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逝去之人

    36.逝去之人

    机械门的红外线没有扫描到热量，叮咚的一声合上，连带着门内喧嚣的气氛一同关在里面。

    迦勒底的走廊很空、很黑、很冷，立香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立香，成功了呢。”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然后头顶感受到了一只手的重量，那只手温顺的抚摸着头顶的发丝，像是父亲的安慰，又像是兄长的体贴。

    “可是，医生死了，清姬死了，好多人都死了……”

    立香低着头，任由那只手在自己头上。

    “但是立香活下来了，对于他们而言，守护藤丸立香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他们都会感到死而无憾。”

    太宰拆开立香梳在右侧的马尾，因为刚刚的拥挤这头艳丽的秀发已经有些凌乱了。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掌将翘起来的头发抚平，用着不扯痛立香的力度将头发拢在右侧，把那个马尾扎得紧实一些。

    立香感受着头皮带来的触感，冰凉的手指在温熨的发丝间流窜。她咬着下唇，把快要溢出的泪水憋了回去。

    “但是，我没保护好他们，这是我的失责……”

    她终于抬起头，面色苍白，嘴角抿直，眉间舒张，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她现在看上去像一个行将就木之人，眼中没有任何光彩，万念俱灰。原本像狮子一样活泼的少女，如今却是一副木偶一样的姿态 。

    “立香，你搞错了这事的始末，你没有任何的责任和理由去守护英灵。你的身份是蚁后，没有强大的攻击力，却统领着蚁兵。

    英灵因为各种愿望降临于迦勒底，但毫无疑问，你是他的中心，也是他们凝结于此的力量。

    御主为统帅众英灵之人。你是君主，英灵们便是武士，我们有着共同的理念，但与此同时，武士也具有守护君主的职责。主不后退，山崩于前不武士也决不后退。

    若是他们没保护好你，他们反而会更责备自己。”

    太宰直视着她的眼睛，眼中深邃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可是这样的话，医生他——”

    “噗嗤，小傻瓜。”

    太宰突然笑了出来，一只手又重新覆到她头上。

    “你所想的事，医生应该从来都不会想过。人的能力是有限度的，过于将责任揽在身上，这是一种很自负的表现。

    罗马尼是值得令人尊敬的人，他用自己的存在拯救人类的未来，也为你将道路拓展开来。立香，我觉得你可以为他的逝去而难过，但绝不可以因为他的离去而止步不前，他将描绘未来的笔交予你手上，难道你要让他的希望落空吗？”

    立香怔住了，她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纤细而高挑，他站在走廊的阴影里，模糊了身形。

    太宰望着窗外，今晚难得没有吹着暴雪，冷凄的银华落下，映着远处绵延的雪山朦胧，将银装素裹的大地照的明亮。

    “太宰又是怎么知道的，明明和医生没有什么交集。”立香用袖子狠狠的擦着眼睛，仿佛要把哭的泪痕磨的干干净净。

    “确实接触的不多，但是啊，这类人我是最熟悉的。”太宰转过身，面朝着巨大的玻璃窗，微亮的月光照亮他的脸颊。

    “太宰先生是认识这样的人吗？”

    立香平复了下心情，眼角还微红。她走到太宰的身边，和他一起看向窗外的夜景。

    “差不多吧，他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在我以前呆的地方大家都拼了命的往上爬，唯独他还有这不杀人的信条。他很有责任心，很喜欢小孩子，实在是太过温柔了，有时候太过直白，让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太宰轻轻的说着，鸢色的眼睛映着窗外的茫白，透着追忆的神采。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当他提起那个人的时候，面容总是柔和许多，连身上淡淡的危险气息也消散了。

    “那位朋友是不是已经去世了。”

    旁边响起的声音，让太宰稍微怔住了。

    “因为太宰的音调听上去像是缅怀，很少见的，我还没在迦勒底见过太宰会露出悲伤的样子。”立香转过头来，很认真的说着。

    太宰低声的笑了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么，“立香，你真是太聪明啦，但有时候让自己的理智压过情感，并不是一件好事，去某人的怀里畅快的哭一下吧。”

