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同了老顽童急行数里,她原本在此之中寻到几番趣味,念及杨过始终捉她不到,总忍不住想要开口揶揄。然而待一回头,忽不见杨过踪影,亦不知是何时将人弄丢,不免大惊失色。
此时郭芙同老顽童已经到达一条溪边,溪畔卵石堆岸停留一小船,两旁树木丛生,清净安谧,暮光投射林中,空幽深邃,浑然不见其他人影。
郭芙原以为杨过故意躲起来同她玩笑害她担心,气恼之余,四处张望寻找,也不敢继续前行,因而强行顿步不走,老顽童周伯通不明所以,被郭芙停住后忽然一扯,脚步一趔趄,便一个筋斗翻了出去。
周伯通大呼道:“摔死了摔死了,你做什么忽然停下啦?”
郭芙见老顽童浑然将他自己当做与她平辈,加上她此时烦恼,始终不见周围人影,故而也将其当做平辈友人,不再以“前辈”称呼,不免抱怨道:“杨过不见啦!人都被你甩丢啦!”
老顽童周伯通不懂郭芙心思,兀自高兴道:“哈哈!追不到!追不到咯!那小子的轻功可真慢!”
郭芙原先还在气恼杨过又一次不告而别,现听老顽童这般说,顿时眉头蹙起,反驳道:“你胡说,杨过轻功很好,比你好!”
她先前虽说老顽童将人甩丢,但却又绝不能听老顽童说杨过不好,故而这般反驳。
老顽童被这一说,不由抓了抓头发,不解郭芙作何生气,问道:“你既赢了,为何不高兴?他不同你玩,不愿搭理你,我带你去其他地方玩去就是。”
说罢便要去抓郭芙的手腕。
然而郭芙听闻老顽童所说杨过“不同她玩”、“不愿搭理她”,又哪会搭理老顽童?这时候的少女脾气最是喜欢胡思乱想,何况又是在心上人忽然不见的情况下,因此心情也最是阴晴不定、多愁善感。郭芙只甩开老顽童伸来的手,坐于溪边石头,双手托于面颊,闷闷道:“他总会来的,我等等。”
此时郭芙初潮疼痛到来,奔跑之后,身上黏热,脚底却犯冷,可谓难受至极。原先杨过在身侧,他还能高兴地喋喋,但此时不见杨过,一时间便是话也不想说了。
老顽童不晓得郭芙难受,他只瞧郭芙可爱有趣,又是难得愿同他一起玩耍的人,不由也学了郭芙一样,坐在她身边的大石头上,托着脑袋道:“也是也是,少一个人就没人捉我们啦,那我们就等一等吧!”
然而郭芙不理他,只瞥向它处,一面蹙眉,一面托起鼓起的气嘟嘟的面颊。
二人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来人,郭芙的眉头一会儿松一会儿紧,但见天色已然将要昏暗,老顽童一甩手,不由对郭芙道:“那小子未免太笨,怎么这么长时间也找不来此处?”
“不是,才不是!”郭芙见老顽童开口,忽腾地站起来这般叫道,并兀自向下继续说“他可聪明得紧了,若是遇到危险,他会不开口叫唤么?再说我们跑得这般快,若真有人追来,一边御轻功一边下手,怎可能不泄气息?”
老顽童稍愣,眨眨眼,无辜道:“可,我也没说他是遇到危险啊。”
郭芙闻言一噎,心中担忧之情由自己道破,稍有尴尬,然面色不显,偏头便是冷哼一声。
她坐了这般久,心中自然亦是着急,是以听见老顽童开口之后需要说话以发泄,并下意识就反驳她先前脑中所想杨过被坏人掳去之事。可是她思来想去,又始终不明白杨过为何就这样离开,也不做一声响。便是李莫愁、金轮国师来了,也未必会出现如此情况。
“你们是好朋友吗?许是他忽然遇上了什么急事,来不及打招呼就需要去解决了呢?”老顽童见郭芙愁眉不展,亦有心帮忙,提出猜想道,“许是他……急着上茅厕?”
郭芙一拍手,忽然道:“对!”
老顽童见她认同,不由得意道:“我猜也是这个原因……”
然而郭芙却道:“对!他一定是在人群当中瞧见他师父的踪影,因只是一瞥,故而不敢怠慢,想要快去找寻了。”
郭芙越想便越觉得自己猜得正确。
杨过本就是前来找寻小龙女的,倘若他瞧见小龙女踪迹,又见她和老顽童只一个顿神便远去一大段距离,自然来不及呼喊告知,又不敢就撇下师父离去,只能先撇下她去寻小龙女了。郭靖最是告诫她要尊师重道,郭芙虽然表面不以为意,实则内心也受郭靖影响,是以她颇能理解杨过做法。
老顽童见郭芙说完神色稍缓,只能顺了她的想法,随后不由犹豫地问道:“那……我们去找他们?”
他虽不想去找人,但是若郭芙开口,自然也会帮助。
然而郭芙一改平和神色,但哼道:“不去,我为什么要去找他?他既然独自去找人,自然是料定我不会走远,而是眼巴巴地会去寻他,可我为什么要跟着他到处走?哼,他都不肯跟我走!”
她说完又看向老顽童道:“对了……你方才说要带我去哪里玩?还是要我带你去找我爹爹妈妈?”
老顽童听郭芙同他去玩,自然高兴极了,又怎会去管劳什子的杨过,不免乐呵呵道:“走走走!我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去!至于你爹妈,我同那些老人有什么好玩的?”
