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让你早点恢复比较重要,四舍五入一下,就是“还是你比较重要”。
霍一整晚脑海里都在回放这句话,这大约是他这一生中听过的最动听的话,他因此而失眠,比起头一晚失眠似的烦恼不安,这次可谓是踏实而微微泛甜的。
仿佛被人泡进了蜜罐里,明明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简单的关心,还是忍不住窃喜。
他忽然就无比期待自己长大的样子,他在黑暗中默默算着,他第一次见他那位好姐姐,对方是十多岁的样子,也不知道具体是多少岁,如今她好像二十多了,所以自己至少是十五六岁吧。
好像还是太小了。
他翻了个身,又担心自己还是长不大怎么办,也许不是毒素的关系,也许中毒太深太久,拔不干净,也许即便拔了毒,身体依然无法恢复。
他已经习惯这一生的无望,可是这一刻只要想想自己将永远以这样的姿态活下去,竟然觉得无法忍受。
万千虫蚁噬咬着心脏般地痛苦与不甘。
想着想着,全身骨头又开始疼,这一次比以往都要来得剧烈,他腾地浑身冒汗。
依稀间似乎想起小时候,他到那个家大半年了,“哥哥”对他无所谓,“姐姐”却很不喜欢他,总捉弄他,但“妈妈”对他很好,“妈妈”说,希望他将她对他所有的好,都回报在“姐姐”身上。“妈妈”救了他一条命,所以他就欠了“姐姐”一条命。
他迫切地想要讨好她,除了为了报恩,还担心被赶出去,尝到了家的温暖,他不想再颠沛流离了。
“姐姐”一心想成为一个药剂师,所以明明不喜欢他想赶走他,但还是留下了他,天天给他吃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每次或许会肚子疼,会呕吐,会虚弱好几天,会发烧,但他还是忍了下来,直到有一次,他倒在床上疼了很多很多天,疼得似乎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碾碎了,抽走了,疼得整个大脑都好像碎掉了。
依稀间,他听到那对兄妹说,反正都这样了,将错就错吧。
后来他醒了过来,以为又只是简单地试药反应,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发现“哥哥”对他也多了几分关注,“姐姐”看他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好奇和打量,对他态度好了不少,“哥哥”还专门找了专业的人,给他开“补药”,说要补偿他。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自己不再长高,其他和他差不多的孩子,裤子短了衣服短了,鞋子穿不住了,可是自己毫无变化,他那是只是迷茫,后来是恐慌,然后是痛苦和无助,最后是自我厌弃与麻木。
可是知道此时此刻,他才依稀明白,那个时候的浑身剧痛中他失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苏久久睡觉很浅,这是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所以地上那小家伙辗转反侧的动静她都听到的,然后照样睡自己的,说出了秘密,激动激动很正常嘛!
但后来,她忽然听到了急促的喘气声,夹带着低低的啜泣声。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打开了穿透小灯,看到地铺上蜷缩成一团的人。
她看了一会儿,叹了一声,走过去掀开被子,把满身汗湿的人抱进了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她不太会安慰人,所以什么也没说,只是重复这个有些僵硬的动作。
霍渐渐安定下来,从半梦半醒中醒来,一时没有动,他不太想离开这个怀抱,他知道,不是情况特殊她不会抱自己的,毕竟他不是真正的小孩。
所以他贪恋这个怀抱,用最后一次感受这个怀抱的心情窝着不动。
过了一会儿,苏久久自己停下了动作,在昏暗中看着他。
霍睁开紧闭的眼,在昏暗的房间中,他的双眼迸射出极为锐利的光,突然说:“如果是他们,我恨他们。”过了一会儿又说,“可是我还没把命还给她。”
这个“她”指的是他的养母,那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人,或许也是发现了什么吧,她对他越来越好,死前又固执地要他承诺替她继续照顾、扶助那对兄妹。
霍想恨她,却又恨不起来。
苏久久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那就先找到证据,得到答案,再做抉择吧。”
霍沉默片刻,把脸埋进苏久久的腰里:“谢谢你。”
苏久久笑了笑,拍他一记:“行了,少占我便宜,起来洗个澡,然后回你自己房间睡觉。”
霍:“……”就知道会这样。
经过这一晚,两人算是尽释前嫌,关系反而更好了,苏爸苏妈和其他员工都说这姐弟俩感情好。
而霍在苏久久的授意下,也将苏久久和卫家父子接触的大致情况传递了出去,传消息用的是一个儿童论坛,霍在上面发普普通通的帖子,但实际上里面藏着密码,破译出来就能够得到真正的内容。
苏久久觉得这伙人也是绝了,传这么些个没多少内涵的消息,搞得跟底下D通风报信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干什么定国□□的大事呢。
和卫家父子的接触交流,一直是顺利愉悦的,苏久久陆陆续续做出了黄瓜大刀小刀、黄瓜枪、黄瓜棍,甚至是黄瓜牌狼牙棒。
简直出了一个套餐。
也用其他材料弄了一些,有订单上的,也有不在订单上的,卫煌期这次回中央星,会都带回去,分给老朋友,既给自己联络感情拓展人脉,更是为苏久久打广告。
以后就基本是苏久久生产,卫家父子接单销售的模式,这个模式不是长久之计,但这不是才起步嘛!
