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晚饭时候,众位心挂国事的英雄商量着要结成“抗蒙保国盟”,并选出一个盟主来领头号令。

    为讨论选举谁来做盟主,一时间众论纷纭,而其中以“洪老帮主”的呼声最大。

    正在郭芙混在人群中,和其他高呼英雄名字的人一样,高声喊着“郭靖郭大侠”并撺掇杨过跟着一起喊的时候,门口急忙忙进来几个人,竟是全真教的那几个人去而复返,白胡子的郝大通跑到郭靖耳边低声说话。

    杨过眉头一蹙,以为他们又要找他,郭芙却拉了拉他的袖子道:“看他口型,好似在说……要要要……不,是有敌人要来了。”

    她话刚说完,便听到大门外号角声呜呜吹起,接着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击盘声,高高矮矮走进来数十人。

    领头的三人站在最前,而三人中中间的那个是一个披着红袍、又高又瘦、身形如同竹竿的僧人。他神情淡漠,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杨过对郭芙道:“那和尚边上的两个我见过,那人模狗样的是蒙古的劳什子王子霍都,另一边脸削身瘦的和尚叫达……什么巴……这都是几年前的事了,我名字记不清楚也正常。他们来了定然是来惹事的。”

    郭芙素来直言直语,闻言便道:“蒙古人来惹事?那让人赶了他们出去便是。”

    “这却不是那么好赶的……”

    杨过说完,便听郭靖道:“各位远道而来,就请入座喝几杯。”

    霍都道:“酒自然要喝的,只是还请先让我给我师父引见一下几位英雄。”

    他说完便对身边的和尚道:“师父,这位就是做过咱们蒙古西征右军元帅的郭靖郭大侠,这位则是郭夫人,是丐帮帮主……诸位,我身侧的就是蒙古圣僧,人人尊称的金轮国师,当今大蒙古皇后封为第一护国大师。”

    霍都的后几句话说得十分响亮,听到郭芙耳中时更是激起一阵动荡。那日华山之上,洪七公还要五丑带来金轮国师比划,而如今金轮国师来了,洪七公他却已经不在人世,不由得又有些许感伤。

    霍都说完话后,手中折扇一挥,露出扇上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朗声道:“我们师徒虽未接英雄帖,但想到得会群贤,却也顾不得许多了。盛会难得,良时不再,先前在门外听得大家要推举一位群雄盟主,领袖武林,我便举荐我师父,各位英雄请听了,当今武林盟主,除了金轮国师,再无第二人当得。”

    此话实在太过狂妄,郭芙闻言立刻轻轻骂了一句:“这是抗蒙的场子,他们来做什么?帮我们抗蒙么。”

    杨过想了想后,对她道:“想来是他们也知道英雄大宴不利于蒙古,因此来争这个盟主之位,如果金轮国师赢了,中原豪杰虽不会听他号令,但却也在蒙古落下了面子。有时候,这人输了面子就输了声势,抗拒蒙古便就更加困难了。”

    坐在郭芙身旁的一位老者道:“小兄弟话糙理不糙,说的对极了。不过他们来势汹汹,我们却也胜在人多,不论单打独斗,还是群殴,都不会落下风,大家只听了黄帮主行事便可以,她足智多谋,定能应付过去。”

    郭芙年少,心思也不多,哪能想到这个层面,闻言后才懂霍都话语下的暗涛汹涌。她同众人一起巴巴看向黄蓉,只期待她能摆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黄蓉道:“我们本要推荐了洪老帮主为盟主,本来他若在此,便可以与金轮国师各显神通,但他此时忙于到处追杀蒙古鞑子,铲除汉奸……未料诸位前来,他日后知道,定感遗憾。”

    黄蓉话说的不卑不亢,而那后两句话连在一起,其遗憾所指,不言而喻。

    郭芙此时虽听懂黄蓉言语中的嘲讽之意,但心知洪七公已经去世,便也无法同别人一样笑起来。

    在霍都黑脸反驳之前,黄蓉道:“好在洪老帮主与金轮国师都传下了弟子,就由两家弟子代师父们较量一下如何?”

    洪老帮主的弟子不用多说,便就是郭靖郭大侠了,他武功盖世,当今难有敌手。

    黄蓉话语一出,群雄叫好,此时偏厅、后厅中饮宴的群雄得到讯息,纷纷涌来,一时间廊下、天井、门前都挤满了人,众人叫好之声震得屋瓦低鸣。

    郭芙见状,用手肘推了推杨过,略有些骄傲道:“你看,我爹爹厉害吧。”

    杨过此时也被众人的反应感染,他以前便知道郭靖厉害,此时看郭芙得意的模样,笑了一声,没有反驳:“嗯。”

    郭芙瞧见霍都听后,与金轮国师嘀咕了几句,金轮国师的脸色很快便阴沉了下来,她原不知道为什么,却听杨过用很轻快的语气道:“金轮国师的弟子曾在四年前输给郭伯伯过。”

    郭芙笑道:“原是如此,那便叫爹爹再杀杀他们的威风。”

    哪知那边霍都在听了身边一个胖汉子的耳语后,忽然道:“众所周知黄老帮主生平最厉害的本事是打狗棒法,小王不才,拿了这柄扇子要破它一破,若是破得,洪七公的本事也不过尔尔了。郭大侠师从数门,显不出洪帮主的真实本事,更是不会打狗棒法,怎么比得?”

