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桌给他起的外号越来越多了。
时亦抬手抱住他, 在他背上胡噜了两圈。
林间靠着他。
不沉,额头轻抵着他的, 收着劲儿。
“间哥。”时亦轻声叫他。
“一切皆有可能”林间这回反应的挺快。
时亦抬头,摸摸他的头发。
林间笑了笑, 逮住他同桌的手捏了捏, 呼了口气“放心, 有我在呢,肯定”
时亦“辛苦了。”
林间张了张嘴,剩下的话没能立刻说出来。
他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低头笑了笑, 又有点仓促地闭了下眼睛,
小书呆子抱着他,气息又近了一点儿,整个把他圈住。
圈得严严实实。
严实得生疼。
有人管了就不争气。
林间拢着他同桌的脑袋轻轻揉了两把, 一边反思, 一边还是没忍住,趁小书呆子不忍心躲,行云流水酣畅淋漓地暴风揉搓了一顿。
时亦按着头发, 跟他重新确认“我哄你。”
“流程是一样的, 在这个rua我同桌的过程中,我获得了无上的幸福和满足。”
林间身心舒畅, 长呼口气“我同桌手感太好了。”
时亦“”
林间低头看了他一会儿, 没忍住乐了,随手抹了把眼睛“我现在特别像那种雇佣童工的反派。”
时亦抬头“嗯”
“每天压迫我同桌, 让他帮我干活,让他管我手,过不了多久还得让他给我补课。”
林间往手上沾了点水,非常耐心地帮他压头发“还揉,还捏,还做发型。”
时亦不太清楚他看的是什么电视剧“这样就是反派吗”
“反派没跑了,毕竟我同桌这个发型”林间托着下巴研究了一会儿,重新胡噜乱,“算了,重来。”
时亦觉得他同桌说得对。
他同桌可能是剧本派来的那种隐藏的反派大boss。
目标主要是让他秃。
“不能。”林间低头,迎上小书呆子的凝视,没忍住乐了,“我同桌头发可多了,我的手法还特别轻柔”
时亦“林间。”
他叫得挺严肃,林间扬扬眉,下意识低头。
他同桌特别认真,肃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抬手冷酷地放在他脑袋上。
“怎么了”
林间有点茫然,下意识问了一句,忽然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跑得有点晚。
小书呆子是他见过所有人里头最聪明的,没有之一,学什么都超快,当然也包括暴风揉搓同桌的头发。
to好歹也是脸与实力并存的直播选手,不能顶着鸟窝头就在这里倒下。
林间一路冲回房间,接住追进来的同桌,一边关门一边抱着人摔在酒店沙发上“小丧尸,小僵尸,小书呆子,书总”
小书呆子的复仇之路暂时被求知欲压住“为什么是书总”
“别的字也不合适啊。”林间躺在沙发上,一只手抱着他同桌,“小总,书总,呆总”
时亦觉得可以不给他同桌留最后一条生路。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林间站在镜子前头,勤勤恳恳沾着水压头发“战队t的临时上单选手to,在获胜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是梳理和压制他的头发。”
时亦抿着嘴角,拎着吹风机,帮他按了按边上翘起来的一撮。
“我们可以看到。”林间挺唏嘘,“他的头发现在呈现出一种克服引力自由盛放状态。”
时亦没忍住咳嗽两声,跟着笑出来。
“而始作俑者,他超超超喜欢的,他的同桌。”
林间看了一眼,继续解说“正在掩饰自己的笑容,并且看起来完全不打算负任何责任”
“负责。”时亦说。
林间愣了下“啊”
时亦举起手里的吹风机,对着他按下开关。
林间“”
没收了同桌吹风机的to选手没有继续压制他自由盛放的头发,压制着他同桌一块儿摔回了沙发。
战况其实不是特别激烈。
毕竟时亦要护着他的手腕,他还得护着时亦的胳膊,两个人其实都非常忙,不是很能分得出太多心思单手互搏。
