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萧恒盯着那朵荷花看了很久，久到上面的纹路线条都被他深深的刻在了心里，久到……心里又重新升腾起了一点渺小的希望
萧恒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慢慢攥紧了那方崭新的绣帕，然后从袖中拿出了一方有些泛黄但被他保存的很好的手帕。
那方泛黄的手帕上的一角绣了几朵简单的荷花，萧恒缓缓抚摸过上面的荷花，脑海中随之浮现出了一个场景。
唇角不自觉扯出一点笑容，萧恒凝神看了一会儿那几朵荷花，最后把两方手帕妥帖地收了起来，提步走出了竹林。
……
“回陛下的话，如果奴婢没有看错的话，这两块绣帕应该是同一人所为。”
闻言，萧恒眼眸微微亮了亮，但又很快沉寂了下去，道：“你确定吗？”
底下坐着的这位算是阖宫最好的绣娘了，但她也不敢完全担保，又仔细看了又看那两块摆在托盘上的绣帕，绣娘小心地道：“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是了。”
萧恒眉头微皱，道：“意外？”
绣娘汗如雨下，更加小心翼翼地回道：“回陛下，奴婢说的意外是指有可能绣这两块绣帕的人师从一人，从小就在一起学习，所以绣法和习惯都一样。也有可能是……其中一人在模仿另一个人，所以才会一模一样。”
绣娘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这两种可能都比较小，因为不管是师从一人还是模仿，最多会是绣法一模一样，很难各种习惯和小细节也都相同，所以……很大可能还是一人绣的，只是奴婢也不敢完全保证。”
萧恒的心情就随着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跌宕起伏，但脸上却依旧是面无表情。
萧恒让绣娘先退下，然后叫来了暗九，让他去好好查一下丁婉和碧叶两人之前有没有什么交集。
等暗九领旨走了，萧恒走到了托盘旁，又拿起了那两方手帕。
两片一模一样的荷花，就那么静静地，永不凋谢地绽放在两块完全不同的绣帕上。
萧恒眸色晦暗不明，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攥紧成拳。虽然清楚这荒谬极了，但他也希望……这是一个人绣的，而不是简简单单的模仿。
萧恒又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儿，突然扬声唤了福金进来。
两方手帕被萧恒收进了怀里，他偏头淡淡道：“那个小宫女身体好的差不多吧？”
福金在心里暗叫不好，他本来见萧恒这么长时间都没提起唐颜，还以为是自己会错了意，如今听萧恒这么说，更是觉得自家陛下这是等不及了，是要赶唐颜走。
福金面色讪讪，犹豫着道：“奴才也好久没见碧叶姑娘了，不过奴才觉得她身体应该还没好吧，毕竟挨了六十大板，还没养几天呢……”
闻言，萧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朕今天早上还见那小宫女在外面坐着。”
“这……”福金在心里暗暗叫苦，挣扎道：“大概是碧叶姑娘她想出去透透气？一直呆在房间里闷着对身体也不好吧……”
萧恒笑了一下，没再管福金心里的那些小九九，直接道：“你去把她叫过来，从此以后，到朕身边伺候，做……”
萧恒顿了一下，道：“先做贴身婢女的工作。”
福金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道：“喳，陛下放心，奴才这就去通知碧叶姑娘。”
“尽快。”萧恒看了他一眼，又道：“你以为朕要赶她走？”
福金讪笑道：“没有没有……是奴才记错了……”
“说实话。”
福金擦了把头上的汗，只得斟酌着道：“奴才可能真的记错了……碧叶姑娘刚来的时候您说让她尽快养好身体，然后通知您，到时候再给她安排一个地方。这怎么能说赶呢，只能说陛下您的心肠是真的好，不仅救下了一个小宫女，还能记着给她安排一个更妥帖的职位……”
“行了，这些废话就别说了。”萧恒打断他，道：“你就说这件事情有没有跟她提起过。”
“没有。”福金立马回道，想了想，又道：“奴才当时不是想让碧叶姑娘别想太多，好好养身体，就没跟她说这些，只说让她放心呆着。”
“你这次还算没多话。”萧恒瞥他一眼，凉凉道：“这回也不知道是该赏你还是罚你。”
福金嘿嘿一笑，大着胆子道：“那陛下不如赏赏奴才？奴才当时也是想说不定陛下会回心转意……这不就等到了吗。”
“赏你去慎刑司领二十大板怎么样。”萧恒唇角微勾，道：“还不快下去，通知那小宫女尽快过来，朕下午就要见到她的人。”
“喳！奴才这就去。”福金垂头丧气地道：“那这慎刑司，奴才抽空去一趟……”
萧恒一看就知道福金这是在演给他看，好笑道：“不用了，你抽空去内务府领点赏银吧。”
“奴才谢陛下恩典！”福金喜笑颜开，道：“那奴才就先告退了，这就去和碧叶姑娘说一声。”
“等一下，你和她说一声，”萧恒顿了顿，道：“让她好好干，如果做的不好的会就让她离开。”
