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点点头, 这样招来兵丁,倒还合理一些。不过这也是因为朝廷近年来无大战,大部分都是剿匪或者什么, 若是大战一起,还是要征兵役, 没国哪里有家呢
“辞弟,我先去见先生,待会再帮你们和先生告个假,我在幽草居订了一个席面,待会下学后, 咱们去那里吃。”寇静说道。
楚辞一想,也行,毕竟他等会想和寇静说一说那件事,未免旁人听见,还是去外面好。
“静儿, 回来啦”孔山长面对曾经最得意门生,一张脸也是笑出了花, 和看见楚辞时样子完全不一样。他估计只有这个弟子, 才能和那小滑头比一比了。
“承蒙先生挂念,弟子不胜感激。这是弟子从外面收集回来几方砚台, 还请先生不要嫌弃,留在手边把玩一二。”寇静将礼物呈上。
“你啊, 就是太多礼了。”孔山长笑着接过, 说是这样说, 但是礼多人不怪,他心里还是很高兴。
“这次你随长官调回西江省,往日来往也更方便些了。此番你回家,可是有什么任务要做”
上次寇静回来,已经把假用掉了,所以孔山长猜测,他肯定是有任务在身,才会中途回来。
“弟子此番回来,是为征兵。”
征兵孔山长眉头一皱,待听见寇静解释之后,才点点头。
“你们征兵之前须将事情解释清楚,要避免让百姓们误会是朝廷征兵役,日夜惶恐不安。”
“先生说极是,弟子必遵先生教导。”
“不必这么严肃。对了,你长久待在军营,不知文章有无松懈,这个题目你拿着做一做。”
寇静接过题目,上书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他看向孔山长,见他笑得莫名,忍不住心头存疑。但既是先生布置题目,自当好好完成才是,于是他思考了一会,开始答题
孔山长拿着寇静文章笑得眼睛都眯了,看他孔某人学生,脱离书本这么久,还能写出这样文章,真不愧是他教出来。
“静儿啊,你且记住,你虽投身军营,但学业亦不可遗忘殆尽,须知文武双全,才是真男儿。”
“是。”
孔山长将寇静文章卷起来,说道“我还有点事要和秦夫子他们探讨,你就自己四处转转,等吃饭时带上你外甥,一起上我家去,我等会让人和你师母说一句,让她添两个菜。”他要去显摆了。
“先生传饭,弟子本不该推拒。但弟子已经和好友约好了,只能浪费先生一片好心了。”
“无事,你且去吧,咱们师徒之间,不必如此拘礼。”他是治礼记,经常以“克己复礼”为自身警言,但他发现那姓秦和他弟子相处那般融洽,心里不是不羡慕。
“对了,弟子还想帮这几人请个假,待会下学后能出县学一趟。”
“你说。”孔山长很大方。
可是在听到名字之后,他默了。就连手上文章好像都不香了。
“去吧,我准了”
寇静不知道自家先生矛盾心理,微微一笑,便告退了。
幽草居,在袁山县来说,应该算是比较高雅去处了。里面布置相对其他酒馆来说,要更加精美一些。
楚辞四人坐在里面,吃着这家招牌菜,气氛十分融洽。包厢内还有小榻,两个孩子吃了饭后玩了一会,就有些困倦了。
等他们睡着之后,寇静让小二撤了饭菜,摆了茶上来。
“默之兄,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否答应”
“何事你只管说便是。”
“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个人,看看他家里情况。”
寇静说道“可是这人得罪于你了”在他心里,楚辞是非常通情达理,他想用这种手段对付人,必定不是什么好人。
楚辞便将这些时日发生事情说了。寇静听后,满面寒霜“这些学子也太不堪了明明饱圣贤书,私下却如此行事,只因一点小小嫉妒之心便三番四次陷害你。”
“是啊,我也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功夫,还不如多看两本书,多做几道题呢。不过,既然他们要死磕,那我也不惧。还请寇兄帮我。”
“我今日便派人去查,你也要提防他再使手段。”寇静嘱咐道。
“我会,那么,我就在书院恭候默之兄佳信了。”这一步解决了,该去煽风点火了。
何进这两天一直心绪不宁,脑海中总是忍不住回想起申越那天歇斯底里样子,以及他那股朝着大青石冲撞过去决绝。
他初时听申越揭发,心里还高兴了一下,以为能以此事将楚辞那群人赶出县学。可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突然变化,发展到最后,却是申越自尽未果,被县学开除回家;徐建一力承担罪责,寒窗苦多年,功名一朝被革。
该怪楚辞吗是该怪他,若不是他不依不饶,一定要找出真正幕后主使者,那么事态不会扩大到这么严重地步可是,他心里却有个角落隐隐反驳,不该怪他,他做是对。
那么,该怪谁呢
何进想起了那个人,那个在他心里光风霁月,不食人间烟火谦谦君子齐旭。他从来都是那么淡定自若,良好风度不像是他们这样小县城里出来人。
