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声“朕过去”听在福金耳中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
宫里的人谁不知道,陛下对寿祥宫的那位是能避则避,不能避就找理由离开。在这三年里,寿祥宫来人找了陛下无数次,陛下就应了一次……那就是今天。
福金在门外尤自震惊,而门内也并不平静。
唐颜微微睁大眼睛,指了指自己,道:“陛下要奴婢……一起过去?”
“对。”萧恒说完倒不急了,端过一旁的茶盏啜了一口,慢悠悠地道:“时间还早,你不用着急,可以先去换身衣服。”
……等等这不是时间早不早,一件衣服的问题啊!
唐颜还想挣扎一下,道:“奴婢就不去了吧……”
萧恒淡定地瞥她一眼,道:“你是我的贴身婢女,我去寿祥宫用膳,你当然要跟着。”
唐颜殊死抵抗,道:“难道不应该是福公公跟过去吗……”
“哦,他今天身体不适,我给他放了一天假。”
唐颜:“……”她今早还见到福金满面红光,精神百倍,哪有一点身体不适的样子。
萧恒低头看她一眼,见唐颜小脸微皱,心头不由一软,道:“你想不去也可以。”
迎着唐颜微微发亮的眼眸,萧恒唇角上翘,坏心眼地补全了话,道:“我不会勉强婉婉干任何事的,只可惜你不是,如果你是的话……”
萧恒拉长声音,观察着唐颜的神情,继续道:“那么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而且朕也不过去了。”
唐颜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道:“奴婢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陛下您还是去吧。”
萧恒这回真的有点生气了,拳头捏了又松,反反复复几次后,他冷着一张脸,道:“好,既然你这么想让我去,我就如你所愿。”
为什么就不肯承认?萧恒是真的想不明白,也是真的……有点委屈。
他都这样逼自己了,她也知道乔怜一直觊觎他,她却还是不愿意承认,宁愿让他“羊入虎口”也要死咬着不承认。
到底为什么……还是说,她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他,所以才会任由他去乔怜那里,所以也不愿承认,因为她想抛开过去,展开一段新的生活。
一段……没有他的,新的生活。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萧恒的心就不受控制地沉了下去。他无法想象,如果唐颜真的告诉他,她要离开,他会变成什么样。
曾经有那么一道光照入了他黑暗的、漫无边际的人生中,拉着他出了泥沼。可那道光消失了,同时也带走了他的心,让他的心又恢复了一片死寂与荒芜。
如今那道光又重新出现了,如果……她选择离开,去照亮他人,他……大概会疯掉。
所以……他是绝不会放她走的,不管她承不承认,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承认,他都不可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唐颜正在跟999咨询规则的事,根本没注意到萧恒完全暗下去的眼眸。但她突然感觉后背一凉,下意识一抬头,被萧恒黑黝黝的眼眸惊了一瞬,道:“……陛下有什么吩咐吗?”
“没什么。”萧恒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衬着他英挺的眉眼又好看了几分,道:“有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
唐颜摸了摸有点凉的脖子,问道:“什么事?”
萧恒笑了笑,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唐颜的表情,慢慢道:“贴身婢女是终生的,你既然已经当了,那就这辈子都不能再离开皇宫了。”
“陛下你刚加的这条规定吧。”唐颜肯定地道,嘴角抽动。做了这么多年任务,也穿了不少世界,她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规定。
“是。”萧恒凝视着她,道:“所以你同意吗?”
唐颜歪了歪头,道:“同不同意没什么差别吧。我就是不同意你也会说晚了,因为我已经当了你的贴身婢女,这辈子都没办法反悔了,是不是?”
趁着萧恒沉默,唐颜抢先道:“我知道自己又猜对了。我同意。”
萧恒有一瞬的惊愕,紧接着,心口处像是炸开了一朵烟火,让他又雀跃了起来。
萧恒把手放到嘴边轻咳了一声,成功掩住了自己上翘的嘴角,道:“我的帕子你做好了吗?”