这可能也是他绊上了个茶几,他同桌也没能反应过来捞住他,两个人就这么重新摔回了沙发里的主要原因。
“没磕着吧”
林间有点紧张,忙着检查垫在他下头的小书呆子“撞哪儿了别自己憋,我看看”
时亦躺在沙发上,摇摇头“没事。”
“真没事儿”林间觉得他同桌好像比平时蔫,摸摸额头,又去看他胳膊,“别动,我看一眼。”
时亦摇头“真的没事。”
林间不太相信“我觉得我同桌刚才闷哼了一声,挺明显的。”
“太沉了。”时亦试着往起撑了撑,没撑动,“压的。”
林间“”
林间“哦。”
人间真实。
减脂增肌害人不浅。
林间有点儿苍凉,撑着胳膊想爬起来。
沙发太软,重心没调整好,被小书呆子握着胳膊肘一拽,整个人就咚地又掉了回去。
林间更苍凉了,拍拍又被砸得闷哼了一声的同桌“这是为了过瘾吗”
“为了确认。”时亦说,“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胸廓受压收缩,肺部气体忽然排出,会发出声音。”
林间觉得自己好像完全没受到安慰“扣诶扣。”
时亦微怔“什么”
“什么新缩写吧,表示难过,我看梁见用的。”林间其实也不太懂,没多管,继续专心难过,“我把我同桌压着了。”
也不知道这个人的抓重点能力是怎么练出来的。
时亦抿了下嘴角,抱着他拍了两下“身材很好,都是肌肉。”
“肌肉沉。”林间超失落,耷拉在他肩膀上,“这个人看起来浓眉大眼,其实从墙上掉下来就能把人砸晕过去。”
时亦莫名觉得这一段有点熟悉,怔了怔,没想起来“什么晕过去”
“”林间张了张嘴,飞快把这段话生咽回去重说,“一种修辞,夸张,几乎晕过去。”
时亦还是觉得有点熟。
从墙上掉下来,把人砸晕过去。
红粉笔,暴雨,流汤。
救命什么的。
to选手的情绪调整比较重要,他暂时没细整理这堆忽然冒出来的念头,戳戳林间的肩膀“不起来吗”
“起不来了,to失落得没劲儿了。”林间说,“多重打击,特别疲惫,需要一定时间拼凑重组”
他想到哪儿随口扯哪儿,半放松地趴在时亦身上,又怕真压着他同桌,垫着胳膊不着痕迹地挪了挪。
又挪了挪。
林间撑着胳膊,低头往下看了看在自己身上戳来戳去的小书呆子“这是什么新式疗法吗”
“不是。”小书呆子戳完最后一个地方,蹙了蹙眉,“不痒吗”
林间眨了眨眼睛,低头照着他最后戳的位置,在小书呆子身上戳了两下。
林间觉得他将来可能能写一本书。
如何在保证笑成一小团儿的男朋友不从沙发上掉下去的同时,保证自己也不从沙发上掉下去。
肯定能在畅销榜1。
“休战。”林间咳嗽着揉了两把眼睛,吸着气把他同桌从一小团儿搂过来,护着胳膊展平,“不闹了,我缴械”
时亦闹得也有点儿喘,咳了两声,撑着胳膊朝他伸手。
林间没太反应过来,握着他同桌的手晃了两下“要什么”
“械。”时亦说,“交出来。”
林间愣了半天,最后一点儿乐也没压住,整个压着他同桌趴回了沙发上。
也不知道两个人在一块儿怎么能幼稚成这样。
好像什么都忘了似的。
不想生活,不想压力,不想或远或近或迷茫的将来。
就乱七八糟高高兴兴地胡闹这么一会儿。
林间其实格外清楚时亦在干什么,在他同桌胸口趴了一会儿,没立刻起来,蹭了两下“小书呆子。”
时亦应了一声,一只手落在他发顶,慢慢揉了两下。
林间嘴角跟着牵起来,用力闭了会儿眼睛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的安排都规律到不行。
林间打完比赛,状态好的时候也会接几个陪练的活,偶尔出去绕一绕建材市场,买点儿两个人回家可能用上的东西。
时亦除了看从来没看懂过的电竞画面,剩下的时间基本都泡在了复健室。
“看你们这样,就觉得我们特别颓废。”
队医正好来找复健师,跟他一块儿出门,把找来的几本资料给他“也别太拼了啊,你们还年轻呢,别现在就把将来都拼上。”
时亦接过来“谢谢您。”
“客气。”队医摆摆手,“我问了几个同行,to的手主要是旧伤加上劳损。”
时亦倏地抬头。
队医习惯了他这个一提林间就扑棱一声竖个天线的状态,笑了笑“办法不多,估计效果也不太明显。”
时亦点点头“没关系。”
