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偏见

    MONO-05

    艾墨和Big Hit签订的就是整个“SPEAK YOURSELF TOUR”的短期雇佣合同，从五月的美国洛杉矶开始，七月的日本静冈结束。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都很感谢Big Hit能将这么重要的巡演交给自己，因此对于这次的设计，她可算得上是相当地尽心尽力了。前期连轴转了整整两个星期，开了无数次视频会议，才将Big Hit提出的所有要求都糅合在了一起，设计出了初稿。

    等她飞去韩国进行最终定稿会议的时候，人却没到全，缺的那个就是金南竣。也就是因为这个，她才从第一次开始就对金南竣有了不太好的印象。怎么说呢，这可能就是偏见的最初来源吧。

    一想到这里，坐在舞台正对面首层看台上的艾墨就朝天翻了个白眼。

    五感敏锐的她忽然察觉到，周围有些视线会时不时地飘向自己。她看了眼自己手上正持着的东西，才明白了那些视线聚集的原因，不就是副镀金手柄观剧镜嘛。虽然这玩意儿看着确实像用来观赏歌舞剧的，但实际上就是一副十倍望远镜，只不过样貌有些过于精致罢了。前些天刚被宋力奥从伦敦街角淘来，还没捂热就被外貌协会的她抢去征用了。

    盯烦得有些烦了，她心想：这有什么好看的，真没见识，不知道什么叫复古外表科技内芯吗？

    她之所以选择混在看台的粉丝堆里，而不在工作人员可以自由活动的内场观看，是因为这次的舞台范围很大，天上飞的地下跑的设备和装置全都有，只有在看台上才能做到纵观全局。

    “SPEAK YOURSELF TOUR”比起“LOVE YOURSELF TOUR”来说不仅更新了歌单和服装，舞台设计和设备也全都换了新。艾墨费了老大劲，才将那些新颖的点子灌进了Big Hit舞台总负责人的耳朵里。也就是因为她的坚持，这个舞台才“翻新”得别致又不突兀。

    演唱会正式开始后，和周围热情的粉丝不同，悠哉悠哉的艾墨将望远镜举举放放，一门心思地从缩放的两种观法里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还在不时皱起眉头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现在根本没心思关注七位主人公精彩的表演，光顾着挑亮点、找瑕疵去了：

    主舞台装置太多，搞得整体显得稍微有些狭窄，而延伸台只配了AR和充气游乐场，所以看起来特别的宽敞。开场的烟火与巨型充气银豹之间有着绝妙的距离，既不会过于疏离又不会互相挨到造成事故，完美地衬托着燃爆的两首。

    当初设计起稿的时候，比起组合演唱曲目，她更多地将心血花在了七个solo舞台上。因此现在她的集中力似乎达到了巅峰：

    虽然不得不感叹郑浩锡感染力极强的solo舞台与营造气氛的喷水装置之间的契合度，但她现在更想说，这次选用新材质的防滑地胶来铺舞台实在是个明智的选择，现在就算地面上全是水，也不会影响艺人的表演半分，更不会出现摔到这种低级事故。

    田正国这孩子是真的胆肥，当初开会的时候他说自己不怕高，艾墨还以为他只是在硬撑，为了弥补脚伤的遗憾，可没想到他是真的虎，在温布利这么高的场馆里飞来飞去，居然现场还能唱得这么稳。

    给朴志旻设计的solo舞台灵感来源于《小王子》和《美女与野兽》。透明气球营造出了水晶玻璃罩的氛围，而里面的主人公现在看起来既像是小王子爱情的象征，也像是一朵被珍藏起来的黑白玫瑰。

    颜控相当严重的艾墨还是在金太亨solo舞台的时候，不可自拔地被主人公夺去了注意力，以至于她都没心思去多看两眼那个全场最贵的五面全屏led升降版块了。

    对于闵允其的舞台艾墨是相当的担心，因为宋力奥说每次跟闵允其讲注意事项的时候他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导致她现在相当害怕闵允其万一一唱高兴，忘记了去配合传送带的速度。不过看完后艾墨只觉自己这种担忧显然是多余的。

