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树正好站稳。
空旷的房间,这声音太显耳,如初秋的风划过耳畔,轻柔又带有微微凉意。
语调平和,音树听不出他的情绪。
仿佛就只是一句感慨。
音树拢了拢眉头,绕了一圈到他的面前。
原宪慵懒闲散地坐在沙发上,清冽的眼眸蓝得深沉。
音树微低头,这儿没有桌子,她只能将蛋糕双手捧着:“您试试看。”
但原宪没有接。
音树端了一会儿,手有些酸。
她微微往下垂手。
原宪却出声:“你放了蓝莓?”
音树一惊,蛋糕上的确显眼地放了几粒蓝莓。
她点头:“嗯呢,放上去比较好看,您不喜欢蓝莓吗?我现在马上就去重新做。”
“不用。”原宪似笑非笑地抬眼看了她一眼,眸色幽深,“我很喜欢。”
“那……那就好……”
那目光深沉,眸色幽蓝都让人发憷,音树不敢看他,弱弱缓缓地低下头。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原宪说得这句话有些奇怪,就好像不是在说蛋糕一样。
“你很怕我?”
谁不怕他。
楼下宴会里就没有人不怕他。
更不要说音树了。
知道在原著里,自己会被他掐死,怎么可能不害怕。
音树眼睫轻压,想了想还是诚实地说:“有一点点。”
原宪笑了一声。
“一点点?”他靠近一些,胸腹微微向前,唇角有半勾着的弧度,眼底带了些诙谐的笑意,直视音树的眼。
低着头的音树忽然就撞见这么一双幽蓝的眼。
想躲避的偏偏迎面而来。
音树被吓得整个人往后退。
沙发前的地板很滑,音树一紧张,两腿拌在一块儿,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
……
才摔坏一个蛋糕,又要摔坏一个吗。
音树紧闭着眼不敢看。
不过她没有摔倒。
在将要出糗的时候,正巧被一双微凉而有力的手握住了手腕。
音树松了一口气。
微微抬起头,看着面前扶住自己的原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您。”
掌心的手腕纤细而温暖。
原宪凤眼微眯,在确定这股温暖渗入他的骨髓,令他眷恋到不愿放手。
他说:“ 我又救了你一次。”
音树目光一闪。
又。
刚才与现在。
虽然他可能是无心之举,可事实还真是这样。
音树微微垂眸,又说了一遍:“谢谢您……”
没想到原宪竟然好脾气地来了句:“不客气。”
音树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他会给答复。她以为原宪这样的大佬都是不说抱歉和没关系的来着。
原宪眉尾轻挑,施施然地收回手。
看着音树:“你怕我什么?”
音树:“……”
什么都怕。
刚才他杀人。
原著他杀她。
原宪眸色深深地凝视她,看着她呆呆站在原地的模样,蓦地轻嗤一声。
“你怕我,因为我杀人?”
音树:“!!!”
一脸被猜中心事的样子,原宪唇角微抿。
他说:“那是通缉犯。”
音树垂眸,“我知道的。”
她知道那个人是通缉犯,可她害怕原宪的原因也并不只是因为这个。
原宪紧追不舍:“那你怕我什么?”
总不能说在未来某天你会杀了我,所以我怕你吧。
“我……”音树握紧盘子,过了一会儿才终于想出个原因:“大家都怕您。”
她觉得挺理所应当。
原宪却松展眉头,直接轻嗤笑出声。
音树不解,疑惑地看过去。
原宪说:“怕我的人都是做了亏心事的。”
他微停,看着蛋糕上的蓝莓,轻慢地讲:“比如你父亲。”
音树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了。
或许他想说他是个好人?
音树垂首没说话。
其实他的确、好像、可能、也不是个坏人。
比起音仁齐雅,原宪只是气质难招惹、性格看上去唬人一些,其实也没对她做什么,反而还无意间帮了她。
她之所以害怕原宪,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在原著剧情里他会杀了自己。
可她不是‘音树’啊。
她和‘音树’截然不同。剧情会因为人的行为而产生变化,这一点,她今天就很清楚了。
所以说,未来她也不一定会被原宪掐死。
至少原著里,原著第一次和原宪见面就死了。
而她和原宪见面后,还活着。
再说,原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原著寥寥几笔也没写出来。
只知道位高权重、不沾女色。说不定,他还真是个好人呢。
“我惩罚的都是坏人。”原宪打断她的思绪,“所以你不该害怕我。”
音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郑总的确是个坏人,对她而言是,对原宪而言,污染了他的宴会,也是个坏人。
可她还有疑惑。
“您……”音树犹豫,没想好说不说。
原宪引导着她:“怎么?”