虽然他很希望是婉婉回来了，但如果……如果最后得到的结果是那个小宫女一直在模仿婉婉的话，那这次他不会再犹豫了，会让她直接离开。
所以，提前给那个小宫女一个预警，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个地步，他不会再心软了。
福金虽然不太明白原因，但还是应了下来，离开正殿后第一时间就转道去找了唐颜。
……
唐颜收拾妥当到正殿的时候，萧恒正在批阅奏折。
见她来了，萧恒抬头看了她一眼，手下不停，淡淡道：“会磨墨吗？”
“会。”唐颜走到萧恒身边，没有多问，慢慢地磨起了墨来。
而萧恒，他本以为在确切的结果出来之前，他可以保持着心静止水，心无旁骛地干着自己的事情，然后无视唐颜的存在。
结果……这个小宫女仅仅是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他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心境也随之受到了波动，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去关注身旁那个人的一举一动，根本……静不下心来。
萧恒伸手捏了捏眉心，又坚持了一会儿后，发现自己迟迟静不下心来，索性放弃了，放下手中的笔，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道：“你叫碧叶是吧？”
“回陛下的话，是。”说完唐颜又等了一会儿，见萧恒没再问话，便又继续闷头磨墨。
其实……唐颜也不想一直在这磨墨的，如果可以的话，她更想和萧恒说说话，攻略攻略他。然而……中午福金来的时候特意嘱咐唐颜让她好好工作，千万别出什么岔子，不然就会被送走。
唐颜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计划奏效了，一听福金这么说，顿觉自己凉了大半，再一回想上午萧恒的一张“冷脸”，唐颜现在正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攻略方向出了问题，正在纠结要不要换个思路，而现阶段……还是先好好工作，多做少说吧。
于是，现在的唐颜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合格的贴身宫女，一句话不多说，心静止水，心无旁骛地干着自己手上的工作。萧恒不问话，那么她就完全无视他，只一门心思干自己的事。
而一旁的萧恒问了那句话之后，等了又等，始终没等到唐颜别的答话。
萧恒没忍住看了她一眼，就见唐颜一直垂着眼睛磨墨，对他的目光一点反应都没有，别说回视了，她手上的动作都没有一点停顿。
脑海中突然划过了一个猜测，萧恒想了又想，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不然……明明早上见到她时还在笑，现在怎么就一点表情都没有。
萧恒偏过头看着唐颜，试图以这种方式唤来唐颜的注意。然而他感觉自己的目光都要凝在唐颜身上了，唐颜依旧岿然不动，半点反应都没有，整个人仿佛都沉浸在了面前的那方墨中，心思端正的让他绝望。
萧恒别无他法，只得主动出击。
他伸出手指碰了碰唐颜，同时唤道：“碧叶。”
唐颜终于肯停下手中的动作了，但依旧不看萧恒，垂眸道：“陛下有何吩咐？”
“朕……”萧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意识来了一句，道：“朕一直在看你，你为什么不理朕。”
唐颜诧异地看他一眼，态度端正的让人挑不出错来，但紧接着说出的话却差点没让萧恒当场背过气去。
“奴婢还以为陛下在欣赏后面的那幅画。”说着，唐颜还伸手指了指自己右边挂着的那副山水画。
萧恒：“……”无话可说。
眼看着唐颜又打算继续磨墨，萧恒从胸口摸出那一方绣帕，道：“这个是不是你早上落下的？”
唐颜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道：“是。”
唐颜早上是故意落下绣帕的，为的就是在萧恒面前掉马。
结果，她等了一个上午，萧恒看上去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导致唐颜以为萧恒根本没捡到那块帕子。现在看来，难不成……萧恒他根本就分辨不出绣花之间的区别？
唐颜越琢磨越觉得有可能，抬眼看向萧恒，道：“多谢陛下，麻烦陛下把绣帕带回来给奴婢了。”
既然这个方式不行的话，那她就先把东西要回来，然后再换个方式掉马。
出乎唐颜意料的是，听她这么说，萧恒摇了摇头，还收回手把绣帕又藏了起来，道：“朕挺喜欢的，不如送给朕吧。还有……”
“你能不能再给朕绣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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