    看着染成紫发后的金硕真简直是一种视觉享受，因为金硕真的舞台除了一架别致的弧形钢琴之外就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了，因此艾墨就放松了身心地去享受染成紫发后的金硕真演绎的舞台，简直就是净化眼球、洗涤耳朵。

    不过艾墨最在意的还是穿着绸缎印花外套唱《LOVE》的金南竣。说来也奇怪，对于越是不满意的人，越会给予更多的关注。

    金南竣上台没多久就一脚踩在了题词用的屏幕上，耍帅是成功了，但那屏幕被他撞得晃来晃去的时候，估计底下工作人员的心也在跟着颤抖，那可都是租来的，结束了要完完整整还回去的。她在心里吐槽道：粗枝大叶也得有个限度吧...

    听到他一大长串的“嘴炮”后，艾墨感叹地摇了摇头：这人唱起rap就跟百连发机关枪似的。这嘴皮子配上这肺活量，他要是跟别人吵架，估计真能把人说自闭。

    《LOVE》这首歌是唯一用了AR技术的solo舞台，那些歪歪斜斜的线条爱心，那些汇集在舞台正中央的各国语言的单词“爱”，还有最后的“我爱你LONDON”，据宋力奥说都是金南竣本人自己写的，真是会凸显自己的个性。但讲真各国语言的“爱”效果并不是很好，因为对于这么大的场馆来说那些字太小，就显得不是很突出，也并没有成为重点。

    不过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金南竣solo舞台的重点和主题是“传播爱”，而且他表现得非常好，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艾墨对于整场演出只有九分的满意，失掉的那一分是因为夜幕迟迟不降临，而Big Hit又不愿意在场馆上方罩遮光布，因为他们坚持要用烟火。

    早都跟他们说了，伦敦这个季节至少要到十点才天黑，可他们就是不听劝，硬说天不黑也没事。果然到正式演出的时候才体现出弊端有多少。先不说舞台交替的时候一点神秘感都没有，就连艺人闪亮登场的效果都净失了。

    不过这又能怎么办？她艾墨终究只是个乙方。

    欣赏完作品，既挑刺又自诩后，艾墨选择了不等宋力奥和她的工作室下属们，独自先回了酒店。

    一进门她就先去洗了澡换上了睡衣，然后才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地躺进了床里。她周围的人都说她是个洁癖，但她本人却一直都不承认，只说自己是比较爱干净罢了。

    刚从床头拿出ipad准备继续进行今天没过的消消乐，就被三声轻快的敲门声惊扰。

    她非常想装作不在，但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打开了门口的勿扰提示灯，这不就相当于告诉别人现在房里有人吗？

    秉着淑女声调朝门口问道：“请问是谁？”

    “是我，艾墨小姐。”

    本想接一句“‘我’是谁”，但她还是在问出口之前听出了门口这个温柔又低沉的声音。

    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拖着不情愿的步子去打开了门，在门开的前一刻立刻换上了微笑：“您好，金南竣先生。”

    “您好。”门口站着的人妆发都还没卸，甚至额角上还有一小块被汗水粘住的餐巾纸屑，似乎是刚到酒店。看到她后挤出温婉一笑，身前还端着个托盘，上面摆着玲琅的餐食。见她视线下移至自己身前又迅速抬起看着他，便有些为难地启了齿：“我想...您应该还没吃饭吧？”

    一看到金南竣这副带着妆发的脸，还有端着托盘的那双细长的手，就只能联想到今天宋力奥跟她说的八卦：这人多半是个基佬。

    微笑着看向他，眼神里却大大地写着拒绝：“您的心意我领了，但我现在只吃减脂餐。”

