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放在以前,郭芙绝对不会听了杨过,但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无法不去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年。
她点了点头,不由得道:“好。”
与郭芙背对霍都不同,杨过此时是正对场中,忽然看见霍都轻蔑地拿着从鲁有脚手上抢来的打狗棒,两手握在两端。
不由大吃一惊:“不好,看样子那人竟是要把打狗棒折断了。”
言罢,抓住了郭芙的手,一提气,借了桌子和几位英雄的肩膀便来到了场上。
郭芙惊愣过后也反应过来,当务之急是阻止那人毁掉打狗棒。
于是脚还未触地,已经借了在高处的空档从袖中射出三枚附骨针,针尖破空时发出声啸,气势惊人,直冲霍都拿着打狗棒的手。
霍都一惊,纸扇合拢一挡,竟也一时不察被银针力道给震了个趔趄,此时手先松了一半,郭芙第二波缠了金蚕丝的附骨针又至,这一针倒不是攻击,而是卷起了打狗棒抢于手中。
金蚕丝极为纤细,哪怕现在有烛光照耀,周围亮若白日,也叫人在这种速度下看不清分毫。众人只一晃眼,便看见碧绿的打狗棒落入了一个清瘦少年手中。场上的两个少年,一高一矮,年纪轻轻,但身法和武功却是不低,想来是出自名家。
霍都稳住身形后笑道:“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要和本王比武吗?只怕你们汉人又要说我以大欺小了。”
“什么乳臭未干?”杨过道,“不是你说了要洪老帮主的弟子上来试试吗?先前我们是怕以强欺弱,这才不上,现在嘛……看你倒分外不爽,想来教训教训你。”
杨过说完,学了之前霍都的模样,大声道:“给大家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位呢,就是洪老前辈的门人了,跟着洪老前辈走过不少地方,前些日子就跟在洪帮主身后看着他打得那五丑落荒而逃。你若不信,问问你师父那几个丑八怪徒弟,有没有见过我们?”
霍都闻言,自然是知道杨过后半句所言为真的,只是不由奇道:“你说他这小子是洪帮主的弟子?”
郭靖听了杨过的话后也暗暗惊奇,看向黄蓉,却见黄蓉满脸担忧神色。
黄蓉见郭靖看来,露了一个勉强的微笑,道:“杨过说的自然是真的。”
郭靖为洪七公的弟子,郭芙是郭靖的弟子,这样说了来,郭芙岂不就是洪七公的门人了?
杨过见霍都神色有些怀疑,毫不担忧,笑道:“说来好笑,那五丑被洪老帮主打得屁滚尿流四处乱窜磕头不止,只说饶他们一命,知道小福正在学洪老前辈的武功,不如叫他们的师父金轮国师来给我们小福练练手……”
郭芙听着杨过满口胡话,一直安静到现在,但是这时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小福?谁?”
“傻孩子,可不就是你吗?”杨过说着,对诸位英雄歉声道,“不好意思啊,我家小福自己也承认脑子不好,不善言辞,还需要我这个做哥哥的劳前劳后,烦大家听我说了这么多。”
“你胡说!”霍都先前在杨过说什么“那金轮国师练手”时就想出口打断,却被郭芙先抢一步,此时终是忍不住道,“你说这小子会打狗棒法?他又不是帮主。”
“诶,你这人这么急做什么?我不是话还没说完嘛。”杨过见众位英雄同样疑惑,不由道,“小福深得洪老前辈喜欢,老前辈那是巴不得把毕生所学都传给她啊……不过呢,哎,注意啊,老前辈当然也是顾忌丐帮规定的,所以并没有传给小福全部的打狗棒法,只传了招数,没传口诀。”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看了黄蓉一眼。
黄蓉被看得生气,沉着脸对郭靖道:“他们啊!胆子怎么可以大成这样!半吊子的水准也要上去!现在还需我在这传口诀了!”
话虽这么说,她又怎么可能不出手帮助?那毕竟是郭芙!
