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瑟长久地凝视着手机,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艰难地把屏幕上那句“人固有一死,或死于去上班,或死于被班上”删掉,从相册里翻出一张唐老鸭的表情包,然后配上文字:“今天也要加油鸭!”
没多久她就收到了许多的赞,柏瑟的朋友圈素来是各类亲戚互相在留言区聊天的重灾区,她草草扫了一眼,回复了几个互动多的亲戚,然后收起手机,安然地被人群挤出电车,再被挤出车站。
她跟着同样要上班的工作族人群一起小跑着穿过显示绿灯的马路,清晨的东京空气清新,阳光照耀下的这座城市有一种安静的活力。
而柏瑟死气沉沉。
她在日本分部的实习只有一个月,可第一个星期柏瑟就被冷硬的实习负责人调.教成了一个合格的社畜,她每天画着得体的妆,穿着黑色西装,踩着小高跟面带微笑地跟在负责人身后到处跑,礼仪得体,口语标准,搁谁都认不出她是个外国人。
她小跑着走进源氏重工的大厦,这栋突出于一大片淡灰色建筑的黑色高楼是卡塞尔学院在东京的办公中心,宽阔的大厅人来人往,所有人都抱着文件夹神色匆匆,日本分部的氛围跟美国的本部完全不一样,如果说本部是一群学生和一帮神经病构成的教育机构,那日本分部更像是顶级的商务中心。
如果真的是商务中心就好了。
“课长!这已经是千斋会负责人传过来的第六份夜总会开办申请了,他刚才致电我,说若是这次还不通过就要带文件亲自拜访。”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抱着文件跟在发际线岌岌可危的中年男人身后,“但我们在歌舞伎町的夜总会数已经接近饱和,再允许开办就会挤压其它帮派的利润空间,其它帮派未必会同意啊!”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执著于开夜总会?”课长停在电梯前满面苦恼,“做点其它诸如赌场之类的生意不好吗?现在的男人都未必愿意出门和漂亮女人喝酒,但赌场的客人可是很忠诚的,做大了名声也好听啊。”
同样在等电梯的柏瑟抽了抽眼皮,心说那你还不如叫他们去做氪金手游,最好是那种专门服务死肥宅的美少女抽卡游戏,既带赌博性质也骗男人的钱,又合法,岂不美哉。
“是这样的课长,千斋会是新宿唯一一家没有夜总会的帮派,最近几年崛起后他们一直想在服务业做出点成绩,所以他们想要的其实是‘在歌舞伎町有夜总会的帮派’这样的名声。”
课长无法理解:“新宿又不是只有歌舞伎町,在别的地方开夜总会不好吗?”
黑西装解释:“这大概是面子问题,千斋会的死对头一贺组就是靠风俗业起家的,他们同附属本家所以不能靠武斗决定帮派地位,但千斋会若是能在一贺组都无法插足的歌舞伎町里谋得一席之地,无疑会极大的震慑摇摆在他们两家之间的小帮派们,在名声上力压一贺组。”
课长神情复杂的嘟哝了一句关西方言,“真是会给人添麻烦,想要名声开什么夜总会,跟犬金组一样搞地下偶像不行么?”
“恐怕不行。”黑西装说,“犬金组主推的偶像全部都是因为犯错而被赶去泰国做了变性手术的男性组员,而他们出道的歌曲也是由犬金组长亲身上阵所写,从根本上来说这份成功不可复制。”
课长大惊失色:“你说什么?爱理酱是男孩子?!”