    “到太宰的怀里？”立香的语气轻松了不少。她的脸上又挂起那种熟悉的微笑，那股暖融融的气息又重新回到她身上。

    “别打趣我啦，虽然我很乐意让我漂亮的女孩子来我怀里，但是立香值得去找更好的人哦。”

    太宰看上去很高兴，笑起来的姿态配上那幅漂亮的皮囊，看上去很赏心悦目。

    因为太宰喜欢勾搭女孩子的特点，还有经常自杀的癖好，以及经常抽风的画风，大家似乎都把他带入谐星的位置。正经的时候非常少，但他正经起来的气质非常吸引人，就像他现在安慰人的样子。

    迦勒底其他人也有笑的时候，法国圣女如沐春风的笑，骑士王符合高贵仪态的笑，乌鲁克王张狂的大笑，女船长豪放自傲的笑。但是这些笑容其实那种远离时代的笑，很符合他们原本的性格，充满着英灵们的爽快以及他们的英勇，那是过去时期磨砺出来的。

    太宰的笑却很符合现代感，没有王一样四处征战的豪迈，也没有骑士的拘谨态度，历史的陈旧感在他身上体现不出来，如果硬要给这个笑容一个形容词，应该就是『绝代风华』。有着现代的庸柔和朴素，却不输于历史名人的笑容。

    立香看着他，嘴角也情不自禁的勾起来。

    “立香，也许有一个人更适合你。”太宰指了指立香的身后。

    立香回过头，一个白色的身影在远处的角落。

    “玛修？”

    远处的玛修似乎是看到这边的注意，她挥了挥手。之前玛修因为身体，先被送到医务室检查。

    “那我先走了。还有，谢谢你。”立香朝着太宰挥了挥手，提脚跑向玛修。

    两个人在走廊尽头抱在一起，说着一些话，随后立香将玛修拉走了。

    太宰望着她们俩离去的背影，转头看向门口的阴影处，“既然不放心她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出来。”

    “……”

    阴影像活泉一样微微涌动，一个人形慢慢的从里面“涨”了出来。

    “不需要，我在暗中保护她的安危即可。”

    从阴影中爬出来的男人向前跨了几步，走进被月光照耀的另一边。

    “唐泰斯，有时候直白点也是一件好事。”

    “不需要。”白发的男人压了压头上的帽檐，金色的眼睛在暗处耀耀生辉，他撇了一眼太宰，“你太危险了。”

    太宰无辜的耸了耸肩，这位法国的基督山伯爵出了奇的讨厌他。基本上他都默默的守护在立香身边，匿藏在影子里，只要是太宰跟立香一接触，太宰基本都能收到如同捕猎者的目光。

    爱德蒙披着墨绿的披风，衬着他英俊的脸苍白无比，他的周身环绕着像电弧一样的黑色影子，他命抿着嘴，显得疏离生分。法国人的浪漫情怀在他身上体现不出来，呆在他身边很容易感受出一种压迫感。

    “希望你不要让她失望，Caster。她信任你。”爱德蒙眯着眼睛，那直白的目光像把刀子一样想剖开太宰，属性为混沌恶的他很容易看出了太宰的本质。

    “当然”

    男人冷哼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披风一挥重新融入阴影，原来站着的地方空无一人。

    窗外又吹起了大风，风卷起地面上的雪层，扬起一层厚重的白色。夜晚不再寂静，风带着撞击声敲打着厚玻璃窗，弄出细微的摩擦，像是哭泣又像是哀嚎。

    太宰出神的望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背影单薄的背影模糊在逐渐变暗的走廊里。

    一个月后

    “哟西!已经确定了剩余4柱魔神柱存在于其他特异点，将此称呼为亚种特异点，发现最近的一株逃离所在地，位于被扭曲的空间——1999的日本新宿。”代理所长达芬奇敲着数据板，总结这一个月下来的推论。

