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顺和帝高座龙椅之上,陈敬站在一旁高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臣有事奏禀。”汪修业直接站了出来。
“哦,汪卿有何启奏?”
顺和帝不由直了直身子,好似来了几分兴致,但其实京城里的举动都逃不脱顺和帝的眼线,双极寺里的事情他也早就知道,随着老二年龄渐长,威远侯府这两年的行事也愈发不知收敛,若非看在老二的面子上,他早早就将人给收拾了,不过没想到他们倒是非要自己作死。
“臣奏禀威远侯教女不严,区区女子竟然扬言能倾覆朝廷重臣,臣斗胆怀疑不知威远侯平素在府中都对家人说了些什么!”汪修业说着,一股锐利的眼神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威远侯霍霆。
霍霆急忙站出来反驳道:“远宁侯慎言!本侯昨日回府之后倒是也听得了此事,的确是小女性子急躁,得罪了贵府千金,但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一些玩笑罢了,说出来几句狠话吓唬吓唬而已,本侯本还想着早朝之后和远宁侯道个歉,谁曾想堂堂远宁侯竟然对小孩子的事情如此上纲上线!”
“到底是本侯上纲上线还是威远侯巧言令色,相信皇上自有决断,反正本侯私以为以京中贵女的教养,若非平日里在哪里听到过一些话,是断不会张口就是那种大逆不道之言的!”汪修业仰了仰头,用鼻孔冲着霍霆轻嗤了一声。
“什么是大逆不道之言,远宁侯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没有证据的事情可别随便乱说!”
“本侯既然敢说自然敢担后果,哪像有些人敢说不敢认!”
“好了!”顺和帝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不下,“吵得朕头疼!既然两位爱卿各持己见,谁都说服不了谁,那不如就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能站出来给朕讲讲到底是谁对谁错?”
下面顿时一片安静,那些平素里口灿莲花的大臣们都低着头,生怕被搅进了两位侯爷之间的战争中。
“怎么?没有其他人知道吗?难不成起冲突的时候就只有两个侯府的人在,就没有旁人看见知道?”顺和帝眯着眼睛,眼神扫过下面几个低头不语的大臣,吓得那几人不由得缩紧了脖子,但却还是不敢言语。
唯独吏部尚书微微蹙了蹙眉头,眼神也跟着在那几人身上瞟过,瞧着他们是一副要独善其身的模样,就打算站出去说上几句,谁曾想他刚刚迈出去一只脚,就听见朝堂之上有人先一步开了口。
“诸位大臣怕是觉得自己并不在现场,万一听到的事情与事实不符,反倒是弄巧成拙了,不过,恰好昨日本侯也正好在双极寺,不巧也正好在那个时候从那个亭子旁边经过,倒还真算是完完整整目睹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吏部尚书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没想到竟然是素来在早朝鲜少发言的永乐侯,不由看了威远侯一样,果不其然,威远侯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哦,白卿正好在场,那可再好不过了,不如白卿说说,汪卿和霍卿到底谁说得是真的呢?”顺和帝笑眯眯地看着白永德问道,其实心里也对他会站出来有些好奇,记忆中他可是很少去管这些闲事,更别提他还和远宁侯不对付,倒是很好奇他会怎么说。
汪修业倒是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带着几分警告的眼神看向白永德,生怕他这人脑子一抽风又说出什么让人听不得的话来。
不过,这次倒是汪修业有些担心过度了,白永德只是把整件事情都给复述了一遍,包括每个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完全不带任何感情的说了一遍,龙椅上的顺和帝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但下面的威远侯,包括刚刚被白永德点名了的那几位大人,都一个个的冷汗直流。
“臣之所言无一赘述也无一减漏,如若哪位对臣之所言持有异议,自可与臣当面对质。”白永德一派淡然的神色扫过在场所有朝臣。
“霍卿有什么异议吗?”顺和帝看着霍霆,嘴角还噙着几丝意味莫名的浅笑。
霍霆昨天便已经知道白永德插手了那件事,本想私底下和白永德交涉一下,但是因着人在宫中,他胆子再大也不敢随意插手宫里的事情,便托了惠妃娘娘,谁曾想他竟然连人见都不见,丝毫不给惠妃面子,不过就算这样,也没想到他会在大殿之上主动开口,毕竟永乐侯和远宁侯不合的事情,满朝皆知。
“臣有罪——”霍霆自知此事已经狡辩不得,便主动跪下来请罪,“昨日回府之后,臣听闻小女和家中下人所言,以为只是小女儿家的拌嘴,没曾想小女竟然情急之下口出不逊,还险些伤到远宁侯府的大小姐,此事全因臣管教不严。”
顺和帝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霍霆,反倒是旁边的汪修业先忍不住嚷了起来,“管教不严?威远侯可真敢说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用一句管教不严就能遮过去了?那日后如果威远侯世子想要造反的话,是不是也能被威远侯一句管教不严给遮过去?”