柏瑟……柏瑟没什么想说的,她默默地走进电梯,拿出手机删掉了音乐软件里付费购买的日本知名偶像组合后街女孩的单曲《爱的交杯酒》,无声地抽泣了一声。
一周前来到源氏重工被告知日本分部还同时管理着整个日本黑道的前·预备党员柏瑟挺住了自己良心的苛责,为了支线任务坚强地面对整个日本黑道的风风雨雨,她原以为在经历了诸如追债/调节帮派纠纷/处理业务事故/和警视厅厅长喝茶等等奇葩的工作任务后自己应该已经心如磐石,却还是没料到她居然在上班前被无意间听到的八卦击沉。
很多时候打败一个社畜的不是无穷无尽的操蛋工作,而是唐突被告知喜欢的偶像是个男人时的绝望。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柏瑟丧丧地走出电梯,皮肤素白如雪的负责人恰好迎面走来。
“你有五分钟的时间准备外出,马上收拾好东西到负三楼,这是今天的任务清单。”执行局执法人矢吹樱随手递给柏瑟一份文件,不等她回答便继续快步向前,只留给柏瑟一个高冷酷炫到极致的背影。
在源氏重工每个人都是这样匆忙,在这里效率第一,柏瑟只需要服从就好了。
她打开文件,里面是十几张通缉犯的资料和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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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楼走廊最里面的房间。”柏瑟啃着能量棒说,“只有他一个人,他现在正在厕所。”
坐在她前后座穿着黑风衣的男人们闻言推开车门离开,柏瑟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男人们并不催她,因为她只负责找人。同柏瑟搭伙的是执行局的骨干成员,他们从不带实习生,破例带上柏瑟是因为言灵·司南的高效。
只要见过目标就可以在某个范围内搜寻,某种程度上还能提供监视功能,而代价仅仅只是迅速消耗的能量,执法人矢吹樱在确定了司南的使用要求和效果后,毫不犹豫地把柏瑟调到手下,所有被日本分部红色标记的通缉犯都因此遭了难,执行局是典型的暴力机构,他们的抓捕过程极其简单粗暴,柏瑟每天要面对好几出楚子航追杀刨婴犯的惨剧,对此她适应良好,从一开始的恶心到后来的满脑子想着吃饭只用了短短一天,毕竟这些通缉犯都是些罪大恶极的杀人犯,本质上已经脱离了人类,死了就死了吧,按法律来判他们也是要死的,而且抓起来也没地方关。
执法人不要求柏瑟在行动方面出力,她就不会主动凑上前,明目张胆的偷懒也没人管。
一阵响亮的枪声后,沉重的防盗门被男人们用力踹开,柏瑟站在门口,只听见里面一阵骚乱,接着安静下来,走在最后的男人神色淡淡地走出房间,他关上门,打了个电话,大概是叫人来处理尸体。
“下一个。”执行局局长源稚生说着大步离开现场,柏瑟诺诺答应,紧跟其后,把手上文件里男人的头像打上一个大勾。
“其实我想说很多次了,”名叫夜叉的执法人从后退到和柏瑟平行的位置,歪着脑袋看文件,“给人头打钩是柏桑那里表示人死的意思么?每次看都觉得很有意思啊。”
“就是对强迫症不太友好,我还是更喜欢打叉。”另一个执法人乌鸦边说边比划。
这个执行队伍总共有五个人,除柏瑟外的三个执法人都是执行官源稚生的下属,矢吹樱和源稚生是那种任务时话不多的人,但夜叉和乌鸦则是话唠,没事就喜欢跟人东拉西扯,起码在柏瑟面前看上去挺无害的。
柏瑟好脾气地笑:“这只是我的习惯而已,把已经完成的任务打钩,跟你们的画圈是同一个意思。”
夜叉点点头,“话说回来,司南这个言灵真的很方便啊,柏桑毕业以后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分部就业?我热烈欢迎!有你在我们的工作效率高了好多,直接上门解决目标然后回家睡觉真爽,我好多年没提前下班了。”
“她晕血。”乌鸦提醒。
“哦哦没关系,动粗这种事可以让我来,要是能提前下班的话,我想我对那些人渣粗暴一点他们也不会介意。”夜叉和颜悦色道。
柏瑟笑了笑,这些话她不太敢搭,她抽出没有打钩的文件,把资料看完后对着地图使用言灵,但是没有成功。
她愣了一下,又试了几次,然后把资料递给源稚生。
“这个人死了。”柏瑟说,司南无法找到死人,人一旦死去,就只能按寻找物体的方法搜索,仅仅只是单纯见过照片上的人脸的话不能使用言灵。
源稚生皱眉,接过资料看了一眼。
“下一个。”他说。
柏瑟依言继续,但对下一张资料的人使用言灵也没有成功,她感觉有些不对劲,又抽出几张,脸色糟糕起来。
“抱歉,局长。”柏瑟说,“如果不是我言灵出问题了的话,那我想这份文件剩下的人……应该都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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