    他这一席话,竟是堵住了郭靖比试的路。郭靖他既然不是丐帮帮主,自然不会打狗棒法。

    但仔细想想,这既然是金轮国师与洪七公的比试,那这番话却也说得有道理。

    郭靖拙於言词,一时不能辩驳,反倒是群雄替他不平:“郭大侠是洪帮主的及门弟子,若他不比,谁能代替他?你们有过招降龙十八掌的机会不要,非得尝尝打狗棒法,自以为是狗么?”

    霍都但笑道:“我们推荐金轮国师,我是他的弟子,便得他绝学,你们推荐的是洪帮主……他此时么,呵,生死不知,便是死了我们也不知道。不过你们既然有心推举了死人为盟主,那我们也只能向他的绝技领教……你们哪个会棒法的,就替了他出战,否则只当你们认了输。丐帮既然认输投降,弃暗投明,我们自然也网开一面,原谅你们愚昧无知了。”

    郭芙虽不会打狗棒法,但她既也曾练过一些招式,此时被话语一激,真恨不得就替了黄蓉出战了。原本以黄蓉的武功,打败那霍都是绰绰有余的,可是此时她怀有身孕,怎能比武,万一伤了孩子,那便十分不妙。

    郭芙刚要往前走去,便被杨过一把拉住:“你只学了招式,没学口诀,上去了有什么用?你忘了洪老前辈所说么?没有口诀的招式根本不能对敌。”

    “那我能怎么办?”郭芙抬头时眼圈红红的,看得杨过一怔,“我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抹黑七公公吗?”

    “你……你别这样啊,”杨过此时也不知为何,原还灵活的口舌便似打了结般有些捋不直,“不是还有鲁有脚鲁帮主吗?你难道能比他厉害不成?”

    郭芙看了他一眼,稍稍收回一些难过之情,看到已经上前一步的打算出战的鲁有脚,轻轻道:“可是你看妈妈神色,她好似很不放心鲁帮主的模样,我也是怕他输了。”

    杨过闻言,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郭伯母她虽聪明,却也不能事事料到,你看她的时候,不如多自己想想啊。”

    郭芙闻言,却是嘴一瘪,眼睛有泛起红来,她跺了跺脚道:“我要是能自己想想,我早就自己想了啊……外公总说我没什么心眼,虽不至于要时时看人脸色行事,但若自己愚钝,自然要学会多看看聪明人……我本当他胡说,因为便是七公公也说我聪明……可是你看看,他说我聪明,此时我便是替他正名都做不到,他教了我这么久,我一点都没学会,只知道吃吃玩玩,我果然笨死了……”

    杨过听了她这番话,心里忽然难受的不行。

    他惯是知道她心高气傲,不肯低人一等,也不肯轻易认错,便是旁人说她也毫不在意,因为她是郭芙,只需要快乐地活着,便是错了又有何妨,自有他人护着。

    可是自洪七公逝世,郭芙便似乎不再那么自我了,她似是也知道了这世上不仅只由了别人护着她,她也有要护着的人。能知道这一点当然是好的,但是当实力够不到心之所愿,又有悲伤愧疚之情作用时,她也会有痛苦难受。

    她才十四岁,前十多年来一直被人骄纵惯了,没见过太多的世事艰难,一时遭遇了那么多,从华山之上忍到现在,想要爆发时却又刻意隐忍,竟还时刻记着“多看看聪明人”的教诲……

    这真的……

    杨过觉得自己心口像是被人砸了一锤,看着眼前低头的郭芙,伸了伸手想将她拥入怀中安慰,顿了顿,终没有那样做。

    此时场上鲁有脚棒法中破绽越发多了,早有落败之势,竹棒也失去了轻妙。鲁有脚被霍都一把捉了竹棒,竟是一个趔趄,霍都当即毫无顾虑,腾的一掌正中鲁有脚心口,跟着横扫一腿,猛听得骨头“卡拉”一声,一人摔出场外,口吐鲜血。

    郭芙听得声音,要回头去看,忽被杨过按住肩膀,只得睁大了眼看向他。

    “今早去树林,我听到了一些郭伯母传给鲁帮主的打狗棒法口诀。”

    杨过说这话的时候,黑眸沉沉,哪怕郭芙听到这话本应该生气,但他好听的声音以及亮亮的眸子却莫名地安抚了她焦躁的心,奇异地给了她一种力量,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但一旦有了便觉得再无畏惧的力量。

    他轻却有力的话语响在耳际:“走,杨哥哥带你去找回场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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