郭芙知晓老顽童还未明白她爹爹妈妈是谁,不由反驳道:“我爹妈可不老。”
老顽童可不管她爹妈到底老不老,只拉着她去了岸边小船之上,撑起板桨,逆行而上。
郭芙立于小船上,见绿波清清,晚霞浮于树林,林中又始终不见来者,到底忍不住眉目低垂,暗自忧思。她手持杨过所赠铜钱,轻轻摩挲,眼神中隐有思念之意。年少之人未曾懂过离愁别绪,如今短暂分开,就已消受不了其中愁苦了。郭芙虽内心欲让老顽童原路返回,然思绪翻转,话语环绕口中,终不肯吐露。
她理解杨过,但到底还是有所埋怨,虽然她明白这种埋怨实在有些没道理,但是总归她就是想埋怨。
老顽童见郭芙站立在那,沉默不语,只道:“丫头,你会舱中躺下,一会儿站着可过不去啦!”
原是溪流越向上越窄,两便树木倾斜,枝叶倾轧在水面,徒留一小洞,若非躺下,决计过不去。
但郭芙心中还是有所盼望,是以并未照做,只脚尖一点立于树枝之上,等待船过之后再行入船。
老顽童见郭芙立于那树最高一抽的柔枝上,那不及手指粗的枝儿上点着脚尖却不曾弯下一丝,可见郭芙身姿轻盈,宛若蜻蜓。当下他不由感叹了一句:“好轻功!你教教我吧!”
郭芙被老顽童一打岔,才回过神来,瞧见足下树枝,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轻功远比曾经要厉害些了。
想来,这一点同小福亦有所关系,小福自用过她身体之后,她好像就能顺畅地运用一些曾经功夫了,而曾经看见练武就头疼的她,最近居然也能反思琢磨一二。
但,对于小福,郭芙到现在还不曾真正看清过。她明白小福厉害,而且决计不会伤害自己,但她内心仿佛又始终害怕着小福并排斥着她。不过,这种害怕和排斥并非来源于畏惧,而是来源于失去。郭芙隐隐有所预感,等到那面镜子彻底破碎的时候,等到她彻底看明白小福的时候,她势必是会失去什么的……只是失去的到底是什么,她却不得而知了。
就像她有时候觉得,讨厌小福就好像讨厌自己,可她分明还蛮喜欢自己的,根本不清楚她讨厌的是哪一部分的自己。
上船再行数丈之后,树木越密,天光全暗,全然看不见先前溪林,郭芙稍有乏累,进了船舱躺下歇息。原只想稍稍休息,却未料竟然睡了过去,直到被老顽童唤醒,她还懵懵地不曾清醒,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身在何处。
始被冷风一吹,瞧见夜色幽静,山林怪石险峻,听见山中虫鸣,才想起是同老顽童一道来“玩”了。
“这是哪里?有什么好玩的?”
“嘘,嘘!”老顽童只招招手道,“跟上,跟上!”
郭芙瞧了瞧四周,见山谷幽邃,唯余一条小径,崎岖难行,心中疑惑,但却终是跟上了老顽童。老顽童带她走过小径,翻上岩石,岩石后隐有火光人影,郭芙一惊,不解此一僻静地方为何会有人在,想要询问,却被老顽童制止。
郭芙纵有百翻疑惑,却也不会在这当上多纠缠,只能跟上老顽童避开人群后拉住他发问:“这是哪里?我们要干什么?!”
此处黑黢黢的一片,唯有火光照亮了几处石屋,显得格外奇怪。
老顽童兴奋道:“我也是无意中进来找到这地方的,你看好不好玩?这里的人很少出去,里面还种了很多红花,不知道这些石屋里有些什么,我带你进去翻翻找找吧!”
说罢便一闪就高兴地冲了进去。
郭芙愣神片刻,哪能不知道老顽童这是私闯他人宅院,外公黄药师当初抱怨老顽童闯入桃花岛惹是生非,如今竟被她撞上了,莫名还成了同伙,简直无话可说!
郭芙想要阻拦,然而老顽童早已不见了踪影,她思考再三终是闪入了石屋。
石屋亦有灯火,但廊道曲折,郭芙刚一进去,虽未见到人,但也因找不到老顽童而忐忑。哪知刚一会儿,石屋当中已经有一房间发出“轰”得一声,紧接着老顽童便跑了出来,身后也闯出一个大骂不止的绿衫人。
光瞧那人气得歪了的脸就知道老顽童没做什么好事。
郭芙惊恐万分地看着老顽童抓着她跑过,而身后,也跟来了很多闻声跑来的绿衣人。
“拦住他们!”
“站住!”
郭芙见状,不由得也跟着紧张害怕起来,无可奈何只能向前奔跑,边跑边大叫道:“你做了什么?!”
她原以为老顽童只是偷摸着溜进来,看看就走,哪能料到他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来?
老顽童委屈道:“他不和我玩也不理我,还想打我!我就一脚踹了他的丹炉嘛!这都要来打我么?”
郭芙闻言愕然,并且已经开始后悔随了老顽童来这里。
那人分明是因为丹药连在关键时刻而不理老顽童,而那老顽童的一脚废了人家辛苦炼制的丹药,怎能不让人愤怒。
好在,他二人跑得快,应该也能顺利地回去,郭芙再也不想在这再同老顽童多待一刻了。
石廊两旁有不少房间,其中一扇房大开,就在二人路过那房间时,老顽童似看见了什么,不由“咦”了一声。
郭芙原在跑在前面,想要快点离开,哪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少女的尖叫,一回头,正看见老顽童手持一被折断的灵芝跑来。
看样子,在短短这一空档里,他还顺路去祸害了一下人家的药方。而瞧那灵芝品相,好歹也是有百年了,再瞧那断处……嗯,刚折下的,而且折的时候很粗鲁。
郭芙:“……”
当真是头脑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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