音树咬牙,抬头看他,“您为什么会在意我的想法?”
原宪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蓝眸微滞,看上去竟然有些哀伤。
音树一惊。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吗。
可音树是真的没想明白。
她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原宪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她的想法,会在意她是不是害怕他。世界上怕原宪的人这么多。他怎么就唯独关注到自己了。
难道说原宪和那个老男人一样吗?!
“我母亲和你一样,有一双漂亮的黑色眼睛。”原宪忽然出声。
音树猛地抬头:“啊?”
原宪神情居然有些柔和。
“她也会做很多好看又美味的甜点。”他微微抬手,拿过音树手里的瓷盘,目光在那几颗蓝莓上缓缓扫过,带了几对过去的怀缅,“而且她和你一样,喜欢在红丝绒上放蓝莓。”
“……”
音树黑眸微滞。
她忽然明白这份哀伤从哪里来了。
其实红丝绒与蓝莓并不搭,她这样做只是因为她喜欢。
小时候在孤儿院里,她吃过的第一个甜点就是放着蓝莓的红丝绒蛋糕,那是院长为她做的。
孤儿院并不富裕,可院长妈妈对他们很好,到他们生日的时候,就会拿出自己的钱去买奶油做她最拿手的红丝绒蛋糕,最后放一两颗蓝莓在上面。
母亲的习惯多半会遗传到孩子的身上,后来她做红丝绒,也总习惯性地放一两颗蓝莓在上面。
其实只是习惯。
院长妈妈死了很多年了,悲伤也都七七八八过去许多了。
可原宪这么一说,她又想起了院长。
音树抿唇,安慰似的笑了笑,柔声说:“您母亲一定是个很精致、很有品味的人。”
就和她的院长母亲一样。
原宪笑意薄凉而忧伤:“是的。不过她死了很多年了,我也只在小时候见过这种蛋糕。”
……
音树轻咬下唇。
原著也没说过原宪的家世背景,她还真不知道原宪的母亲死了。
如果知道,她不会做这样的蛋糕的,太触景伤情。
她没有母亲。
但也经历过失去母亲的痛苦。
即便是指挥官,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男人,也会因母亲的离世柔肠百转。
音树太能明白那种至亲之人离开的痛苦。
因为明白,所以更能感同身受。
她不由得软下心,可怜起这位失去母亲的指挥官。
原宪将她的神色收入眼中,眸底划过半点轻笑,却说:“你和她很像,所以我不希望你误解我。”
他神色与言辞都很郑重。
和之前的哀伤与冷冽不同。
音树在他蓝眸的注视下缓缓点头。
“好的。”她说。
如果有人和院长妈妈很像。她应该也不会希望那个人觉得她是个坏蛋吧。
门口传来声音,打破了静谧。
“长官。”
顾修拿着一个银质的小盒子走了进来。
好像是有公事。
音树正眼:“您有事忙,那我先出去了。”
蛋糕已经送完了,这儿应该也不需要她做什么了。而且虽然说原宪不是个坏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些喘不过气,还是想离开。
原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好。”
音树松了一口气,快步离开这个房间。
原宪无声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女孩柔软的影子都消失在门后,他才看向顾修。
蓝眸瞬间似冰雪寒冷,和刚才完全不同。
顾修被他看得打了个寒颤。
莫名其妙!不是让他事情办好了就立刻过来吗?现在怎么一脸打扰了好事的样子!
原宪漠然收回眼,走到墙壁前,按下暗格,小心翼翼地将漂亮的蛋糕放进透明的空间。
顾修在旁边也不敢吱声。
就觉得奇怪,指挥官不是不吃甜点,也不吃蓝莓的吗?
这蛋糕上有蓝莓,那小姑娘竟然还活蹦乱跳地出去了?
