置可否。慕沉许是自信,这事与他自己无关。可安予拿不出这份自信,这事兴许会牵扯到慕家其他人。若是其他人,她同慕沉的关系也不会再进一步。
她会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实施,不看任何人的情面。
到那时,他们两个,终究还是要撕破脸。
“我最初回国时,很多事不能自己做主。”
他忽然道,仿佛是在解释为何隔了两年才又出现。
安予扬唇笑起:“现在能做主了?”
“对!”慕沉倏而目光坚定地凝着她,“现在慕家的一切事宜,都由我来做主。”
“恭喜恭喜!”安予敷衍地应了两声。
这两年,她陷在妈妈离开的事实里,其实并没有多少心思用来纠结小女孩未曾见光的□□。若非慕沉突然跳出来,她只会安静等一个结果,然后实施。
慕沉瞧着女孩皮笑肉不笑满是敷衍的模样,嘴角微抽,微弱的笑意在唇边蔓延开。正好服务员开始上菜,慕沉便是身子后倾了些,也一道垂眸,敛住里面微弱的光。
对面的女孩已经完全侧过脸,专注地看向邻桌的男孩女孩。她看得不久,看得久了,未免不礼貌。可这一眼,也足够慕沉瞧出那里面不自觉生出的艳羡。
那一桌的男孩女孩,面目都很是青涩,一看便是学生。
安予忽然身子前倾,她伸出右手挡在唇侧,小声问他:“你猜他们现在几岁?”
慕沉不由得唇角扬起,再是没能遮掩。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只叫人觉得可爱。慕沉遂也往前挪了挪,身子前倾些,如她一般低声道:“十五。”
“我猜十四。”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灵动的狡黠。
女孩漆黑的眼镜定定地看着他,不掺一丝杂质。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球漆黑,微微映着外界的亮光。她的眼白也很干净,像未被世俗污染过。
安予忽然又道:“感觉像是初中生。”
慕沉附和着补了一句:“嗯,十五岁,约摸就念高中了。”当年安予十五岁,便是念得高一。
两人正说着,安予余光瞧见男孩女孩有新的情况,不由得偏过头又瞧了一眼。
却是男孩故作镇定地抬手摸了摸女孩的头,他的动作甚至有些僵硬,女孩也板板正正地坐着,两个人看着又可爱又单纯。
安予依是不好瞧太久,太不礼貌。她迅速转过头,却是猛地发觉,她与慕沉距离太近了,彼此的呼吸都能打在脸上。
她忙撤回去,端端正正坐直了身子,又轻轻呼了一口气。乍一看,竟有些像邻桌那个小女孩。
慕沉不由得笑了笑:“想说什么?”
“我感觉……”她措辞道,“我们的青春已经远去了。”那样青涩的模样之所以让人羡慕,不过是距离他们已经很遥远。
慕沉脸色微沉:“你才十九。”
“快二十了。”她迅速提醒他。
有什么区别?在他眼里,她始终是那个小女孩的模样。
慕沉凝着她,脸色略是凝重些:“阿姨的事结束后,回去念书吧!”他希望她回到她本来的生活里,回来原来的轨道上。
安予轻叹:“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她一早就想过,等所有事结束,她要回去念书,要换一个城市生活,甚至,可能会在国外定居,再也不要回来。
只是余下的想法,不必再说。
慕沉低低“嗯”了一声,两人一时无话。
“对了,”安予忽然想起什么,“听说,你们慕家很多人都在公司上班。”当年兴盛的四大家族,其实也就慕家同温家是正经的家族式企业。安家是祖父做主,祖父过世后便是妈妈支撑了家业。傅家差不多也是如此,并没有太多旁支关系掺杂到公司内部。
安予突然这么问,也是想着,兴许做了那事的人会在总公司上班。
“不多,还有几个。”慕沉道。
也就是说,原来不少。
慕沉沉吟了下:“你怕他们欺负你?”
“不怕!”安予扬了扬头。除了你,我才不怕别人欺负。
除了她挂在心上的人,旁人也欺负不到她。所有事,也不过是看她自己想不想反击。
两人吃过饭,慕沉叫来服务员为她点了一份甜点。
是她年少时最爱的那款。那时她最爱甜食,这款甜点便是甜得有些发腻。
“不要这个。”安予慌忙阻止服务员,点名要了另一款偏清甜的。
“两样都要。”慕沉道。他气场偏强,又是不容置疑的语气,安予也不再说什么。直至服务员走开,她才直直地盯着他。
慕沉遂道:“我知道人都会变,喜欢吃的东西自然也会变。只是,你不想试试当年喜欢的味道?”
不喜欢了就不想再试。
安予这么想,却是没说。
一直到服务员将两份甜点都摆在她面前,安予一样尝了一口,到底是将那份甜腻的推开。
“太腻了。”她轻声道。
慕沉看她一眼,随即将那甜点收到自己面前,拿起那只勺子尝了一口:“确实很腻。”而后,当着她的面,一点一点吃完,并且,全程没有皱一下眉。
安予不解地凝着他:“慕总,您这是什么意思?”虽说那勺子不是她用过的,但那甜点却也是她吃过的。
这种说不出的暧昧亲昵,令她一时有些发懵。愉悦来得慢一些,更多的,是吃惊。
慕沉便愈发是正经,不!他原本就是正经的,是温润清和的人设。
他凝着她缓缓道:“喜欢吃的东西会变,喜欢的人也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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