    哎，又是这副充满距离感的微笑。

    “啊...”金南竣看向自己端着的一堆高卡路里，又看了看对面那个出奇纤瘦的人，心想这个拒绝可真是足够明显了。再没什么好计策了的他只好直奔主题：“其实...我专程找来就是想跟您说...对于昨晚的不愉快和误会，我表示真心地道歉。”

    可他这个粗心仔，都没注意到托盘底下掖着的东西稍微露出了个角。

    搁别人可能一眼根本发现不了，但艾墨眼神好得很，只稍稍一瞥就捕捉到了他的“纰漏”。那一叠白纸黑字，不用想都知道是那份她没签的合同。

    心里想着：真心想道歉的话，先把手底下那份合同拿开再说吧。嘴上却说：“哈哈，您不必这么客气，今天中午的道歉我就已经好好收下了。”

    如果她扯着假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能有点稍微的笑意，兴许对于金南竣来说还能有点信服度。

    “对不起...”他只好诚实地说出了现在自己最想表达的话，向她抬起的眸子里满满地盛着歉意，“或许对于正式道歉来说，‘对不起’三个字不够严谨，但我还是想这么对您说。”

    假笑着的脸上从眉头处出现了裂痕。不得不承认的是，现下的艾墨被金南竣柔意的眼神和诚意的言语打动了。

    她想到：金南竣这人的前后行为还真是矛盾得很，手脚上马虎得像个初出茅庐的N把手，可言语上这番“真诚无比”的话却是很多高段位老手都想不到的。这道歉的方式还真是不同于一般的直男，温柔地过头了。

    但停顿后她就立刻抓回了原则，裂痕也在顷刻间被修复：“那我也非正式地回应您一句，没关系。”

    “您真的愿意原谅我吗？”

    这话一出，艾墨立马就预测到了接下来的走向，无非就是想得到肯定的答案，然后顺理成章地向她递出合同。居然能被自己一眼就看破意图，他金南竣在娱乐圈混的这么些年可算是白瞎了，天真......

    “非常愿意。”莞尔一笑后便迅速若有其事地看了一眼腕表，轻轻将敞着的门合上了一些，不给他留一点继续的空隙，“不好意思金南竣先生，我的休息时间到了。”

    看出了她想立刻结束对话，金南竣只好识相地向后退了半步，冲她尴尬一笑：“打扰您了。”

    “没有的事。”又看了眼他一直端着的餐食，“再次谢谢您的好意。”

    “不用。”颇为绅士地等着她合门，在门被完全掩上之前，又添了一句，“明天见，艾墨小姐。”

    推着门的手忽然顿了一下，而后在门合上咔哒一响之前应了一句：“明天见，金南竣先生。”

    门合上后艾墨终于得偿卸下了微笑面具，一头栽进了软和的床里，吊着眼皮冲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而后忽然眯起眼陷入了疑惑：一般的直男艺人，私下哪会有这么绅士的举止，不仅体贴还有礼貌？想到这她不自觉地喃喃自语道：“啧啧，看来是真的？”

    因为宋力奥给了她先入为主的引导，一向不通过他人言语判断人事物的她，现在居然真的开始相信金南竣是个深柜基佬了。

    门外的完全不自知自己被扣上了“深柜基佬”帽子的金南竣丧气地垂下头，边走边抓起托盘上的德式面包胡乱塞进嘴里，活像一只觅食的棕熊。刚才还浑身都是绅士气息，现在突然就成了个傻大个。

    要不说是傻大个呢，他还一不小心没扶好压在托盘下的东西，黑字白纸就这么散开落在了地上，还被正在走着的他踢了一脚。

    “阿西...”一边脸颊被面包撑得鼓鼓囊囊，说出来的脏话都被涂上了可爱的味道。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收拾，生怕把托盘上的东西弄洒了。这时才看清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已经被萤光重点笔画的乱七八糟。接着他自言自语道：“南竣啊，你说你这么着急干嘛？放下流程表再来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