“旧伤很难办。当初恢复的不好,又在关节位置,最多能用艾灸或者药汤外洗。”
队医给他递了两个药方“都是外用药浴的,自己回去找个药店抓就行。”
时亦把药房仔细收好“多少钱”
“就当这几天的工钱了。”队医笑笑,“药店学徒还管吃管住呢,你帮了不少,复健师给的。”
时亦怔了怔,还想说话,队医已经接着说下去“劳损好办一点儿,就是养,只要别累着别太辛苦就行了。”
时亦抿了下嘴角,点点头。
“有一款带金属片的护腕,稍微有点儿限制活动,但对保护关节效果不错。”
队医给他报了个牌子,看着他记下来“价格不太美丽,量力而行。”
时亦点头“谢谢您。”
队医摆了下手,朝他比划了个加油的手势,匆匆上楼回了战队。
时亦抱着资料多站了一会儿,把队医说的记牢,又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复健师今天的松解手法,拿出手机看了看。
t今晚要迎战的是一支下来锻炼新人的一线战队,整个队伍从中午开始就弥漫着决绝悲壮的气氛。
林间也被这个莫名悲壮的状态包围着一块儿去开了个同归于尽讨论会,可能是刚中场休息,才找着时间给他发了一连串消息。
主要内容大概是想同桌、教练真可怕、电子竞技真可怕和超想回去好好学习。
时亦觉得他同桌可能是从知识的海洋里出来的时间太长了。
手机还在嗡嗡地震,林间的时间卡得非常准,发过来的消息均匀地十秒一条刷着屏。
时亦看了一会儿,嘴角牵起来,给他回了两条消息,又多发了张举着呵呵的猫爪拍出来的加油表情包。
林间心满意足,终于停下了对他同桌锲而不舍的信息轰炸。
时亦切回收件箱,拿着手机回了房间。
未读信息里还有几条程航的,主要给他尽量简洁地转述了那天后续的一些情况。
他没细看,点开扫了一眼就退出来,又点开了老万给他发的几条消息。
笔译的事已经有着落了。
有三四家都给了回应,开的价格不算高,但排的稿子都很满,按量堆起来也能有一定进账。
现在这种时候没办法出去做家教,扶着他同桌在知识的海洋里溺水的时候没事做,时间刚好能利用起来。
老万看了他回的消息,没因为他开出来的接单量惊讶,笑呵呵把电话打回来“有喜欢的名字吗”
时亦怔了怔“什么”
“做翻译,一般都得起个笔名。”
老万很耐心,不紧不慢解释“用原名的也有,我本来给你填的全拼,人家嫌不专业,问能不能改成eeven”
时亦“”
“其实eeven也挺不错。”
老万对这个挺感兴趣,认认真真帮他出主意“叫这个吗”
当初的用户名填电话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时亦本能警惕,放弃了这么个过于容易暴露身份的名字“不了。”
“那就换一个。”老万很好说话,“john,bob,to,jerry”
老万可能给他打开了一本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版的英文名大全。
时亦在老万念到亚历山大之前及时出声“老师。”
老万停下“有想出来的了吗”
“有。”时亦说,“charon。”
“卡戎”老万很感兴趣,“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时亦没说话,攥了攥手机,看了一眼林间随手放在桌上的那几个优秀奖的名牌。
“那就卡戎。”
老万也没有继续追问,帮他把名字填上“时亦同学。”
时亦“老师。”
“你以前也做过笔译吧。”老万试探着问,“在平台上现在还在做吗”
时亦没出声。
“翻译也是个很耗精力的工作,兼职的话,一天最好不要超过四个小时。”
老万没多说,点到即止“工作量叠加起来会很辛苦。”
“谢谢老师。”时亦说。
“不用谢。”老万忽然想起来,“董老师跟我说,你们这群小同学说谢谢老师的时候,字中间都有括号拼音,叫我不会听。”
时亦笑了笑。
“也挺好。”老万也跟着笑了,“你”
他仔细想了想,又换了个说法“你们两个。”
时亦微怔。
