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一偏脑袋, 茶盏从他耳边上飞了过去,“啪”的一声碎在他身后。
上辈子, 因为四爷年纪还小,性子别扭不肯躲, 他额头被砸了个包, 脸上也被碎瓷片划了一道伤痕, 随后他因着急,说话重了些, 被暴怒的太子撵了出去, 小半个京城的权贵都知道了。
被人暗地里怎么嘲笑且不说, 他那脸养了小半个月才能见人,就因为这样, 太子没能免了万岁爷的第二顿骂。
他也因此, 跟太子之间产生了裂痕, 太子到底是再不复从前那般信任他。
这辈子其实他争储的心思并没有那么重,重来一回, 他才发现, 他的二哥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暴戾无能,反而……是由于皇阿玛的忌惮,大哥的逼迫,和底下人的肆意妄为,才造成了太子的悲剧。
实际上,太子做为储君被培养了二十多年,若论为君之道, 他们兄弟几个,没一个能比得上太子。
他上辈子费尽心力的夺嫡,也是在太子被废之后开始的,若是太子一直稳妥,他虽说仍有上进之心,却并非一定要得到那个至高之位。
“你先出去。”四爷冲着赵宝银吩咐了一句,也不管他听不听,转脸冲着太子,一脸认真道:
“二哥,臣弟有话要说,若是听完我的话,你仍旧不能消气,臣弟认打认罚,从此再不碍太子的眼。”
许是因为四爷脸上的表情过于认真,太子深呼吸了几口气,勉强安静下来,对着赵宝银挥了挥手。
“二哥可知,今日皇阿玛骂得好!”待赵宝银静静退出去关上殿门后,四爷顿了一下,说出了一句让太子更加暴怒的话。
“你给我……”
“二哥,你听我说完!”四爷高声打断了太子,这般罔顾君臣礼法的行为倒是镇住了太子。
主要是也从来没有哪个弟弟敢这么吼过他,就是哥哥也不敢啊!
四爷趁着太子愣神这会儿,赶紧开口继续说下去:
“您可知道今天皇阿玛为什么守着群臣就那么发作了出来?您可还记得两年前的陕西官员贪污赈银案?”
太子回过神,听到四爷的问题,顾不得生气,下意识皱起眉头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跟这件案子扯上关系?”他隐约知道这件事情跟他奶嬷嬷一家子有关系,可是后来没查到他身上,他也就没再关心下去。
“川陕总督吴赫连通陕西巡抚布喀等,贪污赈灾银子四十余万辆,在任上就不多说了,二哥难不成以为皇阿玛没查出来到底是谁牵扯在内?你的奶兄犯案,难道世人会以为他石凌普有那个胆子?那到最后是谁的错?”四爷一字一句的问,越问太子脸色越差。
“前日刑部尚书傅塔腊、江南江西总督张鹏翮给皇阿玛都上了折子,今天你就受到了训斥,二哥你说呢?”四爷看着太子好整以暇的问。
刑部尚书傅塔腊、江南江西总督张鹏翮正是康熙派出去调查陕西官员贪污赈银一事的官员。
“这也就罢了,你为什么说皇阿玛骂得好?”太子还有点介怀四爷刚才说的话。
“这证明皇阿玛对二哥一片苦心啊!”四爷睁着眼睛就开始瞎掰,不过具体有多少胡说八道的成分,谁也说不准。
“这件事情,只要有心人查探,绝对会知道跟二哥有关系,若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呢?皇阿玛已经给了你没脸,这一是为了安抚人心,二就是给二哥一个梯子,让你去处理好这件事情,毕竟二哥也不知道不是吗?若是知道,怎么会等到事情查清楚了白白挨一顿骂呢?”
太子听完这番话,沉默了下来,不管四爷说的话真实程度有多少,起码康熙对他的一片拳拳之心是可以肯定的,让他为难的是……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
若是就这么发作了奶兄,会让下头的人觉得他无情,怎么会心甘情愿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走下去呢?若是不处理,也会形成尾大不掉之局势,任人拿捏他的短处,怎么处理都不对……
“臣弟知道二哥在顾虑什么,二哥可还记得你还不是龙椅上那位呢,那里坐的是皇阿玛,若你处处都恰到好处,完美无缺,朝臣们就觉得你比皇阿玛好了?皇阿玛又会怎么想?”四爷上前一步,小声了几分在太子跟前说道。
太子浑身一震,是啊,他是有些着相了,即便他能完美的处理好这件事情又如何?除了会造成皇阿玛的猜忌和更多人不知好坏的野心膨胀外,还有什么是他眼下能得到的?