霍都听了杨过的话后,轻蔑一笑,见两人年级小小,学的武功又是半吊子,便不再把他二人放在眼里:“好啊,既然如此,就比比。先说好,比可不能一直没完没了地比下去,只比三次,先前那次便不算了。你们以为如何?”
说完后,便微笑着由了众人低声商量。
郭芙对杨过道:“管商量出什么,这个人,一定不能站着从这里下去。”
杨过挑了挑眉,张口道:“小福,你戾气有点重啊……不过我也正有此意。”
郭芙又听得一声“小福”,皱了皱眉,难得没说什么。先前她心情低落,自嘲自己傻,现在被杨过逮住揶揄,倒也只能认栽……
她手握打狗棒,见这个根竹棒颜色碧绿好看,握在手中不轻不重,心中稍安。郭芙先前一直安静站着,是因为她在回忆着打狗棒法的招式,那三十六路招式,每一招都清晰地映在她脑中,只是若要领会贯通,却又有些许难了。
没有那口诀,她终究有些虚。
正这样想着时,杨过忽然凑到她耳边道:“你待会可不要真的只用打狗棒法,不然太危险了。”
郭芙惊讶道:“既是为了给七公公比,怎么能加上其他功法?”
杨过听完,猛得咳嗽起来。
郭芙正要询问他是否安好,忽察觉面前劲风袭来。
竟是霍都见他们怔愣,先行出手了。
边上英雄就是大骂霍都无耻,于此时也不能于她有什么帮助。
郭芙忙用竹棒一端支开杨过,另一端旋转一圈直直扫向霍都。她说话虽噎得杨过语塞,但总归不至于和霍都硬碰硬。
杨过避了开去后随手推出一张桌子挡在霍都与郭芙之间:“打他关元穴!”
此时霍都正批向郭芙头颈,郭芙见到方桌撞来,竟是轻轻一蹲便恰好缩在桌子底下,竹棒一伸便刺向霍都肚脐下三寸的关元穴。
人都道“任督二脉”,是指人体分“任脉”“督脉”,“关元穴”乃任脉要学,十分重要。
霍都一时避闪不及,既是吃惊于那个大乞丐认穴精确,又是吃惊于小乞丐的配合得当。
杨过话刚落下,便是霍都需要反应时,困于缠斗的郭芙居然能够率先出手。这种配合,岂不是令人心惊。
杨过也忍不住道:“小福,我们这么有默契啊。”
此时那方桌被霍都一掌拍得木屑齐飞,坍了半边,郭芙从桌下跃出时真的不是很想搭理杨过,但终还是忍不住道:“所以你要好好指挥呀!要是出错了……你看看这桌子!”
杨过见霍都掌力惊人,出手狠辣,脸色有些肃重,半晌,却呵嗤一笑:“别怕,我给你挡着好了。”
郭芙以为他又要甩来数张桌子时,杨过已经闪到了她的面前。
不仅郭芙,就是霍都吃了一惊。
谁能接受得了敌方一跃跃到眼前,对你笑嘻嘻?于是惊骂道:“找死!”
其实贴身之时,招式时难伸展,霍都下意识用脚踹去好拉开距离,便见这小子身法诡异一躲,手用力一劈,霍都忙要改踢为挡陷入守势时,忽听得小乞丐叫道:“杨过,你跳一下!”
跳?
电光火石之间,杨过在捉住脑海中那一丝清明之前就已经稍稍跃起,刚一跃起便感到脚下一阵劲风。
这才脱口而出道:“棒打双犬!”
郭芙可听不懂什么“棒打双犬”,只知道霍都单脚离地时实在是该去绊他的好时机。她这一绊,实际上是自行用了打狗棒法“绊”字诀。
“绊”字诀犹如长江大河拍出浪花,一浪接着一浪,绵绵而至,绝不容敌人有丝毫喘息时机。一绊不中、二绊续至,连环钩盘,千变万化。
郭芙出生桃花岛,黄药师许多功法中皆有这些波涛式的进攻方式,此时一用,有一种融汇贯通的清明之感。
然而霍都被连绊数次,已经从猝不及防中回过神来。他心知这小乞丐力气不够,否则早他已经被抽得脱不出身,不由稳住心来,双足略合,往上跃起相避。
黄蓉心系女儿,见霍都已经脱离桎梏,忙喊道:“狗急跳墙如何打?快击狗臀劈狗尾。”
郭芙闻言愣了愣,哪里知道这便是黄蓉在指点口诀语句,只当是一个听上去有些粗俗的俚语,是在讥讽对方是狗。
倒是杨过跳回地上,对郭芙道:“小福,抽他屁股!”