“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
老万隔了几秒钟,认真地继续说“只要现在的选择是你们自主决定的,那么因为这个选择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和坚持,就都是值得的。”
老万格外耐心“不联系未来,不牵扯过往,它们对等的是你们现在的人生。”
时亦静了一会儿“谢谢老师。”
“老师尊重你们。”
老万笑了笑“但如果你们确实觉得需要帮助的时候,老师也很想能帮你们一块儿努把力。”
时亦落下视线,攥了一会儿胸口的钥匙,放回衣领里“嗯。”
老万应该是正跟老师们闲聊聚会,打电话过来也没什么特别紧要的事,帮他填了表,又简单问了问林间的情况。
没说几句,另一头熟悉的大嗓门就隔着手机震了过来。
老万身不由己地被拽走,匆匆忙忙跟电话对面的小同学说了句开学见,挂断了电话。
时亦放下手机,打开本夹翻了翻,找出前几天翻译好的稿子,打开电脑一起誊上去。
手机搁在支架上,开着直播。
t的比赛已经进入了赛前预热,摄像头满场摇着找人,熟门熟路地怼上了有脸有技术的替补上单to。
“我们都知道这对t来说,这是最后一场发挥实力的机会了。”
解说a也看出摄像的偏心,笑着调侃“最后一场,有些选手出镜的时间好像也最后变长了。”
解说b帮忙起哄“来,让我们看看年轻的风筝型上单to有什么要对我们表达的”
时亦抬头,正好迎上镜头里林间的侧脸。
林间其实不太爱照镜子,直播的时候也不愿意露脸,对这些绕着自己转来转去的镜头并不熟悉,被队长拍了一把才找着应该对的那个机位。
可能是为了显得成熟一点儿,他同桌还戴着那副他们一块儿配出来的平光镜。眉骨都被光线压得深彻,没像平时那么笑起来的时候,甚至还有点儿冷漠的霸气。
“好嘞。”
解说a“我们可以看到to已经调整好了状态,没什么要对观众说的。”
“冷酷的杀手。”解说b起哄,“莫得感”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林间忽然就对着摄像头乐了。
解说b“”
林间笑起来跟不笑几乎是两个人。
尤其这么乐出来的时候。
眼睛也带着笑影,嘴角抬起来,整个人神色状态都跟着彻底变化。
暖得几乎能让人生出点儿错觉。
林间朝摄像头研究了一会儿,试着举了下左手。
手腕上的红线昨天刚被他沐浴熏香马杀鸡了一次,时亦其实一直挺担心这么洗下去这根线估计会被直接洗断,已经准备了好几根,还在考虑什么时候能趁他同桌睡着了给红线们换个班。
他同桌的手也很好看,骨节修长分明,红线服帖地贴在腕骨凸起的边缘。
应该是洗的次数太多了,颜色看起来都已经挺暗,但还干干净净。
林间试着看了看那个摄像头,低头亲了一下那条红线。
队长饶有兴致地看着,侧过来说了什么,他也跟着低头笑了笑,重新坐正,手也落回键盘上。
“这应该是什么仪式。”
解说a挺笃定“很多电竞选手在赛前都有自己的习惯动作,比如抚摸键盘,给鼠标按摩,或者拥抱显示屏”
时亦没忍住,跟着挑了下嘴角,把最后几个字誊完。
十一这种笔名确实有点太随意了。
真被别人碰巧看见,认出来的几率好像都用不着统计。
他在署名上停了一会儿,看了一眼已经开始的游戏界面,低头敲了几下键盘。
他们学校科技馆的大厅侧面墙上正数第三幅宣传画,介绍的知识是潮汐锁定。
在给定时间里,卫星会被环绕的某个更大天体潮汐锁定,比如月球和地球,太阳和水星。
但当两个天体的差异不大,物理性质、质量都高度相似的时候,就会被彼此的潮汐互相锁定。
不再有卫星和中央行星的定义,取而代之的是双矮行星的系统。
比如冥王星和卡戎。
在太阳系的边缘,中央恒星的光芒和温度都几乎达不到的,被放逐的严寒轨道上。
永远相对静止、永远面对面。
永远循环。
永远都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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