至于卫冕,就留在了大苏农场,别看他被他老子嫌得不得了,这丫其实是个神枪手,身手也很不错,留下来就是给苏久久当保镖的,另外卫煌期还用自己的人脉叫了一群人过来,给大苏农场当保全人员,同时也给苏爸苏妈按上贴身保护的人。
有了这么一群人,徐力那边就是想做什么都找不到机会,起码的人身保障是妥妥的。
苏久久有些觉得这样有点夸张,徐氏再怎么,也不会像个强盗一样行事把,但稳妥点总是没错的,而且还有一个所谓的皇族后裔盯着她呢。
就是卫冕和霍关于谁才是贴身保镖这件事,起了争执。
霍觉得卫冕不靠谱,枪法再准,你态度不对也不行,而且这么一个大男人,也没法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啊。
卫冕觉得霍就是个小屁孩,还保护别人?别发生时的时候他先哇哇大叫了。
然后卫冕就被教训了,被一个外表只有五岁,他眼中的小不点给狠狠修理了一顿。
也是这时,苏久久才意识到,霍的身手很好,准确地说,不能单单用很好来形容,他每一个招数都很狠辣,认真起来都是拼命的架势,而且是真的很强,虽然人小力气上是个巨大的短板,但灵活、技术性很强,善于找对手的漏洞,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打手。
苏久久终于明白,他那位养母为什么非要霍承诺照顾好那个老二了,也有点明白,那对兄妹为什么要给他下毒了——如果真是他们干的话。
霍即便是小孩的模样,作为一个保镖能力也够用了,但如果他能够长大,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时时刻刻跟在一个女人身边,怎么保证他不会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爱人和家庭?
他们要的大约就是这么一个永远留在身边的不起眼的小保镖。
反正结果就是,卫冕凄惨败北,苏久久的贴身保镖由霍担任。
苏久久见他手无寸铁,问他想要什么武器,霍抿了抿嘴角,不知道从哪变魔术一样变出了一把黄瓜小剑“这个就很好。”
苏久久讶异:“这个好用吗?”当时只是将这个作为一个玩具,所以弄得格外圆润,甚至有些厚,看起来胖乎乎的。
霍道:“很好用的,如果我刚才用上这个,那家伙已经没命了。”说的是卫冕。
苏久久更加意外了,她思考了片刻,问:“你这身手是有人教的,还是自己摸索出来的?”
霍:“我自己琢磨的,也看别人怎么打斗,学了一些。”
苏久久看了他好一会儿,把他带到了卫煌期跟前,问他能不能指点指点。
卫煌期把霍上下打量了好久,又上手摸了摸手臂什么的,忽然怪异地笑了:“这要真是个小童,我就收了他当徒弟了,可惜了。”
不知道在可惜霍真实年龄大了,还是这么好的资质尽糟蹋了。
苏久久眼里闪过一抹诧异,随即又觉得正常,人家是剑术大师,摸骨能够摸出来骨龄,也不是很奇怪。
这么说来,霍的年纪在高人眼中其实并不是秘密,这对他很不利,谁知道会不会冒出哪个家伙看破之后还要到处嚷嚷,她可不想让霍进研究院。
她问卫煌期:“那能指点指点吗?”
卫煌期看了眼特别淡定的霍:“行,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教他几招,小子,你有福了,我还没收弟子呢,多少人想拜我为师。”
霍淡淡道:“多谢卫大师。”
那模样,简直看得卫煌期牙疼,一点都不可爱!你装也装得激动点,受宠若惊点行不行?
他还真打定主意要让这小子开开眼界,结果一教两教,结果就是杠上了,因为这小子学得贼快,学完了还依旧一脸淡定,一脸的“这就完了?”、“这也算绝招?”、“这个难吗还好吧”这样的欠揍表情,于是原先的行程也推后了,非要把霍给难住不可。
卫冕看他老爹入套,把生平本事一堆一堆地往外掏,也不点破,乐呵呵地等着看这老头醒悟过来后的表情。
倒是苏久久看了许久,有点看明白了,霍其实也未必就是故意设套,他那种性格,你要他多捧场是真的难,卫煌期教的东西又确实难不住他,于是在卫煌期看来就是这小子特欠扁,我一定要让他服气,于是就拧着来了。
看卫煌期日常气成河豚,苏久久默默地离开,琢磨起卫煌期说的剑中剑的构思,到时候老人家哭卿卿了,也有东西可以安慰补偿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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