今天是指挥官奇怪的一天。
“什么事。”
“您刚刚要我办的事已经办好了。郑氏集团被查封,法律责任人已被关押。另外,”顾修打开了手里的银盒,“这是您要的郑祈明的眼睛。”
蛋糕正在被永久保存。
原宪微侧身,漫不经心地接过装着血色珠子的银盒。
他饶有兴致地看了两眼,问:“人死了?”
顾修摇头:“没有。”
原宪啧了声,慢步往另一面墙壁走去,带着讥笑:“这样都没死。”
顾修:……
其实他也觉得挺奇怪的,被活生生挖了眼睛居然没死也没晕?
原宪立稳,面对墙壁,白墙瞬间透明,墙后是两只冰蓝色长毛兽类。原宪看着它们依偎在一块,薄唇微抿,笑了一下,下一刻淡漠地将手上的盒子扔进巨/兽囚笼。
牙齿咬碎眼珠,声音嘎吱脆,清晰入耳。
站在他身后的顾修打了个寒颤。
上司真是越来越变/态了,他诚恳地为自己的未来担心。
原宪饶有兴致地看完它们分食。
他侧头,想起那个活着的人,眸色微暗,轻飘飘地说:“琥珀该加餐了。”
顾修秒懂:“我马上就去解决。”
郑祈明那种人,欺辱幼女、霸凌平民,这些年仗着身份与地位,坏事没少干,的确也没什么活下去的必要。不过他还真没想明白,原宪怎么忽然会去折腾这么个不起眼的人。
原宪没理会下属的疑惑。
他伸手将已成的蛋糕模型拿出来,模型和蛋糕一样,看上去可爱至极。
原宪薄凉的眼帘轻垂,眸色的幽深。
多少年。
他终于再见到她做甜点时的模样,可真是怎么也看不够。
虽然她什么也不记得了,可她依旧是她。
等了这么多年,见过多少重复画面,功夫不负苦心人,他们终于再重逢。
这一次,无论用什么手段,他都会让她留下。
最好是留下来爱他。
这一回,他知道她所有的喜好与厌恶,明白她会被什么样的人吸引,他会隐藏那些偏执的刺,将黑暗摆在幻影之下,明明白白地站到她的面前。
即便是伪装,他也会伪装成她能爱上的模样。
如果不行,那就留下来陪他。
即便不爱,那就不爱,永久留在这里陪他就可以。
-
“怎么样?指挥官满意吗?”
音树一下楼就迎来了音易的追问。
音易特别焦急,在下面坐立不安,生怕音树把事情搞砸了。
音树点头:“他收下了。”
收下应该就算满意吧。
音易放过他,去想别的事。
晚宴进行到这儿,基本上快结束了。
原宪没再下楼,组织散场的是顾修。
顾修作为原宪身边的亲卫,有资格站在中心。
他随意说了几句。
众人全神贯注地听着,生怕遗漏什么变故指令。
“另外。”顾修说完最后一点,说起这个词。
一般情况下,‘另外’后面的话才是重中之重。
音易和所有人一样,立起耳朵听。
“原指挥官说,音小姐是个非常优秀的女性,这个年纪应该在学校里,而不是成为任何一个人的妻子。”
音易:???
——一区好像就他们家姓音吧?
——他们家应该就音树那么一个音小姐吧?
——他这不起眼的妹妹这么一鸣惊人的吗?
不仅音易这个亲哥哥震惊,整个大厅的人都陷入震惊模式。
要知道原宪身边从没有任何女人,也没提起过任何女人的名字。他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同样的冷酷无情。可现在,居然插手管起音家的家事?
这音小姐得有多漂亮,才让原宪按耐不住。
整个大厅的人轻言轻语交谈,最后目光全部放在音树身上。
看完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不应该啊。原宪不是亲口说自己喜欢性感的?这音小姐漂亮是漂亮,可人家和性感可搭不上边。
难道说原指挥官是为了防骚/扰,特意骗人的?!
大厅的人觉得奇怪。
音树却没有觉得奇怪。
她知道原宪是因为他母亲才对自己施以援手。
她特别庆幸和感激。
原宪作为最高指挥官,这话一说,音易再也不敢拿她当礼物送人。即便音家风雨飘摇,她也可以生存下来,直到可以逃离音家的那天。
音树觉得自己是真的误会原宪了。
他不坏,他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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