“才一天,陛下。”唐颜面无表情地道,又深深地感受到了萧恒的无理取闹,道:“陛下你至少要给奴婢三天时间吧。”
萧·无理取闹·恒理直气壮地道:“那两天后我再问你要。”
唐颜道:“……行吧。”
……
萧恒带着唐颜到寿祥宫的时候,正巧遇见了在宫外等的望眼欲穿,打扮的格外夺目精致的乔怜。
在看到萧恒身后的唐颜时,乔怜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了下去,又飞快强撑着缓了几分,道:“陛下来了,这是……”
“朕的贴身婢女。”萧恒根本就没对乔怜投去目光,对一旁的宫女淡淡道:“带路吧。”
乔怜身边的宫女忙上前半步带路,同时偷偷地觑了一眼乔怜的脸色。果不其然,她看到了一张比平时不知道黑了多少的脸。
等进了正殿,乔怜脸上的笑都快要撑不住了。
乔怜指着跟进来的唐颜,压着心头怒火,勉强笑道:“陛下,您难得过来用一次午膳,让宫女们都退下吧。”
萧恒看都不看她,招手让唐颜跟上,生怕她一个眨眼就溜了出去,同时淡淡道:“你若是想让你的宫女退下便退下吧。但碧叶是朕的贴身婢女,当然要留在朕身边。”
乔怜脸上的笑容逐一龟裂,她气的背过了身,暗中掐了自己一把才冷静下来。
好不容易约到了人,欢心雀跃打扮了一整个上午,以为会是个美好的开始,还能两个人单独待几个时辰,结果呢?!那个没死成的小宫女非但跟了过来了,还一跃成了贴身婢女?!萧恒还把她护的跟眼珠子一样,连吃个饭都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要不是反复告诉自己还有机会,乔怜真的是恨不得直接夺门而出。她现在甚至都有些自我怀疑,她好不容易请来的萧恒,是不是故意带着人来给她找罪受的。
然而,乔怜万万没想到的是,让她更遭罪的,还在后面。
菜刚一上来,还没等乔怜反应过来,萧恒就招手让唐颜过去,示意她在他身旁坐下。
乔怜眼瞅着这一幕,咬牙道:“陛下,这不合规矩!”
萧恒头也不抬,目光在各色菜肴上飞快扫视一圈,给唐颜夹了一筷子她之前最爱吃的八宝鸭,随口道:“哪里不合规矩了?”
“她一个宫女,怎么能上桌吃饭?!”乔怜狠剜了唐颜一眼,同时示意身后的宫女上前把唐颜赶下桌,冷笑道:“奴婢就该有个奴婢的样子,就算是陛下您的贴身婢女,也该遵守宫里的规矩!”
乔怜的大宫女春桃有点犹豫,但还是碍于乔怜的命令上前了一步,她一边偷觑着萧恒的脸色,一边作势要去夺唐颜手里的筷子。
从来的时候萧恒就一直给她撑腰,唐颜也不能落了他的面子,便默默地吃了起来。春桃的手横插过来的时候,唐颜正吃的开心,第一反应叫萧恒,道:“陛下,奴婢还没吃够……”
话一出口,唐颜就意识到了不对,再转头一看,乔怜的脸色果然又难看了几分。
怎么说呢,她的那句话翻译进乔怜耳中,大概就是一朵小白莲当着她的面装可怜,然后还恬不知耻地继续勾搭萧恒……
反正已经在无意中扮演了一朵白莲花,唐颜索性继续扮演下去,便扭过头,有点委屈地摇了摇萧恒的胳膊,道:“陛下……”
萧恒被她摇的五迷三道,心花怒放,心里只剩下了一个感概――看来他委屈自己来一趟还是有用的,看,婉婉她不就因此吃醋了吗。
萧恒在心里喜滋滋地想着,把脸上的笑一收,冷声对春桃道:“退下。”
乔怜没再管那个不中用的春桃,只执拗地道:“陛下!”
见萧恒的脸上满是漠然,乔怜一咬牙,使出了自己曾经屡试不爽的那一招:“陛下,哀家的父亲前几天递了牌子,说好久不见哀家了,想进宫一趟,还请陛下批准。”
又拿护国大将军来压,乔怜这么多年,是真的一点长进都没有。从一开始到现在,萧恒终于正眼看了乔怜一眼,忽的笑了,道:“你倒是提醒朕了。”
“陛下您是什么意思?”乔怜略有些不安,但她坚信自己的一招百试不爽,前几天不还传出了消息,说萧恒欲封她父亲做异姓王,也是为了嘉奖她父亲这么多年护国的辛劳。
只要他们乔家还把那二十万兵权牢牢抓在手中,他萧恒,就必须像以前那样,事事迁就着她!乔怜眼中划过一丝狠辣,她且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宫女能嚣张几天!到时候等父亲进宫,就让她当场命丧黄泉,到时候谁来了都没用!
萧恒看都懒得看乔怜,对她的那点小心思一清二楚,直接道:“麻烦太后把凤印交出来。”
这一次,乔怜脸上的笑是真的维持不住了,凤印是她能在后宫横行霸道的根本,如果就这么被萧恒夺走了,她以后还怎么在后宫独掌杀生大权?!
乔怜咬牙道:“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萧恒懒得跟她多说,直截了当地道:“朕今日来也是为了告诉你一句。朕要封碧叶为妃,这凤印,以后就交由她保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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