想到这里他有些苦涩,任何一个当了多年的太子都会面临的苦楚,他即便是清风霁月的明君,也得等他的父亲百年后才能显露出来,不然……
“多谢四弟提醒,孤知道怎么做了。”太子闭了闭眼睛,过了会儿才低沉的开了口。
“二哥只要别怪臣弟就成,今日在朝堂上,谁都能替你说话,就臣弟不能。”四爷一脸真诚看着太子。
内里的老油条加上他现在的好皮相,彻底把太子给忽悠得对他印象好到不能再好。
可他说的也是实情,他比上辈子受康熙和太子重用的多,眼下他身后一个旗都没有,只有一个粘杆处,就好像是拿着利器的婴儿,是个有背景的都能踢他一脚,只等着他露出短板来。
所以即便是知道裁官一事,他该明哲保身,不沾分毫,即便是有上辈子被康熙训斥,被群臣攻歼的事情,他也不曾跟福晋吩咐一句,更不曾闭门谢客。
只因为他已经够完美,若是一点弱处都没有,日子久了才会被上位者忌惮。
好在福晋给力,竟是没留下什么把柄给别人,只有几个言官不痛不痒的参了他一本,说他跟朝臣过于亲近。
这不是什么坏事儿,解释清楚了,吐几句委屈,康熙也就轻轻放了过去,他都是如此,更何况太子呢……
“今日,是二哥着急了,对不住……”太子想起刚才的邪火,有些不好意思。
“二哥千万别这么说,胤禛没那么好,胤禛所作所为,不过是因为正统,为此臣弟肝脑涂地,都在所不辞。”许是跟松格里解释或者剖析惯了,以前这种肉麻的话,他是绝说不出口的,现在竟也觉得没什么。
当然,换来的就是太子更加的信任和康熙的满意。
话说这紫禁城里面发生了什么是康熙所不知道的呢?几乎没有。太子发火和四爷上门的事情,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接下来,太子闭门三日后,大张旗鼓的跑到乾清宫抱着康熙大腿哭嚎告状,对康熙的“心意”感激涕零,变成了整个紫禁城最火热的戏码。
等到石家一家子被午门处斩后,四爷才有精力回过头来去探究福晋的不对。
这一探究,就探究出了大事情。
“你再说一遍!”四爷铁青着脸“腾”的一声站起来,桌上的镇纸都被他的动作震到了地上,啪一声碎成了两半。
“福晋……一直都有喝避子汤,后来改成了药丸,奴才拿去找大夫看过,说是药性极佳的避孕药,对身体几乎没有任何损伤。”二部的头领跪在地上,还春寒料峭的,额头上的冷汗都滴到了地砖上。
“嘭”的一声,四爷一拳头捶在了书桌上,摆放毛笔的架子哗啦掉了下去。
苏培盛连同二部的奴才一起都跟着跪了下来,书房里的气压低到了极点。
“可还查到了别的?”过了一会儿,四爷才冷着声儿问。
声音里如同掺了冰碴子,冻得几人都浑身打了个寒颤。
“回……回爷的话,没别的了。”二部头领李逸桐赶忙磕了个头,小声回答道。
天爷爷啊!就这一条还不够吗?福晋瞒着四爷避孕,还有比福晋不想给四爷生孩子更严重的事儿吗?
李逸桐不知道的是,不是没有别的,而是李思敏就漏出来了这一条给他知道。
就凭着李思敏前朝将门世家,家学渊源的才能,要是他不想,粘杆处还能查得到松格里在服用避子药?那李思敏真是可以去死一死了。
也就是因为知道李思敏的才能,所以松格里才没有过于捂着这件事情,才让他逮到机会,不动声色给捅到了粘杆处面前。
在他看来,这就是个炸药桶,晚炸不如早炸,时间拖得久了,怕是伤疤就会变成坏死的肉,再去不了痕迹了。
“苏培盛,你带上四部的人,跟我去正院。”四爷神色极为复杂,说冷漠……他眼神中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天去,说怒火,他的语气却寒冷到让苏培盛都忍不住发抖。
“喳。”苏培盛这会子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福晋太大胆,这回怕是不能善了。
可话又说回来,四爷自己不知道,他一个贴身奴才还能不知道么,四爷这是对福晋用了心,知道这件事情才会这么生气,若真实闹的太过了,将来难受的……还是他们家爷啊!
他不是没想过让人先去跟李福海通个气儿,可这种事儿通了气也没用,被四爷发现他小命也难保。
左右为难的苏培盛,只能低着头沉默着,四爷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一行人匆匆往正院里走。
“给四爷……哎哟。”守门的李路生笑着上前,千儿都没打完,就被一脚踹翻在地,当场就抖嗦着跪下了。
门口的李福海听到动静,看见四爷脸色铁青,内流满面的上前,毫不意外也获得了一脚。
这下可好,李公公也从善如流的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只在心里担忧,四爷……可不会打主子吧?
等苏培盛给四爷掀起帘子后,四爷进门第一件事情就是“嘭”一脚踹翻了堂中间的红木圆桌,把听到动静站起来的松格里吓了一跳。
“都滚出去!”四爷冷着脸怒喝了一声。
常嬷嬷并着明微几个脸色苍白围着松格里跪了下来,看四爷怒极的样子,都不敢动弹,谁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儿呢?万一四爷火大了冲主子来上一脚怎么办呢?
“苏培盛,把这几个奴才都给我拉出去,一人二十大板!”四爷冷笑一声,冲着苏培盛冷声吩咐。
“我看谁敢!”松格里就站在原地,冷冷的盯着莫名其妙一股邪火的四爷,浑身气势比起四爷不差分毫。
“我再说一遍,都滚出去!”四爷眯起眼睛,看着自家福晋这一身的气势,心头的疑惑更深了些。
“都出去。”松格里淡淡吩咐。
“主子……”明言抬头看着松格里。
“都出去!”松格里加重语气冷冷的吩咐了一句,几个人这才站起身来,苍白着脸出了门。
苏培盛想了想,吩咐了一句:
“劳烦高头领,您带人把院子里的下人,带到前面的院子里隔开些,今日主子们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漏出去,漏出去就都是个死。”
苏培盛的话让明微几个脸色更加苍白了,常嬷嬷都有些摇摇欲坠起来,被明谨和明言扶着,在高斌的注视下,默默站远了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被四爷发现啦~
松格里:嗯,也到了老娘发飙的时候了,这阵子实在是太憋屈了!
下午三点见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枫林醉 5瓶;瑞华坊阿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