    而在明天，将会举行灵子转移，御主立香去清理残余的魔神柱，林林总总，确定了陪同人员等一系列繁琐的事宜。

    玛修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再成为亚从者，因此不再陪同行列。

    在一阵吵闹后，终于确定了所有事项，会议室的人纷纷回自己的房间。

    “嗯？”立香突然身体一震，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来，她抱着胳膊蹭了两下，想抖去这份突如其来的颤栗。

    “前辈，怎么了嘛？”一旁的玛修贴心的凑了过来，连忙问着立香的情况。

    “没事，就是感觉丢了什么东西，好奇怪……”立香有点迟疑。

    ————

    太宰站在泊油路的中间，有些茫然的看着拥挤热闹的街道。

    刚才他只是想出门为茶壶添个水，刚出门的眨眼睛，自己就换了个地方。

    这条街有点眼熟，像是在新宿里池袋不远的一条商业街，只是这条街十分的古怪，不仅装修样式有点老旧，而且这里也“热闹”过头了。

    街头三三两两的人聚众斗殴，有人拿铁棍砸碎了店铺的玻璃，甚至离太宰不远的地方，还出现了一起杀人事件。

    几个光头的小混混围着一个路人，他们拿着刀子在人身上隔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那个人痛苦的姿态仿佛刺激到了混混们，他们张狂的大笑。起中一个混混拎起白晃晃的刀子，直接插进路人的心口，他发出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鲜艳的红色缓缓的侵占着他身躯下的黑色泊油路。

    见到人死去，混混们没有一点惊慌失措，他们像是发现更好玩的事，兴奋的拿刀在路人的尸体上戳着，血像喷泉一样涌出。

    就像是小孩不知生命的可贵，一只脚踩地上挣扎的蚂蚁。

    任何一个有能力的政府，都不会让杀人事件发生在最繁华的街头，除非是战乱国家才没有能力去阻止，但这里闻不到一点战时紧张。

    这里的人们被两极分化，脸上有笑容的施虐者，他们在这块繁华的土地上肆无忌惮的干着恶行，面容扭曲的是被施虐者，他们在地上痛苦的挣扎，被施虐者肆意的玩弄。

    混乱却有规律可循的十分糟糕的街道，这里是罪行者的乐园，那么应该是一些特异的空间，换句话来说，很有可能是没有修正的特异点。

    太宰皱着眉头，稍稍的后退了几步，空气中的暴力因子和血腥的气味让他有点不喜欢，这种混乱暴戾的气息让他像是回到了港口黑手党。

    他冷漠的看着街上四处散播恶行的施虐者们，想尽快的离开这里，尽量不惹到麻烦。但很遗憾，上天似乎更喜欢有波折的故事。

    在地上玩弄着尸体的混混们似乎注意到站在路中间的太宰，他们对视了几眼，拎着染着红血的刀吹着口哨的走过来。

    “哟，一个人呐，啧啧。”

    为首的人站在太宰身前，他穿着暴走族十分钟爱的皮夹克，脖子上带着粗大的金项链，他的脸上戴着一副墨镜，魁梧的身材比太宰还要高上一个头。

    “这张脸长得还真白，嘿，还生着病呢，要不要哥几个来保护你啊，病美人。”小头目似乎注意到了太宰脖子上缠的绷带，想伸手去摸他的脖子，被他扭头躲开了。那只手却没有善罢甘休，直接抓住他的肩膀。

    “呦，还傲着呢，害羞了是不。”小头目裂开嘴巴笑了笑，朝着后面的同伴讲着荤段子，引得几人同时大笑。

    太宰叹了口气，他一点都不想这样惹到麻烦。然后他抬头，朝着小头目笑了笑，在他愣神的片刻，抬手摸上了抓着他肩膀的那只胳膊。

    然后那只粗壮的胳膊像甘蔗一样被砍成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