何进第一次见他,就被他吸引了。每次站在他面前,总是会免不了有些自卑。但是齐旭却从不会瞧不起任何人,与他交谈,仿佛有一束暖光照在身上,令人倍感舒适。
那个从启山书院转过来土包子,是第一次令齐旭在众人面前皱眉人。打听清前因后果之后,何进有些替他不值,明明他这么好,为何秦夫子却会收这样一个懦弱胆小,家境贫寒人做学生呢
妄议师长是不对,那么错处只能在那个穷学生身上。他们肆无忌惮地嘲讽他,挖苦他,羞辱他,想让他早点认清楚什么叫做“德不配位”,然后主动将弟子辞去,还给齐旭。
那年乡试在即,齐旭却不知为何,突然病倒了。他浑身发热,怎么也降不下来,眼看乡试无望,齐旭被烧说起了胡话。
一会儿说“对不起列祖列宗与长辈殷切希望”,一会儿又说“辜负了十多年学习”,念最多,还是“我输了”这三个字。何进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那个楚辞今年也要下场了,如果他中了,身份地位就要远远超过他们了。他竟然不知,原来超过楚辞已经成为齐旭执念了。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迷了他心窍,他主动地打听起了那事。每年乡试时,总会有一些人抱着侥幸心态作弊,无论是藏纸条,还是买答案,都屡禁不止。
他找很顺利,一个其他书院考生出现在他眼前。那人家中颇有势力,他又自小不学无术,据说秀才功名就是买了别人答卷考中。乡试前,他也毫不意外地买了答案。
何进派去人只是诱惑了几次,便让他相信,楚辞学业很好,等会在考场时,只要收买一个巡逻衙差,就能抄到他答案。
那人果然去和楚辞套近乎了,几天功夫下来,二人便已称兄道弟。入场之时,那人交给楚辞一个红色锦囊,说是有提神醒脑之功用,楚辞打开看看,发现并无其他东西,便接过放在了提篮里。却不知,这是那个人和巡考衙差约定好信物。
那人十分狡诈,竟然将买来答案藏于谷道内,以至于搜身时候没有被查出来。
可是坐在考场后,那人却迟迟不见之前约好巡考衙差,心里才隐约知道可能受骗了。幸好买来答案还在,那人举手要去上茅房时,被两个衙差盯着,因他行迹鬼祟,很快就让人发现了不妥,于是将他押下,留待乡试之后处理。
三场之后,贡院封闭。那人才被放出来审问,他吃不住板子,很快就招了,说自己买了答案,还收买了衙差传答案,只是衙差不见了云云。他话前言不搭后语,大家听过了事,反正作弊总是实情,直接按律处置便可。
这时,突然有人提出,考前见他与一同县考生过往从密,是否就是那个要给他传答案之人
那人一听,先愣了一会,然后点头,心想却是虽然楚辞不清楚,但他确实是想抄他,便点了点头,还说出了红锦囊之约。
可怜楚辞,考完心里放松,正在客栈通铺里睡得昏天暗地,却不知为何被突然闯入官兵们拎起来,只着一件中衣就被带上了堂
再次见到楚辞时,他不复以往畏缩模样,反而伶牙俐齿地数落出他几条罪状。何进正进退两难之时,齐旭却突然帮他说话了。这在以往是不曾有过,因为齐旭总是公正,不会偏帮任何人,他心里隐约有些喜意。
不料齐旭居然也被他说服了,竟然向他道歉了。何进无奈,也想跟着道歉,却不知那朱杰为何暴起替他出头
楚辞一行人越来越张狂,听说还要搞什么学社了,他们几人自然当仁不让,也搞了一个更大学社,大家一同谈风论月,真有几分江南才子之状了。
徐建与周承远同寝,偷偷看过他们做文章几眼,说起时就已经一脸佩服了,当下就惹得齐旭十分不悦。齐旭挥袖上前,徐建连忙讨好地跟了上去。
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月考之时徐建竟然想要污了楚辞考卷,只可惜啊,那楚辞太过刁钻,竟被他躲了过去。最最可气是,他发现楚辞那伙人竟然猜对了题目,早知道他就让徐建把那文章仔仔细细看几遍背给他们听了。
再接下来,就是昨日发生事了。他当时会出来说话,只是见齐旭站在那里,居然隐隐有些发抖,便想让楚辞不要废话,让大家早点散场。却不想,他之后居然会看见那样齐旭。
仍是一脸正气凛然,话里威胁之意却连他都能听出来,更别说是那个楚辞了。
眼看着徐建认罪,他忽然有些不寒而栗。他向来是看不起徐建与朱杰二人,把他们当成是齐旭走狗,因为无论什么杂活,他们都会帮着齐旭做,不像是同窗,反而像是仆人。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使是一个仆役,尽心尽力服侍他几年,寻常人也是有触动吧
可他眉眼间无情,却打破了他对他一贯保持印象,也击碎了他心中那隐晦见不得光念头。
他很怕,自己会变成下一个徐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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