说完还嫌不够,大叫着:“用点力!”
郭芙此时当然听懂了,下唇一咬,面色稍红,手中之力却不减。
黄蓉此时看着郭芙上场,真是比自己上场还要担忧还要急切,见杨过能懂,立刻不住出言指点。
只是郭芙没有那精力去理解黄蓉的俚语,只能听了杨过的话攻击,每每得手之时,心中都安稳一点,也越发信任起杨过来。
但杨过实在是过分,比如“戳”字诀戳什么不好,便非得戳向霍都臀部?便是她在那一下也不由别开脸去。得手之后,霍都脸色全黑,全场英雄大笑不止。
然而也因此,逼得霍都出手更为狠厉,竟是招招致命,郭芙毕竟不精通打狗棒法,而霍都的武功也着实不弱,哪怕有杨过黄蓉相帮,她还是逐渐处于劣势。眼见郭芙左支右绌,略显吃力,霍都哪能放过这个机会,赶快闪到面前,杨过刚要拉开她,忽听郭芙咬着下唇,闷声叫道:“杨过你闪开点,我要放大招了!”
“什么?”
他刚一愣神便被推了开去,眼见霍都已经恶狠狠地靠近郭芙,一想到鲁有脚的下场,立刻急得要阻止。
哪知他并未看到郭芙惨状,反倒是霍都便像是消失了一般,周身竟全是碧绿光影,光影中惨叫声不绝。
竟是天下无狗。
打狗棒法中最精妙的招式,出招时,四面八方全是棒,劲力所至甚广,令人难以抵挡。
郭芙也知道自己坏在力气体质不如霍都,持久下去必败,干脆卖了一个败象,诱得一直警惕的霍都靠近,随后便直接使出最后一招。
然而黄蓉看到这一幕,却是吓得差点跳过去阻止。
天下无狗这招最耗人体力,也最需要力气,郭芙贸然行动,也只能挡得了一时罢了,待到后来,她若力气不够,又不能一招制敌,岂不是必输无疑?
输也就罢了,霍都却是不会放过她的,想到鲁有脚的惨状,黄蓉真的快要昏了过去。
她身为人母,此时此刻,怎能不急,哪里想得出法子?倒是一旁的朱子柳忽然叫道:“点他膝弯!”
郭芙早只剩下最后一些气力,听到朱子柳所言,眯了眯眼,在不断避闪的霍都身上竭力聚焦。
她最后一出手,若不能打败,虽不至于为人鱼肉,但终究同杨过说的那样,给汉人落下了面子。
想罢,凝神屏息,手中棒直接击向霍都膝弯。
霍都本已经听到朱子柳的话,再找到郭芙规律时,只乘她的竹棒打来时便闪开。果然等她棒至,膝弯并未受到攻击,只是那竹棒的方向原就是奔着膝弯去的!
当即大惊。
郭芙同样吃惊,因为自己的手居然在前一秒不受控制地拐了个方向。
与此同时,她的心底里忽然传来一声柔柔的笑。
那一声笑,当真婉转动听,便是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响起,也能叫人荡了心神。
“诶呀,打膝弯可没有打那里来得疼。”
……那里……是哪里?
疑惑之中,竹棒已经敲到,随着一声痛呼,霍都蜷缩起来跪倒在地上,在场所有英雄居然均是感同身受地抽搐着脸。
杨过瞧霍都瞧得自己脸都皱了起来,然而他到底反应得快,惊愕之后笑嘻嘻跳到郭芙身边就道:“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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