听到造反两个字,满朝文武皆面色有异,霍霆更是气得指着汪修业道:“远宁侯此言未免太过,我威远侯府世代忠烈,怎会做出那般大逆不道之事!”
汪修业却是撇了撇嘴,忍不住嘟囔道:“话都敢往外说,谁知道会不会做出来呢。”
霍霆简直被汪修业的话给气得不行,纵使他们俩以前有过一些龌龊,但是也不至于非得要把人给置之死地吧,就非要把这个造反的名头安在他头上不成!
“臣对大雍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孽女失言,臣亦有罪,请皇上责罚。”霍霆说完这番话,就直接叩在了地上。
顺和帝迟迟不作声,倒是让下面一些人的心思蠢蠢欲动,相视一眼,终于有一个人主动站了出来。
“威远侯府世代忠臣,老侯爷更是战死沙场,威远侯对大雍的忠心毋庸置疑,臣私以为只是小女儿间拌嘴一时情急为压过对方才口不择言,还望皇上明察!”那人说着就跪了下来。
“请皇上明察!”随即又站出来几个人,都随着跪倒在地。
顺和帝的眼睛闪了几下,笑眯眯地说道:“威远侯府的忠心朕自然知道,朕也从未怀疑过,只不过有些话的确也是不能乱说,好在朕是相信威远侯府不会背叛大雍,若是换成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要知道,有时候只是所谓的一句无心之言,就可能倾颓一个家族。”
这番话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大家都在暗暗想着,回府之后一定要好好叮嘱府中之人,万不可在外肆意言论,惹祸上身事小,连累了整个家族事大。
“不过——”顺和帝话音陡转,“话既然说出来了,就不能当做没有听到,若不然日后大家都随着效仿,朕这个皇位怕是就坐得不踏实了。”
霍霆在下面更是冷汗直流,但是从顺和帝这句话里也能听得出,虽然事情还是要有一个解决方法,可至少威远侯府应该是保住了。
“臣知罪,但请皇上责罚。”
“既然这样,那就罚去两年俸禄,暂时撤去京畿军中的职位。”
霍霆猛地抬起头来,那两年的俸禄他倒是不在乎,威远侯府这么多年的底蕴在,根本不差那两年俸禄,他在意的是后面那件事。
京畿军护守京城,其首领职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也是威远侯府荣宠的象征,更是日后二皇子一争高位的最强支持,而此刻所有的谋划都被打乱了。
霍霆之前对霍悦恬这个嫡女也不见得有多真心宠爱,但此刻心里却是恨极了她,同时也恨极了小题大做的汪修业,以及难得会站出来为他人开口的白永德。
“臣叩谢皇恩。”霍霆自是不敢抗旨不遵,还得咬牙谢恩。
早朝之后,勤政殿里,汪修业咧着嘴直笑,“皇上是没瞧见霍霆那时的样子,真跟死了爹一样,我觉得他爹死的时候,他可能心里都没那么难受,说不定还高兴自己终于能接任侯爵之位了呢,毕竟他爹活着的时候一直偏宠他三弟。”
顺和帝虽然觉得汪修业句句话都说在了他的心里,但还是端着架子指责道:“老侯爷忠心为国,不可折辱他的名声!”
汪修业虽然心里对那位威远侯府的老侯爷充满了鄙视,但皇上的话还是要听的,便适时的把目光转向了白永德。
“昨天婼儿回家说你帮了他,我都给吓了一跳,还想着你是不是哪根筋不对,没想到你早朝的时候竟然还帮我说话,我都差点儿怀疑你还是不是白狗剩了。”
白永德忍不住瞪了汪修业一眼,汪修业则是傻乎乎的笑着,还一副哥俩好的过去拍了拍白永德的肩膀,“不管怎么说,婼儿的事情还是要谢谢你,回头请你吃酒!”
白永德则是略有几分嫌弃的躲开了,“我只是恰好听到有人口出不逊罢了。”
白永德微微低下了头,掩饰住眼底的一抹幽光,他明知道皇上不乐意两人走得太近,但昨天还是忍不住过去开了口,只是因为远远看见亭子里那一抹弱小无助的身影,他心里就莫名的有些不忍,看来查探的事情要加快速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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